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對我做什麼。”

　悟空掏出藏在耳朵的金箍棒， 虎視眈眈的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我先記下來內容，防止你下次犯錯時，忘了怎麼念咒。”

　玄奘將書攤開，掃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後， 惡趣味的側目看向那隻猴毛都炸開的猴子︰“我此刻自顧自的背誦， 你那緊箍咒會跟著一起懲罰人嗎？”

　言語裡， 雀雀欲試。

　孫悟空對著那雙眼楮， 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後悔， 深深的後悔， 都怪陳煒太嘮叨了， 他當時嫌棄那家夥太煩人才一時心軟戴上了頭，忘記了那個嘮叨的家夥體內， 還有一個鐵石心腸的壞和尚。

　玄奘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看到那東西就以為陳煒這一次真的狠心懲罰了對方， 自己看著那經書上所寫的咒語，在心底默念了三遍後， 將內容記住後重新放回了包裹內，這才有空打量起現在居住的地方。

　通過方桌前的窗戶， 可以看到門外竹籬密密， 茅屋重重， 參天野樹迎門，此時夕陽沉西， 處處都是山林喧鳥，隱約有醉酣鄰叟唱歌的聲音傳來。

　“這是什麼地方？”

　玄奘將身上的衣服扶品整齊，推門往外走去。

　“據說是烏斯藏國界之地，這裡叫高老莊。”悟空扛著棍子走在他的身後，“這裡的人有一大半都姓高， 所以叫做高老莊。”

　“陳煒見過那烏斯藏國國主沒有？”

　玄奘問他，每到一處他們都要用那通關文牒同行。

　“還沒呢，你醒過來之前我們才剛走到這裡，跟莊子裡的老漢借的空屋。”悟空跟著他，一路走到了院子的竹籬跟前停下。

　院子外，幾隻散養的雞豚正在地上戳著泥土找食。

　一人一猴正在觀望夕陽時，遠處的高門大院門口跌跌撞撞跑出來一道身影。

　玄奘看向那處，只見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頭上裹著棉布，穿著藍襖，懷裡抱著剛才門內人丟出來的包裹，斂棍扎褲，包裹上還掛著一雙備用的三耳草鞋。

　站穩身子後，將懷裡的行李直接甩到背上，怒氣騰騰的一邊往他們的方向走，一邊還不時回頭看向剛才出來的高門大戶方向。

　經過他們二人跟前的竹籬時，瞧見一人一猴都穿著僧衣後，還不忘惡狠狠的瞪了孫悟空一眼。

　“又是一個沒本事的和尚來騙人，小爺我這一次走的遠遠的，別指望小爺來請你。”

　高才很氣，這一年來他已經出門找了五六波的和尚道士，個個來的路上拍著胸口說，不管什麼妖怪他們都不在話下。

　等到了這裡之後，卻降不了那妖怪，還遭妖怪給吃了。

　現在他又要被趕出門，去找有本事的法師過來。

　“悟空。”

　玄奘一聲令下，一旁扛著棍子的猴子就跳出了竹籬外，抓著那少年的衣領直接將人拖進院子裡按住︰“往哪去？俺老孫問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

　高才突然被抓住，拚命掙扎起來，使了半天勁卻掙脫不來，氣的亂跳著想要將三隻高的猴子推開︰“松開！快松開！你一個黃毛猴子管我說什麼話，我說的都是人話，你一個猴子能聽得懂嗎！”

　“我聽不聽的懂人話不要緊，你聽得懂猴話就行，那邊的院子住著什麼人？俺老孫的火眼金楮看過去，怎麼覺得那房子上空妖氣沖天的，你又從那個地方出來，帶著一身的騷豬味，難聞！”

　悟空為了確認這味道，還特意提著這少年往跟前湊了湊，再深吸一口氣。

　那股野豚身上的氣味就更加明顯了。

　“噓！噓！噓！不要在這裡提到那個字！

　剛才激動的少年，突然聽到熟悉的字眼後，立馬伸手捂住這隻黃毛猴子的嘴巴，警惕的看向四周圍，尤其是發現這圍牆外頭還躺著一個醉酒打鼾的老漢後，更是萬分緊張的壓低嗓音。

　“不要在高老莊裡提到那個豬字，我們這裡住著一隻黑臉短毛的醜陋豬妖！”

　“豬妖？”玄奘也走了過來，捂著口鼻明顯是因為悟空說這人身上有臭味。

　雖然沒聞到，但是先捂住絕對是個好主意。

　高才望著眼前一個拉著他衣領不放，一個堵住他去路不退的一人一猴無奈之下，只能給他們解釋。

　“我是高太公的家人，名叫高才，我太公有一個小女兒，年方二十了還沒婚配，三年前有一隻豬妖來到高老莊要做那上門女婿，抓了我太公的女兒後，整整三年賴在後宅不肯走，我已經出門尋了三年的能人高僧，可是那些人都是草包，一個個真本事都沒有，還都被那豬妖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高才想到已經半年沒見過面的小姑姑，又掙扎了起來︰“你們快點放開我，我還要去遠方尋找有本事的人過來收服那妖怪呢，別在這裡耽誤我的時間了。”

　悟空提著他的衣領笑的搖頭晃尾，又扭頭看向玄奘的方向︰“師父，那妖怪在這裡強佔民女，又吃了無數的道士和尚，這一定是個蠻皮畜生，不如我們留下來為高老莊除掉這一害，再走如何？”

　“善！請這位小哥帶路，我這個徒弟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會一點降妖除魔的本事，這豬妖就讓它去處理吧。”

　雪山一樣的和尚，風輕雲淡的指著那三尺高的猴子，說這事他搞定。

　高才看向他們倆的眼神，懷疑他們是不是都聽不懂人話，又給他們說了一遍那豬妖的可怕之處。

　“那豬妖生的醜陋，長啄就有三尺零，獠牙裡出銀釘，肥肉大耳手裡拿著一把九齒釘耙，就像是一隻巨型的城堡妖怪。”

　“才這點大，小事一樁，你在前面帶路，俺老孫去會會他！”

　孫悟空五百年前打過不知多少妖怪，體型比這豬妖大的也見過無數，根本不害怕，擺擺手直接拖著高才，急匆匆的往那對面的高門大戶跑去。

　這一路上來，他還從來沒在玄奘面前表現過，加上自己剛在觀音禪院裡做錯了事情，現在的悟空覺得這隻豬妖來的剛好是時候。

　高才被他拽著，腳不沾地的就重新回到了高家，哭喪著臉望著死活要進去的猴子，嗓音嘶啞；“你這個猴子自己找死，真死了以後可不能怪我害了你的性命，那猴子就住在後院裡。”

　“後院在哪？”

　高才指著遠處的一個偏門角落方向，悟空看了一眼就將手裡的人丟了下來；“照顧好我師父，我去收拾這隻豬妖。”

　“阿彌陀佛，施主不如我們換一個地方聊。”

　玄奘雙手合十，口誦佛經，他身後白龍馬嚼著嘴裡的草料，一人一馬氣定神閑的讓高才帶路。

　“算了算了！我是說服不了你們了，我去叫太公出來見你。”

　高才跺腳，氣匆匆的走了。

　他走後，玄奘一個人拉著白馬的韁繩，站在外院裡小等了一會之後，只見高才攙扶著一名老者，那老者帶著烏綾巾，穿著領蔥蜀錦衣，系著黑綠的墜子，笑語相迎從廊下過來，遠遠就拱手行禮︰“長老，有禮了。”

　玄奘還禮後，站在原地目光平靜的任由他打量起來。

　高太公走的近了，那雙昏眼才看清了眼前站著的和尚，穿著月白色的袈衣，雙手合十站在外院中央，容貌挾人魂，一身風流仙姿，忍不住睜大老花的眼楮，細細看了一會後才不好意思的擺擺手︰“長老長得真是讓老翁我看花了眼，不知長老從何處來？”

　剛高才進入請他出來，隻說外面有一個人帶著一隻猴子，說他們有天大的本事，能夠降服住那隻豬妖。

　他還以為這小子是不肯出門，在門外轉了一圈，隨便抓了一個耍猴的進來糊弄自己。

　沒想到門外，正站著一名高僧。

　“貧僧是從東土大唐而來，準備往那西天雷音寺尋求真經，路過這裡聽聞你們這裡有妖怪作祟，我們借宿一宿，就用那隻妖怪來當報酬。”

　高太公得知他從大唐而來，驚得連連怎舌，半響才回過神來，推開攙扶著自己的高才，“噗通一聲。”跪到了玄奘跟前。

　“法師救命啊，那豬妖強搶了我的閨女，你們可一定要幫幫我！我可憐的翠蘭，我已經有半年連她人都見不到，也不知道那豬妖是不是已經害了她的性命。”

　“我徒弟已經去抓那隻豬妖，我們可以先去裡頭等他。”

　玄奘將地上的人扶起來，示意高才從另一頭將這位高太公一起扶住。

　也不知道這裡是因為靠近那隻豬妖太近還是怎麼回事，從進了這個院子後，玄奘一直都能夠聞到一股野豚的氣味。

　那高太公跪在他腳下時，那股氣味更是濃烈燻人。

　某人第一次有點想讓陳煒出來，扶著那高太公往後院走時，那種氣味也越發明顯。

　再不轉移點注意力，玄奘怕自己會吐出來，眨了眨被燻的有點辣的眼楮，開口尋找話題。

　“老丈，那妖怪為什麼會上你們高老莊來？難道是在這裡找什麼寶貝。”

　高太公嘆了一口氣，擺擺手搖頭︰“哪來什麼寶貝啊，我們這個莊子上，自古至今還從來沒有過什麼鬼祟，邪魔作耗，只是老拙不幸，生了三個女兒，大女兒跟二女兒從小就配給了莊子上的小子，只有一個小的，前幾年我準備給她招個女婿，讓他上門做個養老女婿，結果那妖怪不知道從哪打聽到的消息，就上門了。”

　提起三年前的時候，高太公還隻嘆氣，被攙扶著坐進了往日裡的搖椅後，腳尖一點椅子晃動了起來，睜著昏眼繼續道“那人說他姓豬，無父無母又沒兄弟，願意來我家當個上門女婿，我看他長得模樣周正，乾活也勤快，耕田收割，昏去明來，樣樣都好。”

　玄奘抿著唇，面無表情的望著對方身上的搖椅，每晃動一次那野豚的氣味就往他身上撲一次。

　“然後呢，老丈你接著說。”已經被燻到麻木的和尚，一個字都不想再開口了。

　“他樣樣都好，就是有時候會變臉，好端端的一個胖汗，突然變成了一個長嘴大耳朵的豬頭，腦子後面還有一溜的鬢毛，一頓飯要吃五鬥米，早飯要吃百十個燒餅。”

　提起這件事情，高太公就氣，猛地踩著搖椅坐直俯身看向大唐高僧︰“老丈這家業田產，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快被他吃空了！

　……

　陳煒望著眼前說個不停的老人家，聞著鼻尖一股野豬的騷味，有些不明白他怎麼在這種情況下出來了？

　難道玄奘打盹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玄奘︰不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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