對著鏡子照了半天，裴已略微煩悶地伸出五指插入發間胡亂攏了幾下，抿著唇對著鏡子換了幾個角度，還是有點不太適應這頭紅發。

　丁川言和宋明斐的頭髮還沒有做好，他只能在這兒等著他們兩個。

　好久沒有活動了他們本身形象管理就有些懈怠，再加上明天演出要上台，丁川言便提議大家去做個髮型染染發。

　但是這頭紅發是裴已始料未及的。

　本來他沒想染發，但tony老師見了他的臉就大為驚歎說隻剪不染就浪費了這張臉。一個勁兒地給他推銷店裡的一款染發劑，打包票說他染了絕對好看，不好看他從他們店裡跳下去當場橫屍街頭。

　這店就在一樓街邊，跳下去也就是十幾厘米的台階，裴已不想染。

　但架不住丁川言和宋明斐的熱情攛掇，裴已最終還是屈服了。

　說不清頭上這是什麽紅，裴已覺得有點像國畫中的暗紅色顏料胭脂紅，又有點像酡紅，陽光下暗色的紅中還透著點橙。

　挺顯白一顏色。

　裴已以前當偶像有十來年了，換過的發色多的能組成一調色盤，但是這種紅他還真沒嘗試過。

　走到大街上估計挺扎眼的。

　一旁的丁川言和方衍夕都看呆了。裴已的臉型本來就小巧五官精致皮膚又白，被這紅色一襯好像更白了，尤其是那雙眼睛，淅瀝透亮，仿佛剛從水中撈出來的水晶。

　他們裴哥終於又重拾起內娛神顏的稱號了。

　“你們倆快點。”

　店裡人不太多，但是往來過去的都會往裴已這邊看一眼，他有點不自在。

　來時沒帶帽子，他拿了丁川言的帽子遮住頭髮和半邊臉，窩在角落裡一邊看舞蹈視頻一邊等他們倆。

　丁川言要染成灰色，說灰色適合他英俊的臉龐；宋明斐說自己要染成茶綠色，裴已挺佩服，不愧是買茶男孩。

　方衍夕未成年還上著學，所以他們沒帶他來，不能帶壞小孩子。

　染發這個事兒確實挺費時間，等到他們三個都搞完回到家，天都有些見黑了。

　他們仨站在過道裡還沒掏出鑰匙，宋祁就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喲，”宋祁看見他們三個，“顏料們長腳出逃了？”

　宋明斐白了宋祁一眼，“你不懂時尚。”

　宋祁怎麽瞧宋明斐腦袋上那坨綠都不覺得時尚，倒是覺得孩子心挺大的。

　丁川言也瞪了宋祁一眼。

　倒是裴已有點不好意思，手扶了一下帽子偏過了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宋祁也注意到了裴已，眼神追了過去，能依稀看出來帽子邊露出的些許紅發，能看出來挺顯白的。

　“怎麽樣？”

　宋明斐見宋祁眼神落在了他們裴哥身上，直接把裴已拽到了跟前，“我們裴哥染的這個紅發好看吧！”

　裴已頭埋得更低了，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看了幾秒鍾，宋祁挺認真地點評了一句：“挺好看的。”

　公司商務車上。

　裴已靠在座椅上聽著歌閉目養神，他們三個也都閉著眼躺在座椅靠背上。

　今天要演出，昨天晚上他們四個又跑到練習室裡練了很久，一直拖到凌晨才去休息。

　說起來也可笑，裴已發現他們這個hp天團出道至今都沒有一首屬於自己的歌，基本上每次表演都是演唱別人的歌曲，跳別人的舞蹈。

　就連這次演出，也是節目主辦方指定了別人的曲目讓他們表演。

　公司難道就窮到一首歌都給他們出不了嗎？裴已覺得挺可笑的，暫且不論歌曲質量如何是否出自名師之手，現在的問題是他們壓根就沒有。

　所謂的出道，也只是送他們四個上了一個毫無水花的綜藝節目裡出演了一次。而後就再也沒有什麽資源給他們，就算有，也都是一些小破節目。

　挺好的孩子們，就讓公司這麽給糟踐了，還反過頭來怪他們不賺錢，要把他們送到資本的床上去。

　越想這事兒裴已越覺得生氣，本來想明天再聯絡方衍夕的哥哥方知言的，但他氣不過當即就給方知言發了短信。

　誰料對面一個電話打過來，裴已手一抖，接通了電話。

　“裴已是嗎？”電話那邊兒輕笑了一聲，聲音溫溫的，讓人聽著挺舒服。

　“嗯。”

　裴已聽到電話那頭有人叫‘方律’的，語氣軟綿綿的，生怕打擾到他：“你是不是在忙？”

　“嗯，是挺忙的，”方知言揶揄了一下，“忙也得安撫客戶的心情。”

　他們要解約的事情他弟方衍夕也跟他說過了，還說要把他的聯系方式給他們隊長。

　方知言想了想剛才那條通篇都是感歎號的短信，覺得方衍夕的隊長應該是個脾氣挺火爆的人，沒想到電話一打，跟個溫吞的小綿羊似的。

　“你別著急，不是約好了明天嗎？”方知言安撫他，“打官司這事兒不能太著急，你做的夠好了。”

　“小衍經常跟我誇你呢。”方知言又笑了一聲，不是那種輕蔑的笑，而是讚許。

　裴已有點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小衍說你們今天有演出，加油，明天見。”

　“謝謝。”裴已掛了電話，心情舒緩不少。

　到了現場，裴已發現這人還挺多的，他本來以為王姐不會這麽好心給他們出演的機會，沒想到還是他誤會王姐了。

　這是一個挺火的手機牌子的發布會現場，雖然是露天臨時搭建的舞台，但是看起來還是挺奢華有水準的。

　已經陸續到場了一些粉絲還有主辦方邀請的藝人，網紅之類的，主辦方邀請的人都坐在前排，而粉絲什麽的都坐在後排，手裡舉著大大的燈牌。

　裴已瞄了幾眼，在場有關他們的牌子，一個都沒有，零零散散有到場的一些其他藝人的，而其中牌子最多的，是一個叫horizon的。

　念了幾遍這個名字，裴已突然發覺有哪裡不對勁。

　horizon。

　horizon這不是主角團嗎？！

　裴已穿書過來是穿成了對照組，而該書真正的主角團，就是這個horizon。

　穿過來之後，裴已也有或多或少的關注過這個團的一些消息，但是因為沒有見過面，還屬於不同的公司，裴已覺得對他們來說沒什麽威脅，也就沒有再關注過這個團的動態。

　沒有想到現在竟然在這裡遇見了。

　……

　要準備等會的開場演出，裴已也來不及多想。就被主辦方叫到了後台處，準備讓他們化妝換服裝。

　服裝是主辦方準備好的，而化妝師需要他們自帶。

　裴已的公司當然不會給他們請化妝師過去，索性裴已他們也就不打算化妝了。因為男性需要化的其實也不多，當然，特別濃的舞台妝除外。

　“裴哥，這個衣服好醜啊。”宋明斐拎著主辦方遞過來的衣服，有些不滿的嘟囔著。

　就這個衣服，還沒有他們今天穿的私服好看，就是簡單的黑色襯衣加黑色褲子。

　丁川言和方衍夕也有些不滿。

　倒不是他們有多想穿的好看，而是這個服裝實在是敷衍，到時候舞台表演效果也不一定會好。

　“伴舞嘛，你還想穿的怎麽好看？”

　尖銳刺耳又夾雜著譏諷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的換裝間。

　四個男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裴已沉了沉眸子，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他們就是horizon。

　“什麽伴舞。”方衍夕擰巴著小臉。

　“看來某些人還不知道啊，”一個穿著一身名牌私服帶著鴨舌帽的男人走近他們：“你們今天過來演出，是給我們當伴舞的啊。”

　“伴舞當然穿的簡單了，不然搶了主角風頭怎麽行？”

　“別說了。”

　horizon中一個男人沉聲嚴厲製止了這個戴鴨舌帽的人，“準備演出換服裝，話再多把你扔出去。”

　帶鴨舌帽的男的吐了吐舌頭，回到了隊伍裡。

　他們四個帶著化妝師，坐在了鏡子前，開始準備化妝，等會要換的衣服也都已經準備好在一旁的衣架上掛著，樣式精美還有設計感，一看就很高級，比他們手裡的黑襯衣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裴已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冷。

　他就說，王姐絕對不會有這麽好心，隨隨便便就把這麽好的機會給了他們。

　原來是讓他們過來給主角團當伴舞。

　方衍夕年齡小，癟了癟嘴，眼淚馬上就要從眼眶裡冒出來。

　他們是挺糊的，但是也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如果早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是來當伴舞，他也不會這麽難受。

　讓他難受的，是本來以為自己是主角，結果卻淪為配角。

　裴已咬著牙，同一個空間內，同樣是男團，差別卻這麽大。

　他們衣架上掛著的華美服裝，宋明斐手中拿著簡單的黑色襯衣。

　他們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讓化妝師給他們化著妝，而丁川言他們素面朝天。

　他們等會兒會上台，享受粉絲的目光和歡呼，而方衍夕他們幾個要站在後面為人伴舞，默默無聞。

　裴已攥了攥拳頭。

　今天他明白了，莫欺少年窮這句話裡包含著多少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