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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她作天作地(穿書)》第122章 落定【全文完】(雙更合並)
晉朔帝聽見鍾念月的聲音, 笑著抬頭瞧了她一眼。

 他沒有同她說“莫要胡言”。

 而是不急不緩地附和了一聲:“念念說得有理。”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晉朔帝骨子裡再薄情、離經叛道,但外表素來裝扮得很好,因而至今朝內朝外, 都還道他是千年難遇的仁德明君。

 今個兒, 卻是連這樣不合規矩的話都附和了?

 太后哪裡知道,相公子早就是第一個受害者了。

 “陛下真真是瘋了……”太后喉頭一甜, “因她殺子。陛下知曉將來歷史上會如何寫嗎?”

 “如何寫?寫廢太子大逆不道, 犯上作亂, 與敵國勾結, 這其中還有太后的授意嗎?”晉朔帝淡淡反問。

 太后喉頭一哽,再說不出話。

 她來之前, 就知道晉朔帝敢作出這樣的行徑, 必然是已經想好了後路,不會給旁人留下半點話柄。

 但她想著總要試一試……

 而今一試, 卻也不過是平添不甘和怒意。

 太后由宮人扶著,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道:“我老了, 陛下且好自為之罷……”

 她再不提方才的話。

 鍾念月都不禁要佩服她的臉皮之厚,這會兒眼見著拿捏不住他們, 便也不鬧著要死了。

 眼瞧著太后轉身緩緩往外走去,鍾念月頓了頓,還是側過身去,一把抱住了晉朔帝的腰。

 她不知該說什麽好。

 那可是晉朔帝的生母。

 想來想去,她便隻將腦袋往他懷裡埋結實了。

 等了會兒功夫,孟公公進門來報:“陛下,中極殿大學士已經等著擬旨了……”

 晉朔帝應了聲, 卻沒有立即挪步,而是先抬了抬鍾念月的下巴, 道:“念念,倒是可惜了。”

 鍾念月抬頭看他:“可惜什麽?”

 晉朔帝:“可惜少了念念同朕卿卿我我了。”

 鍾念月:?

 您不對勁!

 這整得好像您還挺盼著太后當場暴斃似的。

 晉朔帝理了理她耳邊的發絲,先喚了宮人進來伺候鍾念月洗漱,隨後他方才道:“不過朕記下念念的話了。”

 說罷,才帶著孟公公走了。

 鍾念月欲言又止。

 倒也不用記住……

 鍾念月在宮中用了飯,才由宮人和禁衛送著她回鍾府去了。

 鍾念月去臨萍的時候,晉朔帝特地給鍾府留了信兒。因而聽聞太子造反的風聲後,可把鍾大人與萬氏嚇得不輕。

 今日見到女兒平安歸來,他們才狠狠松了口氣。

 鍾大人倒還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何苦走到今日這一步呢?”

 鍾念月突然很好奇。

 在原書裡,男女主相愛後,故事畫上句號。但故事以外呢?後來的太子與蘇傾娥呢?

 太子是否會反晉朔帝呢?

 仔細一想,這好像是既定的路線。

 因為晉朔帝正當壯年,太子再優秀,他也不會輕易放權。

 而作為書中的男主,頂著絕對的光環,自然也有自己的驕傲和野心。

 那,另一個平行世界裡,是誰贏了呢?

 本來不想也就罷了,這麽一聯想,鍾念月反倒惦記著忘不掉了。

 萬氏見她出神,隻當她是被造反的動靜嚇住了,忙陪著她小憩去了。

 卻說太后回到宮中後,長公主前來拜見。

 長公主可著實嚇得不輕,她顫聲道:“我府外已經有禁衛來回走動了。”

 那些盔甲與兵器相碰撞的聲音,冷冰冰的,落在耳朵裡,帶著極強的威懾意味。

 “咱們……敗了嗎?他會不會,終於等來了這個機會,將咱們斬草除根?”長公主越說越覺得慌亂。

 太后垂眸道:“興許不會。”

 “何為興許?”

 “他要哄那鍾家的小姑娘,沒準兒便是拿你去哄呢。”

 長公主臉色大變:“又要我低聲下氣去為鍾念月做臉?”

 “還不如叫我死了好”,這句話在她喉中滾來滾去,卻是到底沒舍得吐出來。

 長公主抬頭望著太后:“當真再沒有別的希望了?”

 太后冷淡道:“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只是今個兒皇帝與鍾氏女,已經將話說死了。莫說是我身死了,便是你我諸人加起來,一塊兒死了,也頂不了半點用……”

 她捂著胸口,道:“他二人已經私底下拜了堂了,倒也不稀罕大婚拖上一年兩年……”

 長公主眼前一黑:“那、那這輩子就這樣了嗎?”

 不等太后回答她。

 宮人急急忙忙地進了門,滿頭大汗道:“內閣將聖旨傳下去了……”

 長公主一愣,心知其中必然有公主府,當下也不再多留,匆匆轉身而去。

 跨出門檻時,她本能地回頭望了一眼。

 只見她那個素來端著架子,不輕易流露一絲軟弱的母妃,背脊好像塌了下去。永永遠遠地塌了下去。

 長公主心下一惶恐,掉了兩滴淚。

 他們彼此心下好像都明白了些什麽……

 晉朔帝原先留著他們。

 好似只是在這人間,留幾個最後的親人。

 哪怕隻空有其名也無妨。

 而今晉朔帝已經不再需要親人了……

 長公主回到府中。

 駙馬和她的兒子已經被拿下了,他們被指與叛黨有勾連,證據確鑿。

 長公主這時候才是真的怕了。

 她怕自己連捧著鍾念月的價值都沒有了。

 到此時,廢太子造反一事,已經天下皆知。

 滿朝震驚。

 太子怎麽能?

 太子又怎麽敢?

 有惠妃與萬家的糾葛在前,個中的邏輯倒也不難捋清。

 震顫過後,他們隻暗暗感歎,可恨惠妃不會教子,將好好的太子,送入了火坑。這一家子,著實是一模一樣的貪心不足啊!

 這子殺父,本就是難以饒恕的大罪過。

 更不提還是臣弑君。

 因而當聖旨中說,太子棺槨不得入皇陵時,眾人也未覺得陛下冷血。

 若無此舉震懾,便等同於鼓勵此等歪風。

 眾臣豈有異議?

 那南郊國的大王子聽聞後,怔忡半晌,最後連連感歎了三聲:“你們的皇帝著實夠狠,狠得可怕……”

 但四下無人理會他。

 他還涉嫌與廢太子私通篡國呢。

 又過一日。

 大晉的聖旨飛往了南郊國,以大王子插手大晉事務,對宗主國不敬不從多有冒犯,狼子野心,其心可誅為由,將此人直接扣下了。

 在將來漫長的一段日子裡,大王子都將在大晉度過他的牢獄生涯。

 至此時。

 一切已然塵埃落定。

 “卻不知高淑兒該如何自處?”

 “她原先不還趾高氣昂得厲害麽?真當自己攀上了鍾念月,得了好處,嫁了太子。便一朝升上枝頭,是了不得的太子妃了。”

 “誰曉得只是那位……”話說到這裡,議論的人含糊了下,將剩下半句咽回了肚子裡。

 誰曉得恐怕只是鍾念月故意算計她呢。

 高家也是這樣想的。

 “如今廢太子一死,她就算不跟著下大獄,也到底成了個大麻煩了。倒還不如隨殉廢太子,高家的聲譽還能挽救兩分……”

 本來惶惶然回到娘家的高淑兒,在門外頓住腳步,反倒一下奇跡地平靜了下來。

 她身旁的陪嫁丫鬟慌忙道:“姑娘,咱們不進去了嗎?”

 高淑兒搖了搖頭,扭身就往外走。

 等裡頭聽見動靜出來時,倒也瞧不見人影了。

 高大學士並未放在心上。

 他們素來都是以家族利益為先,誰家不是這般?他們悉心將高淑兒養到如今的年紀,她也該聰明些為家裡想一想才是……

 丫鬟跟上高淑兒,驚恐道:“咱們便擎等著死嗎?”

 高淑兒咬咬牙道:“誰說要死了?我去跪著求著給鍾念月做狗,我也不會死給他們看!”

 她年幼時,便知曉權勢是個好東西。

 而今更這樣覺得。

 家裡人靠不住。

 男人也靠不住了。

 那還不如去靠鍾念月呢?

 高淑兒憋著一股勁兒走了,這日不少人都瞧見她往鍾府去了,私底下還忍不住取笑。

 “她還去見鍾念月?”

 “膽子倒是大。”

 “不如說是傻……”

 等高淑兒再從鍾府出來的時候,有心人留意到鍾家的馬車又往皇宮去了。

 沒有一個人覺得,鍾念月是去見陛下,為高淑兒說好話的。

 一則不值當,二則,這叛亂造反的大事,又哪裡是鍾念月能隨意指手畫腳的呢?

 鍾念月是有幾分想念晉朔帝了。

 她還惦記著,原著以外的故事該是怎麽發展的呢。

 等入了殿中。

 鍾念月懶洋洋地倚坐在晉朔帝的身旁,將高淑兒的話也說給了晉朔帝聽。

 晉朔帝:“……”

 晉朔帝語帶一絲微諷的笑意:“她要給你做狗?”仔細品一品,才能品出其中夾了絲醋意。

 他捏住她的指尖,輕輕把玩起來,道:“先前有上趕著要給念念做兒子的,如今倒還有趕著來做狗的了。”

 鍾念月一下坐直了:“陛下怎麽知道……”相公子好大兒這回事?

 晉朔帝道:“忘了那回拿下的梅娘二人?他們什麽都交代了。”

 梅娘、武哥,相公子那兩個將她綁去的手下。

 鍾念月還有點驚詫。

 沒成想晉朔帝那麽早就知道這事了……

 鍾念月忙眨眨眼道:“若是認了我做娘,那不也是陛下的好兒子嗎?”

 晉朔帝失笑:“罷了,說不過你。”

 鍾念月揪了兩下他的袖子,道:“我連鳥都養不好呢……還得靠陛下養,是不是?”晉朔帝:“……是。”

 鍾念月:“所以呀,還是得有個法子叫高淑兒自己好好養活自己才是。”

 晉朔帝淡淡道:“我記得她昔日待你無禮。嫁給太子,也是圓她自己的夢,是她自己所選……”

 “話倒也不能這樣說,不是人人都似我這般,有陛下寵愛,能隨心所欲……”這是時代的局限性。

 晉朔帝嘴角浮動了一點笑容,道:“那便讓她將來,做個念念的跟班好了。”

 鍾念月點點頭。

 聽見這句話,她便知道晉朔帝心下是已經有盤算了,其余也不必她去操心了。

 啊,這就是做個小廢物的快樂。

 鍾念月霸道地在晉朔帝的座椅上半躺下去,懶洋洋地道:“陛下待我真好,玩伴是陛下為我尋的,老師是陛下為我請的,連這壯聲勢的跟班,陛下都為我定好了……”

 她道:“無以為報,唯有……”

 “唯有什麽?”晉朔帝垂眸看她。

 “以身相許……但已經許過了呀。”鍾念月咂咂嘴,朝他勾了勾手指:“陛下附耳。”

 晉朔帝便也真俯身去聽她說話。

 鍾念月湊在他的耳畔,道:“那日在臨萍,我坐在湯池裡,便禁不住想,在山林間與夫君歡好,應當是個什麽滋味兒呢?”

 晉朔帝喉頭一緊,一下按住了她的腰,沉聲道:“念念。”

 也不知是被她那句“夫君”勾動了,還是被鍾念月如此大膽狂放的話勾動了。

 鍾念月翹了翹腿道:“可惜啊,那日陛下一去就不回來,還是我去找的陛下。”

 她慢條斯理地推開他的手,站起身,一提裙子就跑:“罷了罷了,我且先回去了。沒多少日便是大典了,不該再見陛下的。”

 晉朔帝:“……”

 他被撩動起了火氣,這會兒卻又只能眼瞧著鍾念月跑了。

 他按了按額角。

 ……遲早是要挨收拾的。

 鍾念月離宮的第二日,便有令旨下來了,肯定了高淑兒的賢良淑德,為人婦時,舉止謙恭,挑不出錯處來。

 太子雖廢。

 但她仍可做“長山夫人”,“長山”乃是她的封號。

 如此盡顯皇家仁慈。

 而此信號一出,也叫眾人明白,陛下這是不打算再追究旁人了,也實在叫他們松了口氣。

 要知歷來出了這樣的叛亂,都是要連坐數人,一時間血流成河不止的。

 陛下著實仁德啊!

 京中貴女聽聞後,一時也吃驚極了。

 這一回,她們沒有再悄悄議論,而是將那種種念頭都壓在了心中……陛下此舉,不就等同於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但凡你能入得了未來皇后的眼,便是此等困境,你也能全身而退嗎?

 簡而言之就是――

 你只要聰明點,那就應該懂得討好皇后了。

 這令旨是在高家宣的,因為太子府暫且還封著呢。

 高淑兒大搖大擺地當著娘家人的面,跪地叩謝,接過令旨,激動得幾乎要流下淚來。

 高家人緩緩起身,面面相覷。

 這是他們全然沒想到的結果。

 不等高家人出聲再問她,高淑兒便又大搖大擺地領著丫鬟跨出門去了。

 她覺得自己不大像話了。

 身上沒了以前在家裡學的規矩了,倒沾染上了一絲鍾念月的那股勁兒,得意時不知收斂。

 可這樣又有什麽不好呢?

 若是能的話。

 人人都願做鍾念月。

 “淑兒!”

 “快,快去留住姑娘,還有話要同她說……”

 高淑兒在身後傳來的嘈雜的聲音裡,走遠了。

 此時太后的娘家羅家看似依舊風平浪靜。

 只是在之後的一個多月裡。

 羅家的年輕一輩,今個兒喝花酒喝死一個,明個兒搶女人打架掉河裡淹死一個,後天又上山拜佛摔死一個……

 等大典來到跟前時。

 眾人才驚覺,羅家年輕一輩子,竟然隻余下了一位羅姑娘。

 要說這是陛下的手筆,又不應當啊。

 陛下連高淑兒的命都留了。

 眾人搖搖頭,便也不再關注這樁事了。

 只有羅家連著舉了幾回喪事,先是悲憤不甘,再是害怕痛苦。到今日,已經連門都不敢出了。

 此舉狠狠抽了太后一耳光。

 偏太后此時想死,還不敢死了,她是真怕那不著調的鍾家姑娘到她靈前胡作非為……

 太后又一次咯血時。

 次年的二月十二。

 乃是禮部悉心擇的日期。

 帝後大典。

 尚在半夜時分,宮裡頭便來了人。

 鍾府一時間燈火通明,好不熱鬧。

 鍾念月吃了元宵,才懶怠地倚著桌案,等宮人給她梳頭。

 萬氏也早早起了身,迎上幾個嬤嬤,道:“按例宮裡不是早早該派嬤嬤來教規矩了麽?怎麽今個兒才……”

 幾個嬤嬤一笑道:“姑娘的規矩哪裡還須教呢?”

 她們心中暗暗一嘀咕。

 這位主兒自己不就是規矩嗎?

 “那幾位……”

 “我們是來伺候姑娘梳頭。”

 “穿衣。”

 “洗漱的。”

 萬氏聽完先是一愣,但隨即就松了口氣。她慌什麽呢?

 如晉朔帝這般的人,定是早早就為念念一步步規劃好了,隻管去走就是了。

 這一更衣、上妝,便折騰了足足兩個多時辰。

 鍾念月今日多吃了兩塊點心,還多吃了幾口果子,到後頭實在等得無聊了,便坐在那裡嗑瓜子了。

 看得萬氏哭笑不得,又舍不得苛責她。

 幸而宮裡的嬤嬤也權當沒看見,什麽也沒說。

 這便叫萬氏也更放心了一分。

 想來將來念念是不會吃苦的。

 鍾念月不知萬氏心中所想,她還暈乎著呢,倚著桌角,懶洋洋地想,幸而早早成過一回親了。

 如今日這般折騰,確實是覺不出個什麽快樂滋味兒來。

 沒準等進了皇宮,都累得快後悔了。

 鍾念月懶懶打了個呵欠。

 那廂便又有嬤嬤端著吃的來了。

 萬氏看得哭笑不得。

 心道這是陛下特地備下的哄她女兒的手段麽?還怕念念今日撂挑子不成?

 午時。

 晉朔帝遣告天地宗廟,百官於殿外朝拜。

 而後儀仗大樂起,出大明門,款款行至鍾府門前。

 鍾隨安特地趕了回來。

 他身著藍色衣衫,挺拔的身形在鍾念月躬了下去。

 鍾念月扒拉住了他的背,輕輕說:“我走啦。”

 鍾隨安低低應了聲:“嗯。”

 鍾念月手背一涼。

 她低頭去看,才發覺鍾隨安默不作聲地掉了兩滴淚。

 怎麽還給說哭啦?

 鍾念月忙又道:“我還會回來的!”

 鍾隨安啞聲道:“說的什麽胡話?”

 耳邊是全福人在唱祝詞。

 一時吵吵嚷嚷的。

 鍾念月道:“回門呀。我難道不回門了嗎?”

 鍾隨安沒好氣地笑了:“那也沒有的。你當是嫁到尋常人家去麽?”

 鍾念月:“那我不管。”

 鍾隨安背著她顛了顛,一下跨過了門檻。

 鍾念月牽著他的耳朵道:“其實母親也是極愛你的,只是母親素來吃撒嬌那一套。你若學學我,定然能趁我走後,與母親更親近些……”

 鍾隨安心中一軟,狼狽地低下頭,應聲:“嗯。”

 怎麽還要妹妹來教他呢?

 在眾目睽睽之下,鍾隨安將鍾念月放入了那門外等候的軟轎之中。

 鍾大人的私房與萬氏的嫁妝,再加上萬家幾個舅舅給的,還有晉朔帝給的,湊足了一百八十八抬嫁妝,由小廝們高高抬起,而後跟在了後面。

 這一百八十八抬是鍾念月自己要的數字。

 她覺得吉利。

 一聽就很發財。

 普通人家最常見的是一副嫁妝六十四抬,若是權貴之家,若是寵女兒的,那便有十裡紅妝之說了。

 這一百八十八抬,自然也足夠駭人,只是數字說出去,怎麽聽怎麽覺得怪。

 民間還有百姓笑道:“難道新娘娘也同咱們一樣講究這個發財嗎?”

 “誰曉得呢?”

 一時倒是還覺得與這位新後拉近了不少的距離。

 昔日落在鍾念月身上的紈絝嬌蠻之名,是越來越遠了。

 鍾念月坐的車輿,上面有鳥蟲魚紋、龍鳳走獸。

 寶蓋四角還垂下了大顆東珠。

 她便坐著這駕車,先繞京城主街而行,以昭告百姓,今日新後立。

 這便是世間女子都想要的風光。

 而後那車輿入到皇城內,一路行至奉天門外。

 自有宮人上前,扶著鍾念月換車輿。

 女官們捧著鳳冠、t衣,加於她身。

 好家夥。

 更沉了。

 我起碼一口氣重了三十來斤吧?

 鍾念月兩眼金星地想。

 而後三四個嬤嬤上前,扶著鍾念月行了四拜禮,跪倒也不必跪了。那主婚者也不敢瞧著她跪啊。

 這規矩省了就是!

 等到禮行完。

 鍾念月四肢都暖和起來了。

 如今再看身旁的嬤嬤,她覺得很像是晉朔帝派來按著她,讓她別因為禮節太繁複就跑路了……

 不多時,宮人們扶著鍾念月乘上鳳輦,儀仗大樂行在前,再從大明門中門而入。

 前方百官林立。

 放眼望去,一溜兒的或朱或紫或綠的顏色。那都是他們身上的官服。

 當鳳輦從跟前行過。

 百官屈身行禮。

 其中便有鍾大人的身影。

 鍾大人一向穩重的人,此時卻激動得幾乎站立不住。

 鍾念月垂眸,從他們的腦袋頂上一一掃過,正覺得有趣時,目光一轉,她見到了晉朔帝的身影。

 他身著正紅色的婚服,上繡日月星辰、山與火,還有盤踞的金龍。

 頭戴冠冕。

 俊美無匹。

 唯一不變的是……他腰間還掛著她送的玉石。

 鍾念月:“噗。”

 鍾念月還沒到近前,晉朔帝便朝她伸出了手。

 弄得鍾念月一時也蠢蠢欲動,好似恨不得飛過去抓住了他的手。

 終於等到了階前。

 不等她伸手去攀,他便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牽著她下了鳳輦,而後一並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好似他親手帶著她,一同走向那權利的頂峰。

 在百官的注目之下,兩人方才算作是真正的並肩而立。

 也不知走了多少步,終於抵了那高階之上。

 此時大樂聲停。

 百官深深拜下,口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呼聲震天。

 鍾念月朝下望去,確是有一種,天下皆在腳下的快感。

 她正恍惚分神,輕輕喘氣的時候,只聽得晉朔帝淡淡道:“若念念千歲,朕便也隻活千歲好了。”

 鍾念月聽了又覺得好笑,又覺得眼眶有點酸。

 沒有人能活千歲呀。

 可她還是小聲道:“陛下比我大一些,陛下若活一萬歲,我便活九千九百八十五歲。那不正正好一塊兒死麽?”

 宮人們都站得遠,這會兒壓根沒有人聽見他們都說了什麽東西。

 若是叫孟公公聽見了,只怕要愁著臉,心道哪有在大典當日說這些胡話的?

 晉朔帝卻極是受用。

 於他來說,這便是念念獨特的情話。

 晉朔帝牢牢握住了鍾念月的手。

 他道:“嗯。”

 他希望她活得更長久,可又怕她那時不夠快活了。

 ……

 大宴設在奉天殿。

 前頭鍾念月都是躲在晉朔帝的桌案底下,享受那高階之上隨心所欲的快樂,如今卻是正正經經與晉朔帝坐在一處了。

 各國使臣跪地,恭恭敬敬獻上了豐厚的賀禮。

 他們很慶幸自家沒有在太后壽辰時大獻殷勤,而是選了這位年紀輕輕的新後。

 太后今日也被抬到了席間。

 只是她瞧著更見衰老了,仿佛只剩了那麽一口氣。

 太后看著滿堂相賀。

 看著璧人並肩而坐。

 最後又看著晉朔帝與鍾念月相攜還宮而去。

 這都是她前半生不曾得到的東西……

 大宴畢。

 宮人們悄無聲息地又抬走了太后。

 這一回去後便病得起不來了。

 而這廂坤寧宮中,臂粗的喜燭上火光跳動,滿室通明。卻是全然不同的氛圍。

 鍾念月七手八腳地拆了簪子,扔了頭冠,叫晉朔帝抱了進去。

 累是累,可大典上的種種匯聚到一處,到底還余了三分激蕩。

 她興奮地攀住晉朔帝的腰,吧嗒吧嗒親了兩下晉朔帝的下巴,但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困。”

 晉朔帝:“嗯。”

 他一手托住鍾念月的腰,一手去勾她腰間的衣帶,道:“念念不必動,朕來動就是了。”

 鍾念月:?

 鍾念月前頭作的妖,到底還是在今日還了個徹底明白。

 本來她隻覺得腦袋要被首飾壓壞了。

 誰曉得後頭,哪兒哪兒都壞了。

 可鍾念月永不服輸!

 便是腰酸腿軟了,她也要嘴上逼逼!

 鍾念月扒著晉朔帝的肩,胡亂吹了兩下氣,道:“陛下還記得原先教我讀《八奸》麽?”

 晉朔帝掐著她的腰,重重侵入進去,不成想她這會兒倒是有力氣談書了,一時又是氣又是笑,道:“嗯……那時才與你念了兩句,你便睡著了。”

 鍾念月咬了咬他的耳朵,道:“凡人臣之所道成奸者有八術:一曰同床……”

 “何謂同床?曰:貴夫人,愛孺子,偏僻好色,此人主之所惑也。”

 倒還真背上書了?

 晉朔帝目光一暗,將她整個抱在了懷裡。

 鍾念月的聲音散了散,但很快又找了回來。

 她滿面通紅,從齒間擠出聲音道:“我便是那八奸之一,你瞧你瞧,……你都叫我所惑了……你還不收斂些……”

 晉朔帝好笑地親了下她:“念念,你且再多吹些枕頭風。”

 鍾念月:“……不吹了,不吹了,吹不動了。”

 “那怎麽成呢?念念要吹一輩子的。”他道,“我教念念寫字如何?”

 “?”

 晉朔帝屈指按在她的胸前,一筆一劃。

 鍾念月如墮雲間,雙眼蒙霧,嗚咽說不出話。

 他慢條斯理地道來:“念念,帝王名諱從不與人知,那是為防旁人下降頭之術。而今我告知念念。”

 “我名祁寰。”

 寰,王者封畿內縣也。

 您真是起了個天生的皇帝名字。

 “念念會寫了嗎?”

 “?”

 “念念若是記不住,我便再教幾回。”

 “???”

 這他娘的根本騷不過啊!

 鍾念月一口咬在了晉朔帝的肩上。

 好煩!你這名字筆畫那麽多!就不能換一個嗎?

 燭光漸漸微弱。

 室內的聲音,漸漸從陛下,變作了夫君,最後變成了咬牙切齒,又低又細的祁寰。

 他活不了萬歲之久。

 她也活不了千歲。

 但眼下他們相擁同衾。

 將來也必將同穴。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念念背的那段兒,是韓非子的八奸。前面晉朔帝讀給念念聽過。帝後大典有參考《故宮辭典》的「天子納後儀」一節,但有少量改動和省略,有自己編撰的部分。

 最後一章卡了好久啊啊,終於寫完了!接檔文就是文案那本,但應該是休息一個月或者兩個月後再開了。感謝大家追到這裡,追我的文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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