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被打開。
所有的蛇族都跪倒在祭台下面。祭台中央的傳承之石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個紅色光球靜靜懸浮在原本傳承之石所在的位置。
紅色光芒中,幾縷黑影若隱若現。
強大的力量波動一圈一圈蕩開,隨著力量往外卷蕩,紅色的光芒便會削弱幾分,而在其中的黑影便又長出一部分。
隨著新一任吸收傳承之力越來越大, 整個惡淵開始震動。
漆黑的岩壁上開始滾落石塊,所有宛如浮雕一般的猙獰惡獸動了起來。
它們齜牙咧嘴,凶神惡煞,鬥大如銅鈴的眼珠轉動著,一眨也不眨地望著下方一白一紅兩道身影,眼神充滿貪婪與渴望。
“吼——”一聲巨大的咆哮,旁邊一處岩塊陡然碎裂,一隻渾身布滿漆黑鱗片,長滿利爪,滿嘴獠牙的可怕凶獸從中跳了出來,朝褚澤明與越蓮的方向狠狠咬去。
兩人反應極快地躲開詭異物的襲擊, 跳到前方一塊巨大的岩石上。
扭頭看去,那隻可怕的凶獸轉過頭來,死魚眼一般的白色巨大眼珠直直盯著二人,大張的獠牙邊有腥臭的口水不停地往流。
在它的身後,越來越多破開岩壁的凶獸聚集,朝著褚澤明與越蓮緩緩走來。
這就是封印的惡淵中的那些上古凶獸了麽……
褚澤明掃了一眼這些突然出現的詭異古怪妖獸,它們的實力確實不俗,個個皆是堪比上仙或仙帝級別的存在。
褚澤明正這麽想著,突然之間,便聽見一種奇怪的鳴叫聲響起,本來因為迷霧遮擋住光芒而略顯暗淡的惡淵峽谷突然之間便全部漆黑。
壓抑到極致的氣息自穹頂蔓延。
很快,一道漆黑的巨大怪物從天空霧層中緩緩遊過,似魚非魚,幾乎遮蓋了半片天空。
“咕——”
就像是低沉的號角發出的短促聲音,震人心神一陣恍惚。冷藍色的眼瞳宛如兩個探照燈,光線從雲霧之上探視來,落在深淵中。
從它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下方的所有凶獸都低了頭,忌憚地往後退了兩步。
望著擺尾緩緩遊動過來的巨大怪物,越蓮輕聲道:“元祖之的怪物。”
“甚至,還不止一個。”褚澤明淡淡說道,深邃的眸子靜靜地望向遠方。目光所及,是一團陰雲,漆黑的陰雲中,偶爾有巨大的黑色陰影緩緩遊過,很快消失在隱層之中。
突然之間,褚澤明懂了。
這才是歷任妖皇的真正底牌。
僅受命於妖皇,能將世界顛覆的凶惡存在。
也是大祭司覬覦傳承的真正原因。
“咕——”
震耳欲聾的聲音宛如打雷,從天空中陡然響起。緊接著,一股強悍的氣息朝褚澤明與越蓮猛地襲去。
那一瞬間,耳膜似乎被什麽力量震碎,心神劇烈震顫。
“哐當!”
被攻擊的巨石在一瞬間化無數碎片,寬闊的峽谷被砸出一個巨大深坑,深坑內有腥臭漆黑的唾液狀液體,向外面散發著詭異的黑色妖氣。
一擊未中,惡鯤已經重新遊蕩在了上空,兩隻巨大燈籠一般的幽藍色眼瞳透過雲層,向下方尋找獵物。
距離深坑不遠處,一塊稍大些的殘損巨石下方。
越蓮將褚澤明拉在懷中,雙手替他捂著耳朵。借著碎裂石塊製造出來的視覺盲區,他抬頭看向右上方那隻龐然大物。
“先離開這裡。”越蓮說完,趁著惡鯤視線投向別處的時候,與褚澤明一同朝前方另一個安全些的位置瞬移過去。
然而剛抵達那處斷崖,便聽見身後岩壁傳來古怪的聲音。
沉悶的,壓抑的宛如號角的聲音。
這是……
褚澤明看了眼天空,不是它發出的聲音。
腦子一震之後,褚澤明下意識地拉住越蓮對面飛去,在兩人躍離斷崖的一瞬,斷崖後方的巨大岩壁“砰!”的一聲裂開,一個巨大的惡鯤破壁而出,衝向二人的後背——
越蓮猛地回頭,一掌推出。
強大的力量從惡淵與白衣青年交鋒的位置散發出來,向四面八方波及。
巨大的動靜讓上方的那隻惡鯤也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冷冰冰的視線從上空掃下,最終格在兩人的身上。
淒厲尖銳的靈魂攻擊再度響起,緊接著,褚澤明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陣悶疼,而後一口血便吐出了出來。
不止如此,遙遠的地方,開始出現其他的黑影朝這個方向匯聚過來。
他們被包圍了。
有十幾隻……
每一個,都是無限接近元祖境界的存在。
或許是為了避免傳承被打斷,上一代的妖皇設下了隔絕任何會影響到血裔接受力量的秘法。此時任憑褚澤明在心中如何呼喚龍寶,也無法取得與它之間的聯系。
就在這時,三隻惡鯤出其不意地朝褚澤明的位置襲來。
強烈的危機感迫使褚澤明抬頭,望見面目猙獰可怕的上古凶獸,褚澤明瞳孔驟縮一瞬,他下意識地想要催動時間停滯,然而不久前才剛釋放過一次,根本不可能短時間內操控位面法則。
來自上古惡鯤的致命一擊,堪堪半步上仙境界的褚澤明不可能抵擋得來,更何況是三隻。
就在這個時候,越蓮猛地將褚澤明拉到自己的身後,抬手迎向飛來的巨大凶獸。
一瞬間,時間完全停滯。
天地死寂。
上古凶獸身體停在原地,神色與動作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姿態。緊接著,空間開始扭曲,虛空中的一切都在波動。
原本停滯的時間再次流動,三隻惡鯤眨眼間撞上扭曲的時空。
隔著一層淡的幾乎消失不見的黑霧,它們發狂似的想要撕咬褚澤明。腥臭發黑的唾液混合著紅色的血留來,冷藍的瞳孔滲出血絲,它們不停發出尖銳刺耳的鳴叫。
越蓮將褚澤明護在身後,烏發無風自動,身前身後都有黑色力量縈繞。
他眼瞳漆黑宛如黑洞,漂亮的臉上沒有一絲余的表情,那朵隱匿在皮膚底的墨色蓮花隔著額前的碎發若隱若現。
他的手緩緩移動,就好似在空中繪製著什麽圖案,虛空隨著他的動作不停地變化。
所有的惡鯤都停了攻擊的動作,雖然依舊低吟嚎叫,但卻不敢靠近這片扭曲的空間,只能緩慢地在四周遊蕩,數十道探照燈一般的冷藍色光芒落在兩人身上,給人一種慘白瘮人的感覺。
它們還沒有死心,在等待破開封印後的第一道盛宴。
褚澤明擦掉唇角的血漬,心中一緊,大聲喊道:“越蓮。”
越蓮回頭,黑近乎純粹的瞳孔望向褚澤明,“不怕,有我在。”
他沒有失去意識,但是整個人白得像是被放幹了血的屍體,虛弱得好似一秒就要倒。
與這刺眼的白相對的,是越蓮的臉上,脖子上,潔白的手腕與手背浮現出墨紋。紋路呈蓮花狀,無數蓮紋爬滿他的肌膚。
這一刻,他好似一朵天地間生長出來的墨蓮,整個人向四面八方散發出古樸可怖的氣息。
——這就是天道的真身。
褚澤明望著他,看他黝黑的眼瞳開始模糊,看著他唇角溢出鮮血……褚澤明在心中不停地呼喊著龍寶的名字。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蓮的體力越來越不支。
他本就虛弱,現在又強行催動自己的本源力量,他的眼神開始恍惚,身體也開始搖搖欲墜。在耗盡體內最後一絲力量後,越蓮無力地倒了來。
扭曲錯位的時空一瞬間複原。
遊蕩的惡鯤齊刷刷地將視線再度放在中心二人身上。
就在它們衝上來妄圖分食這兩名頑強抵抗的異族時,所有惡鯤的腦子裡,一道不容忽視的命令傳來。
它們硬壓製住狩獵的本性,朝遠方恭順地低了頭。
——它們的君主,來了。
龍寶聽到了他的呼喚。
褚澤明緊繃的心松懈來,抱起越蓮,站直身子望向遠方。
只見觀星與觀瀾兩人以一種不可思議地速度從遠處飛馳而來,他倆的手中,正抬著一個箱子。
“幸好來得不算慢!”看見這邊的情況,以及沒有缺胳膊斷腿的褚澤明二人,觀星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臉上全是後怕的神色。
小心翼翼的放下手裡抬著的盒子,觀星猩紅的眼睛掃了一圈周圍規規矩矩的惡鯤,咬牙切齒地低罵道:“若是少主蘇醒,發現你們把這兩個人啃了,你們就全都別活了!”
“咕——”
觀星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沒好氣道:“你們別跟我咕咕咕的,去跟少主陛下咕咕。好死不死敢動少主的主人,晚點看少主如何收拾你們。”
“咕……”
十六條長相猙獰可怖,凶神惡煞的上古凶獸此時就團成一團,互相咕咕著,焦急地目光不停地掃向那巨大的檀木箱,似乎委屈不行,想要解釋。
“他怎麽了……你們沒事吧。”觀瀾望著褚澤明的懷裡,目光擔憂地問。
褚澤明垂眸,望著再度陷入昏睡的青年,輕輕地搖搖頭:“沒事,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我自然……也沒有事。”
觀瀾聞言松了一口氣,慶幸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是惡鯤真的傷到了你倆,少主肯定是要弄死它們的。”
惡淵妖族的複興不能沒有它們,它們沒了,妖族談何摧毀世界,塗炭生靈。思及此,觀瀾的瞳仁中又燃起了野心和亮光。
他看向檀木箱,輕聲呢喃道:“少主一定會繼承前任妖皇陛的衣缽,成為冷酷邪惡,喜怒無常,令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
褚澤明沉默了許久,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淡淡道:“沒可能,龍寶一直都是根正苗紅。”說完,褚澤明目光看向檀木箱子,問道:“你們把他帶來了?”
“少主不來,它們不會聽從任何人的命令的。自從少主感受到了你的呼喚,還沒有接受完傳承便命令我和觀星送他過來……所以我倆找了個箱子把少主抬過來了。”說完,觀瀾努努嘴。
望著被封死死的檀木箱,褚澤明垂眸問道:“龍寶還沒結束麽,它還需要多久?”
觀瀾:“按照資質估計,資質好的話接受的也就快,一兩個時辰足以。”
觀星接過話補充:“資質差的話十天半個月也不一定。”
褚澤明:“那按照龍寶的資質,它應該算快的吧?”
觀星觀瀾聞言,一臉自豪地異口同聲道:“自然!未接受傳承之力便擁有五個頭,並且這麽快就將鯤們從封印中釋放出來,可謂是天資絕豔!”
褚澤明:“那……粗略地算來,我與越蓮離開祭台到現在,過去了應該有兩個時辰。”
觀星與觀瀾聞言,理所當然地道:“是的,所以我二人預測,少主會在趕來此地的途中將傳承接收完畢!”
褚澤明抬起看向箱子,問道:“所以,你們把箱子釘死是為了什麽?”
觀星:“我倆跑得快,路途顛簸。”
觀瀾:“防止少主被抖出來。”
觀星&觀瀾:“丟失少主的事情,我二人決不會允許它發第二次了!”
說完,觀星與觀瀾想到了什麽,臉上的自豪一瞬間褪去,猛地扭頭互相望著對方,喊道:“少主!”
檀木箱子用力地發出兩聲悶響,適時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觀星:“少主都是觀瀾的主意,他說怕你掉出來又要找三五百年!”
觀瀾:“他放屁,少主他在放屁!”
“快放我出來!”咬牙切齒地喊聲。
褚澤明微怔。
這是……化形了?
看了一眼互相推卸責任,誰也不願意去打開箱子直面少主怒火的觀星觀瀾,褚澤明沉吟片刻,心意微動,將琉光劍召了出來。
然而還未來得及破開檀木箱,一聲木板碎裂的聲音便猛地響起。
箱子被打得四分五裂。
渾身低氣壓,穿著一身矜貴玄色錦袍,眸子通紅的小孩兒便出現在箱子原本的位置,用腳暴躁地碾碎面前的一塊碎木板後,龍寶表情恐怖地看向了觀星觀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