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魚一蟲， 一個看一個吃，雙方分工明確。

　陳煒當了三回魚，用魚嘴啃著樹葉已經得心應手， 一片掌心大的葉子在他口中一點點的變小變小。

　他斜眼看著隔壁那塊大石頭上的昆蟲， 對方從剛才挪動了一下腦袋，對準他的方向後就再也沒動彈過。

　長得全身黑漆漆的， 連眼楮都看不到，陳煒只能看到黑黑的一小坨， 看久了就跟那塊大石頭合二為一， 好像大石頭上放著一塊小石頭一樣。

　嘴裡的葉子還是新鮮的，口感很奇怪有點香，又有點甜，嚼著葉子的白色小魚，在月光下整個身體呈現著瑩白細光，陳煒咬斷出一截指甲蓋大小的葉子，用腦袋頂著那塊小葉子，推到隔壁那張大石頭上， 一路推到那隻黑色昆蟲跟前。

　做完這一切後， 他又回到自己的小石頭上，繼續啃著剩下的樹葉，余光卻一直看著隔壁的動靜。

　看到那隻跟石頭似的昆蟲， 在他將葉子推到那裡後終於動彈了起來， 幾根細長的爪子抓住了那片小小的葉子， 放入石頭上方的上遊處。

　乾淨的溪水從上方落下來， 整片葉子都被溪水沖洗的一乾二淨，將某條魚剛才殘留在樹葉上的痕跡都清洗的乾乾淨淨後，金蟬子將溪水中用爪子抱著的乾淨葉子拖上來， 放在大石頭上開始低頭吃了起來。

　一旁斜眼看的眼珠子都要翻出來的陳煒，瞅著這一幕直接被氣到了。

　要是沒看錯的話，這隻昆蟲竟然在嫌棄他的口水！

　自己好心給它一口吃的，它竟然還抱著葉子往溪水裡刷刷，刷完了才開動，這不是嫌棄是什麼？

　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陳煒將小石頭上的樹葉全部吃完了就脖子一揚，翻身肚皮對著月亮，尾巴翹起搭在另外一塊冰冷的石頭上，腦袋埋在水中直接睡覺。

　他明天還要上學，就算做夢也得睡覺。

　金蟬子在旁邊吃完那塊葉子後，再抬頭就看到隔壁那條細長的白色小魚又躺了回去，姿勢都跟之前一樣。

　石頭上的昆蟲什麼時候走的，陳煒不知道，早上被鬧鐘吵醒的少年，跟霜打過的小白菜似的全程夢遊般洗臉刷牙，坐到餐桌跟前抱著牛奶杯的少年，睜著半開的眼楮看著在旁邊給他切隻果的陳母，想到最近奇怪的夢，“媽，我上輩子會不會是條魚啊？”

　他們班的女生最近在搞什麼催眠遊戲，說晚上睡覺前想象自己在一個黑暗的山洞內，前方有一道光，順著光往前一直走，直到走出山洞就會看到人的前世。

　陳煒沒想，可架不住那幫同學每天都在耳邊說，有人說看到自己在古代當了將軍，也有人說看到自己家徒四壁的畫面。

　他沒看到山洞也沒看到光，卻在夢裡看到自己變成了一條魚，難道他前世是條魚？

　“沒想到家裡最後一個秘密，終於被你知道了，兒子你真的是條魚，不但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呢。”陳母語重心長的拿起熱好的包子，放進兒子的碗中，接著道︰“憑著你的成績，你全班同學至今都沒有懷疑你的身份，媽媽也很驚訝。”

　感覺被嘲諷的陳煒抱著最後一點點希望開口︰“媽，你是在陰陽怪氣對不對？”

　“期中考試有你這種成績的，我除了相信你是條只有七秒記憶的魚之外，媽媽還有什麼辦法能接受自己的兒子是學渣這件事情呢？”陳母語氣無辜。

　這下陳煒確定了，他媽真的在嘲諷他！

　他就是期中考試前跟小胖打了半個月的暗影武者，一不小心成績稍微後退了那麼一丟丟。

　為了不讓自己再感受到更高一級的陰陽怪氣，隻吃了一個包子的人一口乾掉杯子裡的牛奶，拿上書包鬥志高昂的去了學校，準備下次月考讓他家家長瞧瞧，什麼叫做天才。

　至於那前世魚不魚的事情，直接被他丟在腦後，連個泡泡都沒冒。

　西天靈山深處，金蟬子最近多了一個新的日常，他不再樹上每日每夜的睡覺，偶爾也會才樹葉下走出來，變成人身靜靜的坐在樹冠頂端。

　盤腿坐在那裡看著遠處的朝起月落，偶爾視線從那條安靜無聲的小溪上越過，那條白色的細魚自從上次深夜見過一面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一日又一日，釋迦摩尼又單獨來到樹下念念叨叨的，自說自話的拿著本子在菩提樹下寫個不停。

　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從遠處走了過來，樹冠上的金蟬子看到那人懷裡抱著一隻大鵝，穿著一身破爛的道服，披頭散發的跟在迦葉身後，被引到樹下到那釋迦摩尼跟前。

　“第一次來西天，這是貧道送上的賀禮天鶴，恭賀佛祖成聖。”

　慈航長著一張女氣的臉，抱著懷裡那隻拚命掙扎的大鵝，遞到釋迦摩尼跟前。

　樹冠上，金蟬子看著那隻通體雪白“呱呱”亂叫的鵝，懷疑樹下的人是個傻子。

　連鵝跟天鶴都分不清。

　他將視線移開，看向遠處，眼尖的看到那山腹當中的小溪裡，多了一條同樣雪白色的細魚。

　樹梢上的黑衣少年當場起身從樹上跳了下來，落地後對上那穿著破爛，身上還有一股鵝味的道士，嫌棄的皺起眉頭，又轉身從菩提樹上摘了幾片新鮮的菩提葉，這才走人。

　全程沒跟釋迦摩尼，還有那個指鵝為天鶴的道士說半個字。

　慈航站在樹下，悄悄將自己身上破爛的道服整理妥當，來的路上遇到一個仇人，打完之後用來送禮的天鶴全跑了。

　眼看著靈山近在咫尺，他都看到迦葉站在前方等著他了，正好路上經過一個趕鵝人，他花錢買了一隻鵝帶上，就這樣進了靈山。

　山腹內的小溪處，陳煒在溪水裡找了半天都沒找到自己藏著的最後一片葉子，現在正是學校午休的時間，他就在課桌上眯了一小會，沒想到自己又夢到變成魚，而且藏在石頭下面最後一片葉子還吃光了。

　肚子餓的抓心的細長型小魚在溪水裡鑽來鑽去，都找不到任何食物後只能向之前一樣，腦袋擱在大石頭上張著口喝水。

　當余光看到那道黑色的身影過來時，陳煒立馬抬起頭，兩眼放光的盯著對方手掌裡握著的那幾片葉子。

　期待萬分的矚目當中，金蟬子走到溪水邊抬眸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那隻白色小魚。

　陳煒利落的將腦袋往旁邊挪了挪，大石頭一分為二空出半截出來。

　那黑衣的少年踏上他讓出來的半塊石頭，蹲下身來，將手中兩片菩提葉子放入溪水當中，一點點的清洗乾淨，然後放在一旁的小石頭上。

　陳煒轉頭看看那鮮艷欲滴的葉子，又轉頭看看旁邊在洗另一片葉子的人，吞了吞有樹葉味道的溪水，好想吃啊。

　金蟬子將第二片葉子也清洗乾淨，準備放在那塊石頭上時，看到那條小魚正腦袋來回的看樹葉看他，那片樹葉還完好無損的放在原位。

　不懂對方為什麼不吃葉子的金蟬子，將另外一片樹葉也跟著放下來，沉默著站起身來甩了甩手中的水珠，重新跳到岸邊去。

　陳煒確定對方不要樹葉了，這才過去咬住一片樹葉開始吃了起來。

　一條細長雪白的小魚靠在大石頭上，小口小口的吞咽著那片自己帶過來的樹葉。

　金蟬子從岸邊站穩轉身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對方專心一志的吃著葉子連抬頭的功夫都沒有。

　很快一片樹葉就從那條魚的嘴邊消失，對方吃完那片葉子很快就將鬧到轉向第二片，只是這一次那條魚才咬了一口就停了下來，用眼楮看了一會石頭上的樹葉，猶豫再三叼起葉子鑽進了溪水當中。

　陳煒在溪水下方找了半天，才尋找到一塊有拳頭大小，可活動的石頭，將樹葉放在河底的小魚，搖著尾巴用力將石頭推到那片葉子上面，等石頭將整個葉子都蓋住後，這才深吸一口氣從溪水中再浮出腦袋。

　仰頭望天的陳煒其實沒看天，他在看四周圍的環境，這地方太窮了，每次醒過來都餓的他半死，他要想個辦法離開這裡，他往上遊看過去，從他吃飯用的那塊大石頭往上，大概一百米的位置處有一道十米高的縫隙，溪水就是從那道縫隙中鑽出來流動到這裡。

　憑著他現在的身體，想要跳過去簡直癡人說夢，陳煒扭頭將主意打在下遊那塊只有一尺高的低窪處。

　只要跳過那裡，順著溪水往下說不定能夠去新的地方，也說不定以後都不會再夢到自己變成魚了。

　說乾就乾的，搖著尾巴就去了下遊，企圖跳上那一尺高的石頭對面。

　遠處，回到樹冠上盤腿坐著的黑衣少年，無聲的看著溪水當中不斷躍起，不斷撞擊到石頭的那條魚。

　日復一日，那條魚不出現時，金蟬子就自己摘兩片新鮮的樹葉去溪水當中，找出藏在大石頭下變得腐爛的葉子，拿出來扔掉再換上自己新摘的葉子，重新用石頭壓在上面跟往常一樣。

　樹下自從上次來了一個道士後，又恢復了寧靜。

　這一日，阿伽領著一個人來到了樹下，對方跪在釋迦摩尼跟前說著話，金蟬子低頭看了一眼這人身上揮散不去的煞氣，再抬頭就看到那小溪裡消失了很久的小魚又出現了。

　從樹冠上落地的黑衣少年，熟練的摘了一片葉子要走。

　商紂王從地上站了起來，正好瞧見這一幕，長相陌生的少年冷著一張臉，伸手從樹上摘葉子。

　一旁等待的阿伽瞧見他驚訝的表情，低聲解釋起來︰“這是金蟬子，我師弟。”

　“阿彌陀佛，是小仙失禮了，見過佛子。”商紂王回神，下意識的往袖子裡掏了掏，自從他被封了天喜神之後，一心想要找到妲己的下落，身上值錢的東西早就全送給那些神仙，用來打聽消息。

　摸了半天，隻摸到一團天喜神的紅線，紅線被人拿了出來，客氣的雙手奉上遞到金蟬子跟前。

　“小仙出門匆忙，身上隻帶了這團紅線送給佛子玩吧，這紅線只要綁在一個人的身上，不管對方在哪都能夠隨時找出他來。”

　準備去山腹的金蟬子，看著那團能用來尋人的紅線，伸手接了過來︰“什麼東西都可以綁？”

　天喜神一愣，沒想到他會搭理自己，來靈山前他也向人打聽過靈山的情況，據說在靈山找人辦事有三不辦。

　跟菩提樹有關的不辦，跟佛祖二弟子金蟬子有關的不辦，只要有這兩樣出現的事情，全部不辦。

　因此拿出這團紅線也是習慣使然，根本沒想到這佛子竟然會開口說話還收下了他的禮物。

　金蟬子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語氣冰冷︰“不能？”

　“能！能的，只要不是死物就能綁上！”天喜神連忙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金蟬子︰道具到手感謝在2021-05-16 23:49:03~2021-05-17 22:07: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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