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你妹妹的命?我看你是連你自己的命都不想要, 小兔崽子還敢瞪我,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中年修士低聲罵道。玉佩不見了,本以為是這個撞他的小孩兒偷的, 沒想到不是, 浪費了他抓賊的時間, 現在倒還敢瞪他。
“你還我妹妹的命……你還我妹妹的命……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臉蛋已經青紫, 但是小孩兒依舊在憤恨地咒罵著。
中年修士面色頓時難看起來,正欲手上用力,突然之間,手腕上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中年修士猛地慘叫一聲, 手中即將窒息的小孩驟然落到地上。
中年修士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裡, 被人用石子擊出了一個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血窟窿, 鮮紅的血正不要錢地往外冒。他猛地用一隻手按住血口, 滿是怒意地看向四周圍觀人群——
“誰!是誰敢偷襲我!”
周圍人默不作聲。
中年修士環視一圈, 猝不及防腳上又傳來一陣疼痛,低頭一看,原本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築基期小孩手裡正拿著一柄品質極低的小刀, 惡狠狠地插進他的小腿中,他表情宛如瘋了一般, 不停地喊道:“還我妹妹的命……你還我妹妹的命!”
中年修士頓時怒意四起,手掌凝聚靈力,正欲一掌拍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突然之間又一枚石子擊中了他完好的這隻手。
“到底是誰!!”
中年修士怒不可遏,雙手控制不住顫抖,手腕血流如注, 他再度搜尋了四周一眼,心底終究是升起了一絲懼意。
——這個藏於暗處偷襲他的人境界比他高,自己再這麽僵持下去終究會吃虧。
“算你今兒走運。”一腳踢開腳邊的惡狼崽子,中年修士匆匆地離開了原地。
熱鬧沒了,周圍的人逐漸散去。小孩兒依舊留在原地,他頂著青腫的臉,捧起地上已經凋零失效的冰曇花,眼淚流個不停,“冰曇花……我的冰曇花……”
“小弟弟?你沒事吧?”一道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孩兒淚眼朦朧地抬頭,看見四個長得很好的男子,一黑三白。說話之人是白衣中的一位,看上去溫和可親,滿身書卷氣,一看便是非常有知識涵養的人,和他這種醃臢地出生的人不同。
摸了摸眼淚,他開口道:“剛才,是你們救了我?”
玄墨點頭,“嗯。”
“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小孩兒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起身一瘸一拐地褚澤明玄墨他們依次鞠躬,“但是我已經沒有靈石感謝你們了,我存了好幾年的靈石全部都買了這株冰曇花……”
褚澤明道:“我們不要你的靈石。”頓了頓,褚澤明看著被他再度用黑布小心翼翼包起來的冰曇花,提醒道:“這個已經失效了,沒用了。”
小孩兒畢竟也才七八歲的樣子,聽見褚澤明的話,心裡最後一根弦終於崩斷,原本緊咬牙關強忍著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妹妹的冰曇花……妹妹的冰曇花……”
看著他的樣子,褚澤明突然想到了自己……若是當年,能有一個人伸出援手,他的妹妹應該不會永遠活在四歲。
她那麽小,穿著樸素破舊但乾淨的小裙子躺在路中央。底下全是血,他哭喊著攔車,卻沒有人肯載兩個小孩子……
是的,肇事司機逃逸了。
褚澤明蹲身,扯過旁邊站著的越蓮的白色衣擺,揩了揩髒小孩兒臉上的眼淚,低聲道:“別哭了,再晚些,妹妹就撐不住了。”
……
小孩兒名叫霜兒,沒有姓。妹妹是他撿回來的,兩個孩子住在西涼城最低等的修士聚居地。
這裡是一處醃臢地,主要生活著西涼城的一些竊賊、混混和地痞,大部分人的實力停留在築基期,再高一點的是開光期,至於融合期和心動期及以上修士,幾乎沒有。
這裡環境肮髒,靠著賣肉換取靈石維持生計的男修女修不佔少數,看見霜兒帶著幾個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年輕男子回來,他們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揶揄的笑,其中一個擦脂抹粉的男修更加直接,“喲,霜兒終於開竅啦。”
霜兒捏緊了拳頭,狠狠地瞪了那男修一眼,沒有理他。
褚澤明沒聽懂那男人的意思,低聲問玄墨:“開什麽竅?”
玄墨咳嗽了一聲,低低地回答自家大師兄,“修真界有一群人……喜歡孌.童。”
褚澤明瞬間懂了。
這些人,約莫是把他們四個當成霜兒的恩客了。
齷齪。
霜兒和他妹妹輕輕住的房子很破,比這巷子裡的大多數屋子還要破舊矮小。
看著面前這搖搖欲墜,用亂七八糟的東西搭建起來的房子,玄墨心疼地問道:“你們就住這裡?”
霜兒點頭,“我搶不過他們,所以住這裡。不過已經很好了,還有好多和我一樣大的孩子沒有屋子住。”
說著,霜兒開始開複雜的門,有鎖,還有一層又一層的禁製,這是為了防止自己出去賺靈石的時候妹妹發生意外,雖然擋不住高階修士,但是攔下這片區域裡有賊心的地痞還是很有效果的。
打開門,便一眼看清了屋子的全部面貌——一張乾淨的小木床,一些撿回來的破爛和籮筐。床上躺著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皮膚很白,體質很差,約莫三歲左右的模樣,聽見門開的聲音,她虛弱地睜開眼睛,氣若遊絲地喊道:“哥哥回來了嗎?哥哥……輕輕很棒,輕輕撐到哥哥回來了。”
像個下一秒就要斷氣的小貓,說完這話,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的輕輕感覺胸口有些短氣,忍不住咳嗽了起來,病態的臉蛋越發蒼白。
霜兒咬著唇,卻沒有過去,他臉上身上還帶著傷,他不想過去讓輕輕看見,於是哀求地看向褚澤明:“救救我妹妹。”
褚澤明來到小女孩兒的身邊,翻手間,一株清霜佛芝出現在他的手中——和靈髓不一樣,靈髓是療傷聖物,而清霜佛芝則是纏病之人最想得到的靈植,比冰曇花更加難得。
沒有時間熬藥,褚澤明直接動用靈力將清霜佛芝碾成粉,喊玄墨弄了點水來,然後衝水喂給輕輕。
越蓮站在旁邊盯著自己的衣擺,那裡有一塊很明顯的黑色汙漬,是剛才褚澤明用他的衣服給這個小孩兒擦眼淚留下的。
真髒。
看了一會兒黑黑的汙漬,越蓮目光又看向了不遠處的髒小孩兒。
霜兒正墊著腳,關切地看褚澤明他們給妹妹喂藥,感受到強烈的視線看自己,不由得一怔,扭頭便對上了漂亮哥哥的目光。
緊接著,越蓮瞬間來到了霜兒的面前,低著頭,目光若有所思。
霜兒驚恐地後退:“……乾,幹什麽?!”
話剛說完,霜兒便感覺到眼前一黑,一個濕濕的東西便迎頭蓋在了他的臉上。
霜兒不停地揮舞著雙臂,“救命救命……”
凌天一驚,扭頭便看見越蓮正揪著小孩兒使勁擦臉,他大喝道:“越蓮你在幹什麽!”
“我給他洗臉。”越蓮說完,丟掉手帕,心情很好地端詳了一下霜兒的臉蛋——未腫起的那一半邊臉右眼眼角有一顆淚痣,長得很漂亮,很妖孽,小小年紀就已經能看出長大以後會是個大美人。
霜兒憤恨地瞪了越蓮一眼,心中有些害怕。
他知道自己長成什麽樣,所以一直以來都給自己抹很厚的黑灰才敢出門,這些人救了妹妹,不會要自己用身體報恩吧。
小孩子不懂得隱藏自己內心的想法,越蓮一下子就看出他心中所想,不屑地捏捏他的臉,“怕什麽,你又沒我好看……嗯,也沒師兄好看。”
霜兒臉蛋頓時爆紅。
好像也是……
歎了口氣,越蓮從懷裡摸了摸,找出一瓶藥膏,抹在霜兒被打得高高腫起的臉上,低聲道:“知道嗎,男人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的臉,不然毀了容,以後會討不到媳婦的。”
“你在瞎說什麽?我才七歲!”霜兒閉著眼睛,任由這個奇奇怪怪的漂亮哥哥給自己擦藥。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藥,冰涼的藥膏一抹到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便瞬間消失,等到抹完了藥,霜兒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自己原本青腫的臉瞬間恢復了原樣。
他一臉神奇的看向越蓮,“好了?好神奇。”
越蓮收起藥膏,十分神秘地對霜兒道:“記住,我是神仙哥哥。”
凌天本就看不慣越蓮,聽見他不要碧蓮地自誇,不由得眼角直抽抽,“你是神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