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前幾天,程晰一家出國了,準備在國外過完年再回來。
這是陳末第一次度過沒有程晰陪伴的新年,程晰走後只在除夕夜給他來了一次電話,隔著茫茫大海給他送來了祝福。
外面已經開始下起雪了,陳末拿著電話走到窗前,在玻璃呵出的白霧上輕輕勾出快樂兩個字,對著電話那邊的程晰說了聲新年快樂。
積雪不斷壓在枝頭,外面是天寒地凍落雪繽紛的世界,整點鍾響起,遠處傳來爆竹聲,夜空升起絢爛的煙花,兩個人在話筒裡靜默了,默契地等待煙花燃放完。
“我初五回去。”程晰的聲音淹沒在爆竹聲中。
陳末聽到了,“好。”
“陳末,”那邊停頓了一下,“我很想你。”
他指尖停頓在玻璃上,心微微收緊,那個想字從話筒裡傳來鑽進了心底,在那片淨土留下了一片痕跡。
陳末沒有開口回應,所有心緒不覺凝聚在了指尖,下意識勾勒出一個“想”……
初五一下飛機,程晰連家都沒回直奔咖啡店。
他靠櫥窗坐著,不停看著窗外,手指在桌面上焦躁不安地輕敲。
視野中終於出現了一個男人,壓低的鴨舌帽,黑色口罩黑色背包,進了咖啡廳後迅速找到了程晰,走過來坐到他對面。
“您要的東西。”
來人將背包裡的照片資料拿出來遞過去,等著程晰一張張看完。
“一共十天,您不在這段時間他很少出門,只有上面這幾次,還有一次他去了樓頂天台,呆了挺長時間的,但只有他自己,這十天並沒有發現他接觸過什麽人。”
程晰一張張看下來,照片裡是陳末這十天的行程,偷怕的很清晰,很專業。
這次他主動說服父母去國外旅行過年就是為了看自己不在時,陳末身邊那個人到底是誰?
卻沒有出現?難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程晰皺緊眉頭,“還有別的什麽嗎?”
“別的?哦,他身手很好,不知道是不是練過,警惕性很高,我們失敗幾次後又多派了人手一起追蹤才拍到這些照片。他總能第一時間發現我們跟蹤他,真的是我們接手單子中最難拍的主兒了。”
“不過……”
程晰坐直了身子,“不過什麽?”
“不過有時候他又毫無戒備,他在樓頂天台發呆時,我不小心碰到了天台門他卻沒發現,不知道在幹什麽,行為很讓人迷惑。”
程晰沉思了很久,“你說他身手很好?”
“對,剛開始我們跟他時被發現了,他單手打我們兩個,動都動不了,很厲害。”
那人回憶起當時就驚出一身汗,那個陳末,太可怕了,倒不是說打人多可怕,他只是很輕松就製服了自己和另一個同事,可那個眼神……
在脖子被松開之前他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不是自己誇張,他是真覺得那個陳末全身籠罩著一股死亡黑影,一個眼神就能送你到地獄那種,人都走很遠了自己還不敢呼吸。
程晰聽後眉頭皺更緊了,疑惑在心中不斷放大。
陳末是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這些年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後,什麽都聽自己的,幾乎沒什麽隱私可言,他會什麽不會什麽自己門兒清,怎麽可能會打架?
是從什麽時候他變得有秘密了?是他們改變了正常關系後嗎?
自己形影不離的跟著,怎會多出了一個外人,能讓他在那種時刻叫他的名字?
程晰將照片收好後,拿出信封結清了這次帳單,那人收到錢剛準備走忽然又被程晰叫住。
程晰拿出一張卡推過去,“再幫我一個忙吧,最後一個。”
短暫的寒假結束後,程晰和陳末再次回到了學校。
南方的春天來得早,冬天剛過氣溫就立刻升了上來,春樹裹著一身熒熒嫩芽給城市染出了一抹綠色。
年輕的學生們早早地換上了春裝,忍著早晚的溫差驟冷乍寒也不願再多穿一層衣服。
一開學程晰罕見地忙碌了起來,報了很多競賽參加,每天留在各個教室培訓備賽,陳末自然落了單。
這天和以往沒什麽不同,放學後程晰突然叫住陳末,讓他去學校外的一家飯館帶份飯回來,他等會兒培訓完回去吃。
陳末收拾書包去了,出了校門往稍嫌偏僻的兩條街外走去,那家飯店味道挺正,只是有點遠。
“主人,最近沒人跟蹤你了。”冥鴉照例站在他肩膀上,陪著自己的小主人。
“嗯。”
“是不是他沒查出什麽,不再懷疑了?”
“可能吧。”
“他最近不纏著您了,還挺奇怪。”
“奇怪嗎?”
身為旁觀者的冥鴉用力點點頭,“以前他粘你特別厲害。”
陳末皺皺眉,“冥鴉。”
“怎麽了主人?”
“去看看他在做什麽。”
“啊?不是在培訓刷題嗎?”
“去看看吧。”
“是,主人。”
陳末獨自沿著小街往外走,大學城周邊有條商業街,裡面酒吧KTV俱全,穿過去再走兩百米就是程晰想吃的那家飯店。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陳末來到餐館打包好飯,自己也順帶吃了一些,臨出門時程晰的電話打了過來。
“在哪?”
“剛給你買好飯,準備回去。”
“好。”
“那我掛了。”
“等一下!”
陳末停住了腳步,“怎麽?”
程晰站在教室門口有些焦躁,來回踱著步,隔著窗戶看向校園門口,猶豫了幾秒最終又放棄了,“沒什麽,我會很快回去。”
“好。”
手裡提著飯盒陳末穿過酒吧街旁的巷子,剛走出去就被七八個人堵住了路。
他停下來,看著眼前高大強壯的幾個男人。
“喂,這位小兄弟,哥兒幾個想買包煙,你請怎麽樣?”為首的肌肉男看著面前白淨瘦弱的青年,滿眼的不懷好意。
打劫嗎?
陳末面不改色地低頭拿出錢包,抽出裡面的鈔票遞了過去,“喏。”
似乎是看陳末膽小又配合,幾個人開始得寸進尺。
“這麽點怎麽夠,沒看我們這麽多人呢。”
陳末平靜道,“就這麽多了。”
“誰知道你身上還藏的有沒,小豪你搜一下!”
“是!老大!”
個子稍矮的那個走了過來,伸手就去陳末身上亂掏。陳末抓住他的手腕,目光冷了下來,“別太過分!”
“過分?小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你敢有意見?”
小豪突然抬手向陳末臉上襲去,被陳末側身躲過。陳末抓住他手腕反方向一撇,飛腳就將他踹到了牆上。
看熱鬧的六人一看自己兄弟被打了,立刻全部圍了上來,個個都比陳末高上一頭。
陳末將打包的飯放到一旁,以一敵六毫無懼色,目光一改之前的清冷變得凌厲起來,勾拳飛踹,打得輕松又狠辣。
和七個人全部交過手後,陳末漸漸察覺到不對,這幾人的招式很專業,像是那種專門受過訓練的,和一般的流氓痞子一點也不一樣。
無論是出拳速度還是力量都很驚人,這樣的一群人,來打劫自己?陳末心中頓時充滿疑惑。
巷子裡的動靜很快引來了一些人,一看是群毆還打得那麽凶猛,紛紛躲避走了,不敢過來沾惹。
陳末放倒第四個後,剩下的兩個有些心驚地看著他,不敢相信他們這麽多人居然打不過一個瘦弱的學生。
陳末抓起衣領將人按到牆上,剛抬起拳準備揍下去冥鴉突然慌慌張張地飛過來。
“主人!”
陳末停了下來,冥鴉扇著翅膀看著一地的哀嚎,急道,“主人,這些人是程晰找來的,可能是想試探您!”
陳末一愣,放下了手,“試探?”
“對,我看到他發信息了!”
他想試探什麽?找了這麽職業的拳手來堵自己,是對自己有所懷疑了嗎?
陳末松開那人收了手,冥鴉圍著到處轉了一圈,最後在巷子口的路燈上發現了一個小紅點。
它指出來,“看,主人,他們錄下來了!”
陳末抬頭凝視那顆微弱的紅點,對冥鴉吩咐,“毀了!”
“是!”
冥鴉撞過去,啪的一聲袖珍小攝像從上面掉了下來。
陳末走過去撿起,剛看兩眼身後突然襲來一陣拳風,他本能地想回擊,可想到剛剛冥鴉的話又生生忍住了。
巷口的陳末被偷襲了,兩個男人一拳砸在了他後腦杓上將他砸倒在地,拳頭、皮鞋雨點般落在他脊背、小腹、腿上,地上的人疼得大聲哀嚎起來,雙臂抱頭在地上滾著哭叫。
安末站在不遠處冷冷看著,人偶沒一會兒就被打得一臉血,捂著受到重創的肚子疼得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主人!這,這可怎麽辦?”
安末冷道,“監控已經毀了,他想要一個結果,給他就是。”
那幾個人打著打著也發現了不對勁,剛剛還強大凶猛勢不可擋的人突然不會打了,甚至連抵抗都不會,弱的不堪一擊。
“停!”
為首的肌肉男剛剛被揍的最厲害,此時心裡雖然有氣,但也不敢太沒分寸。
“算了,他都不打了。都散了吧,撤!”
地上的陳末模樣看起來慘極了,上衣被拽爛露出了大片脊背,上面傷痕累累,身子下都是血,躺在地上虛弱地呻音著,弱小無助。
“他們走了,就這麽不管了?”
冥鴉有些心疼人偶,蘭緹大人做的多好啊,這都快給打壞了。
那幾人剛走,巷子的另一邊搖搖晃晃走來兩個醉鬼,昏黃的路燈下沒看清地上,一腳踩到了傷重的人偶身上。
人偶疼得一抽,痛苦地低低叫出聲。
酒鬼低下頭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後背露著大片雪白肌膚,頓時樂了。
“哎?哥們,咱們是不是撿了個人?”
另一個醉鬼蹲下捏起人偶的臉,“長得真好看。”
“皮膚也白啊,嘿嘿。”
兩個醉的眼睛都快睜不開的人一起蹲下開始解人偶的衣服,粗暴的動作引得人偶疼得冷汗直下,不斷哀嚎。
“他哭了,哈哈哈哈,真是好可憐。”
“乖美人不怕,哥哥們疼你,哈哈哈哈。”
安末心中一點點冷了下去,在原地站了許久。這也是為了試探?真是好狠的手段!
一陣劇痛突然猛烈襲向心頭,安末疼得一個踉蹌彎腰扶住了牆。
“主人?”冥鴉急忙飛過來。
他捂住胸口急喘兩聲臉色大變,“哥?”
他的本體在哥哥的夢靈裡存放著,只有哥哥受到攻擊波及受到傷害後才會有如此強烈的感應。
“我哥出事了!”
安末飛速轉身跳上冥鴉脊背,“冥鴉!找夜神,回冥界,快!”
冥鴉一聽立即展翅飛速衝上天空,朝夜神家衝去!
“可是主人,人偶怎麽辦?”
安末回頭,巷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陳末已經被兩個醉鬼獰笑著拖進了漆黑的巷子裡,身下在地上留下長長的血痕。
牆角是灑了一地的飯菜和已經踩爛的餐盒,已經變得肮髒、汙穢,和著下水道的臭味成了一灘被人遺忘的垃圾……
“留給程晰吧,先去找哥哥!”聲音透著心灰意冷,寸寸冰寒。
“是!”
程晰掛了電話後在教室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他找理由出去靠牆抽了根煙,再三猶豫後還是拿出手機發出信息,“別把他傷太狠。”
發完心裡更煩悶了,自己到底在猶豫什麽?就算傷著他了又怎樣,是他先有所隱瞞的!
他倒霉自己該開心才對,他那種絕情狠辣喜歡背叛的人,吃點皮肉苦又算得了什麽,等他也嘗到被背叛的滋味,才會明白什麽是真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