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硩國的夏季,最負盛名的當屬蓮湖的景致。
上萬畝的蓮花嬌荷盛開在湖面,綿延到天際,煞是壯觀。
太子自小尤愛蓮,雲皇便將蓮湖賜給了太子。雲懌沒有獨享,將蓮湖開放與百姓一起分享,此舉還曾得到雲皇的讚賞。
夏日當空,湖邊采蓮女纖纖素手摘采著蓮蓬,小船穿梭其中,不時有富家子弟的大船浩浩蕩蕩地經過,一湖青蓮,引得城中多少閑人雅士前來踏湖遊玩。
一艘低調奢華的大船航行在水面上,後面不遠不近跟著幾艘小船。
此船乍看和其他船沒太大差別,仔細看裡外守衛森嚴並不比其他尋常船隻。
雲懌和雲晰憑欄而立望著湖中美景,洛衣和太子的侍妾們坐在一旁說說笑笑剝蓮蓬。
今日太子盛情相約,到蓮湖共賞美景,雲晰出門帶上了洛衣。
小船上,船夫留著絡腮胡戴著鬥笠,對一旁站的直直的侍衛悄聲道:“你說,你家大皇子到底是討厭你呢,還是喜歡你?明明一臉厭棄,偏出門走哪帶哪,想找你獨處聊會兒天都難。”
安末目不斜視:“你就這樣混進來小心被人發現。”
沈清扶扶自己的假胡子,得意道:“我這偽裝術一流,我不說誰能看的出來!”
安末無語,目視前方看前面大船上那人的身影,洛衣每剝出一顆便傾身喂到雲晰嘴裡,兩人親密恩愛極了。
大船破開挨挨擠擠的蓮葉朝著大湖深處開去,桌上的蓮蓬剝完了,幾個侍妾正伸著手企圖抓住湖中經過的蓮蓬。
突然一個侍妾驚叫一聲:“啊——”
那是什麽?她似乎看到蓮葉深處有一雙眼睛。
侍妾嚇得縮回身子大叫,眾人聽了剛要上前查看,太子一揮手:“這裡水深的很,怎會有人躲在蓮葉後,是你看花了眼吧。”
侍妾本想爭辯,但看太子的眼神犀利可怕忙住了嘴,喏喏道:“可能,是妾眼花了……”
遊湖的雅興被小插曲短暫地打斷後又重新在絲樂聲中繼續,洛衣剝了一盤子白生生的蓮子,遞給雲晰吃:“你嘗嘗,這顆更甜。”
雲晰吃了幾顆見蓮蓬已經剝完了,問:“還要嗎?”
洛衣點點頭,雲晰立刻吩咐:“讓人再去采摘些新鮮的送過來。”
王令很快傳了下去,總管慣會看人眼色,指指安末這個日常被皇子厭棄的人命令道:“你,去再摘些蓮蓬回來!”
沈清聞言立刻解下一隻小舟,載著安末朝另一邊劃去。“你看,你要是肯跟我回沈家,肯定沒人敢這麽使喚你!”
安末沒什麽情緒,解了外面的盔甲就要往水裡跳。
“哎,水深!你小心點,我幫你!”
沈清動作比他快,立刻甩開鞋子勾著船沿跳了下去,他推開碩大的蓮葉,拽了幾顆蓮蓬朝安末扔過去。
安末被他甩了一臉水,沈清哈哈大笑起來,又抓了幾把扔上船,故意弄濕安末的衣服,幼稚的可笑。
安末看著他:“胡子!”
“哈哈,呃?什麽?”
沈清突然想起摸摸自己的臉,粘的胡子被水一泡掉下了一半,偽裝被毀了。
“嗐!”沈清乾脆一把扯下來,撲騰著水徹底弄濕了安末一身,“你水性怎麽樣?反正衣服已經濕了,咱倆比試比試?”
安末歎口氣,撐著船槳往回劃。
“哎——等等我啊!”
沈清遊上去抓住安末的船槳,巴巴地衝著他撒嬌,雲晰緊握欄杆抓得掌心生疼,冷冷看著遠處戲水的兩人。
這個沈清,還真是陰魂不散!
太子坐在侍妾懷裡喝著酒,遙遙招呼雲晰也來喝兩杯。雲晰現在已經滴酒不敢沾了,婉拒後繼續盯著那人。
他冷眼看著安末將新摘的蓮蓬送回了大船上,那身衣服全被打濕了,貼著大腿什麽線條都看的清清楚楚,真是不檢點!
安末放好東西剛要回去,抬眼就看到雲晰正一臉厭惡地看著自己。
他抿唇別過了臉,余光中瞥見殺氣乍現,安末飛速閃身抓住了一支射來的利箭,緊接著一群黑衣人從大船周圍的蓮葉叢中跳了出來,嘴裡大喊著太子拿命來——
場面一下子混亂了,不知從何處射來的暗箭和蜂擁而上的黑衣人持刀緊緊包圍了大船,嘴裡喊著殺太子,卻刀刀往雲晰身上落,眨眼間大船被攻陷了。
安末迅速衝到雲晰面前擋下所有的明槍暗箭,護著雲晰往外衝。
他單手奪下一把刀,將長刀舞得虎虎生風,削斷飛來的利箭再反手一刀插入來襲者的胸口,動作快的眼花繚亂,很快就將衝上來的黑衣人乾掉一半。
沈清愣在小船上倒吸一口氣,不由大聲喊:“還愣著幹什麽,過去幫忙啊!再不過去人家自己都打完了!”
這個安,居然之前還是對自己放水了!這動作這速度,打擂台的時候是在逗自己玩吧?
如果當時他拿出這種實力和自己打,恐怕不出三招自己就被打飛了。
沈清再次自尊受挫,連上去幫忙的欲望都沒了,安護著雲晰單手都能打倒一片,自己上去丟人去嗎?
沈清挫敗地轉身,驚見身後黑壓壓又神出鬼沒駛來好幾艘大船。船上載滿了黑衣人,還有高高架起的弩。
我艸!刺殺搞這麽大陣仗!沈清立刻往大船上跑著叫安末:“安,別打了,跑!”
安末也看到這邊的黑船了,拉著雲晰飛身往船下一跳,消失在了茫茫碧蓮之中……
雲晰被他拽著在水底潛遊,憋不住呼吸被安末壓著唇渡了好幾次氣,在他覺得整個肺的氧氣都要耗乾時終於被拖著上了岸。
他爬上去翻身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有了力氣坐起來剛要吼安末,見他胸口又滲出了血紅。
他把到嘴邊的狠話又咽了下去,看了看四周,不知是在哪片荒林。
“這是哪?”
安末擰乾衣服上的水,淡淡道:“不知道。”
“你就這麽拉著我跳下了水,太子和洛衣怎麽辦!”
安末動作停了一下,“他們人太多,都是衝你來的,你比較危險。”
“胡說,他們明明是來殺太子的!”
安末斜眼看他:“每一刀都落你身上,每一支箭都衝著你來,你覺得他們的目標是太子?”
雲晰不說話了,當時太亂,他根本沒時間看太子的處境。
“我要回去,洛衣還在船上!”
“怎麽回?再遊回去?”
雲晰忍著氣,爬起來準備原路返回,洛衣還身陷險境呢,他不能自己一個人逃!
他剛走到岸邊,突然蓮葉深處傳來了水聲,安末一個飛撲把他摁倒在地,捂住他的嘴一起滾到了岸邊深深的草叢裡。
幾支利箭破空射來,在岸邊插了一排在泥裡。
“給我搜,一定要找到他!千萬不能讓他逃了!”
“是!”
“他若逃了肯定會逃回皇子府,去把皇府的路都給我堵嚴實了!一定不能讓他逃回去!”
“是!”
四五個黑衣人從小舟上跳上了岸,等領頭的一走就四散開來開始搜索。
雲晰被安末緊緊壓著,呼吸間全是安末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他的手冰冷,放在他的唇上,雲晰在他懷裡失了神,看著他嚴肅的側臉發起了呆。
腳步聲慢慢逼近,雲晰緊張地看著安末。
安末盯著那些人越走越近,突然松開雲晰翻身撲了上去,利刃割喉、長刀刺下,幾個人來不及叫出聲就被一刀解決了性命。雲晰睜大眼看著,安末的強悍超出他的想象。
雖然剛剛在船上已經見識到了,但那時候太亂又躲著流箭沒注意,現在他如此乾淨利落地在自己眼前殺人,雲晰才後知後覺到安末的可怕。
他明明這麽厲害,為什麽自己還活著?
不說這些日子的欺負,就說那血淋淋的一晚,也夠自己死一百回了!
他為什麽沒殺自己?!
雲晰想問,又忍住了,他不想知道答案,任何一種可能的答案都不想知道。
“我要回去找洛衣!”
安末看著他沒動,雲晰再次堅持道:“我必須回去找洛衣,他不能出事!”
安末垂下頭,過了會兒又抬起,轉身在前面帶路:“走吧。”
“嗯?”
安末回眸,眼神冷若死灰:“帶你找你的洛衣去。”
“……”
雲晰跟上,心裡覺得這樣有點渣,可他放不下洛衣,如果洛衣真的出了什麽事,那他也沒活下去的必要了。
他的心裡只能有洛衣,再容不下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