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深處
錯落林立的巍峨高樓後隔著冥河是一處深宅大院。
雕梁畫柱每一根木頭都是藝術品,這屆冥王喜歡中式風格,把他的府邸全建成了金琉璃瓦的大殿,和安末他們的辦公樓格格不入。
好在隔著老遠呢,他並不常踏足高層管理者的領地。
今夜是他執行的最後一個任務,將靈魂引渡後,來到了總部大樓。
順利辦完交接,他回到住處,開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按規矩他得去下一個空間報到了,這次他或許會得到升遷,在分部做個管理者什麽的。
他已經零誤差零失敗在三個空間完成死神任務了,上次老大還說要給他升職。
將衣服簡單收進箱子裡,他走進洗浴間準備洗個澡再好好睡一覺,明天又將是新的開始。
水流順著蒼白沒有血色的身體流下,及肩的淺咖色頭髮被他隨意綁在了腦後,將臉上碎落的濕發抹去,露出一張雌雄莫辨的臉,有點過分漂亮,又空洞的看不出神采,像一副未著色的美人圖,夠美,卻不夠生動。
削瘦的身體上覆著薄薄的肌肉,看起來不夠強壯,卻是冥界的首席武官——掌管死亡大權的死神一員。
簡單沒有任何裝飾色彩的臥室單調地隻擺著一張狹小的單人床,他不喜歡床上空蕩蕩的感覺,這樣一個人佔滿會讓他有安全感。
頂著潮濕的發剛躺床上,電話突然響了。
“安末,你趕快來總部一趟。”是審核部美女小櫻。
“怎麽了?”
“你的任務出問題了,先來再說吧,快點啊!我等你!對了,順便讓你哥哥一起來,一起想想辦法!”
安末滿腹疑惑,沒再追問,起身重新穿了衣褲,草草披了件襯衣就去了總部大樓。
沒想到哥哥已經先他一步到了,正坐在審核部的沙發上緊蹙眉頭。
“怎麽了?”
小櫻將他拉進來鎖上了門,打開電腦指給他看,“你漏了一個人,糟糕的是三百年前你就把他漏了。”
“這不可能。”
安末每個月都會檢查一遍的,怎麽可能遺漏一個人三百年!
“你自己看。”
安末緊緊盯著屏幕,發現真的有一個!
他難以置信地拿出自己的死亡名冊翻找,在幾分鍾後終於在一頁折角處找到了那個被遮住的名字,謝則晰。
他腦子空了一會兒,太意外了,就算這個名字被折角壓住了,可他電腦裡名單是完整的,怎麽可能遺漏?
“冥鴉,幫我把電腦取來。”
“是,主人。”
十幾分鍾後,辦公室內一片靜默。
那個名字就坦然躺在他電腦裡,被標注著已收割,可冥界入庫的名單裡並沒有這個名字。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會憑空少了一個人?
那這人現在……
“我去看看!”
安末接過冥鴉遞來的黑袍草草披上,一轉身展開雙翼飛了出去……
“接下來要怎麽辦?”小櫻擔憂的眉頭解不開。
哥哥夢神蘭緹望著他消失的窗外歎了口氣,“我先去查一下那人的資料,你先不要聲張。”
“好。”
…………
安末拿著掌中電腦,再次點開了那個人類的檔案。
謝則晰,應於三百年前死於三十四歲生日當晚,現在總部靈魂庫裡居然顯示查無此人。
這到底是怎麽漏掉的,真是離奇的詭異。
按照冥鴉的指引安末來到城郊一棟破舊的老房子裡,沿著髒亂的台階拾階而上。
每一層都住滿了人,人間煙火氣撲鼻而來,吵嚷、混雜,散著發霉的氣息。
牆上是斑駁的油膩,走廊欄杆上是掉漆的鏽跡,這裡環境很差,住的魚龍混雜,讓人很不舒服。
他皺著眉來到頂樓平台,上面隨意搭建著一間簡易民房,閣樓造型,矮小簡陋。
推門而入,腳下是一地滾落的酒瓶。房間很暗,密閉不通風的狹小房間煙味、酒味混著汗味讓人直皺眉。
空間很小,一目了然。
沙發上躺著一個男人,安末以為是喝多醉死在沙發上的,走近了才發現這人睜著眼,見到有人進門也沒反應,就那樣木訥突兀地看著他。
安末在他面前停下,和他對視良久才開口,“謝則晰?”
男人猛聽到這個名字身子顫了一下,眼神由虛無慢慢對上了焦,變得犀利戒備。
“你是誰?怎麽知道這個名字?”
“……死神。”
男人聽了表情沒一絲驚異,更沒有覺得是玩笑或者感到恐懼,反而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你說你是誰?”
“死神。”
可怕的靜默後……
男人突然發難猛伸手來掐他的脖子,安末皺眉微側身閃過,男人撲了個空,摔倒在地後又立刻爬起來發了瘋似的繼續攻擊他。
冥鴉張開翅膀怒叫著飛來,利喙叼住男人衣領重重甩了出去,輕松的像在扔一個人偶。
男人木訥的表情裂開了,滿臉恨意,跳起來又是進攻又是狠罵。
“死神?媽的!你tm終於來了!你tm現在才來!現在才來!你知道老子這三百多年怎麽過的嗎?!”
看來找對人了,眼前這個瘋子就是謝則晰。
安末後退一步任他發瘋,冥鴉擋在他身前一次次將謝則晰甩飛,再看他一次次撲上來。
直到不知多少次後,他累得再也爬不起來。
謝則晰氣急敗壞地躺在地上猶喘氣,“媽的!老子被你坑慘了!”
他指著自己那張幾百年來沒有絲毫變化的臉。
“你看看我,這張臉,三百年了,一直是三十多歲的模樣,我死不了,活不下去,每過一二十年就得換地方,不然別人以為我是不會變老的怪物!”
他恨得眼底發紅,衝到桌前拉開抽屜胡亂把東西都倒出來撒了一地,“你自己看,我他媽偽造了多少張身份證!我東躲西藏,到處找地方掩飾身份,媽的!我過得連個鬼都不如!老子受夠了!你卻現在才來!”
安末一臉平靜,“等你發泄完,我們談談。”
“談?沒得談!我幾百年的怨氣這輩子都發泄不完!”謝則晰的表情變得恨惡,“我連個能陪伴我的人都不敢找!更不可能談戀愛結婚!我他媽一個人熬了三百年!”
說到最後謝則晰幾乎又要衝上去,管他什麽死神還是魔鬼,把自己坑這麽苦,這會兒積累的怨氣全找到出口爆發了出來。
安末全程沉默地看著,任他瘋了個夠。
等他吼得只剩喘氣的勁兒了,才緩緩開口,“暫時還沒查出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這件事會給你一個交代的,現在你可以先跟我回去。”
“老子不走!”謝則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被怒氣衝得沒了理智。
“這事兒沒那麽容易了!你得先給老子賠禮道歉!”
安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半晌後黑袍一揮轉身離開了屋子。
“冥鴉。”
“是,主人!”
“你幹什麽?你這個爛鳥放開我!別他媽揪我領子!放開——混蛋!”
後面一路男人的咒罵不絕於耳,吵得冥鴉幾次想堵住他的嘴。安末未受任何干擾,沒心思理會,只顧眉頭緊皺苦思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到底是為何被自己遺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