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靈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反駁, 這哥們兒的腦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樣,一般說生孩子,想到的都是媳婦兒, 他一個男的,不能生,穆玄景跟他比什麽?
“我知道, 我不能生,你也不能生,咱倆都不能生, ”秦靈憋氣, “你跟我比有意思?”
穆玄景點點頭, “嗯。”
秦靈:“……”
一口氣堵在嗓子眼, 秦靈莫名覺得手癢,他竟然還承認了!
穆玄景:“既然都不能生, 我幹什麽都沒事。”
秦靈朝天翻白眼, 莫名想念王子桓,因為穆玄景不如王子桓好欺負。
在王子桓發信息問他們在哪兒的時候,秦靈就把地址發給了對方, 讓對方快點來, 要不然就沒有熱鬧看了。
穆玄景已經去研究路邊的鏟車,還真有種把學校鏟了的架勢。那種髒活秦靈是不會乾的, 坐在車上看著穆玄景乾活, 忍不住擠兌兩句:“工人把鑰匙都拿走了, 你研究那個有什麽用?”
穆玄景兩下就跳進駕駛艙,秦靈搖了搖頭, 怎麽這麽倔呢。
剛磕了幾個瓜子, 就聽路邊的鏟車轟隆隆的發動起來了, 秦靈手裡的瓜子都不香了,跑下車去看,“你怎麽弄的?”
穆玄景嘴角一勾,“我會的多了,躲遠點。”
秦靈翻了個白眼,越來越狂了,沒有居家好男人的時候順眼了,美色什麽的,一點都不誘人。
穆玄景把車開到學校,一鏟子推倒一面牆,這時候就感覺一陣陰風吹過來,緊接著一個白胡子老頭的皮影飛過來,抱著一塊石頭,對著穆玄景的車砸過去,“滾出去!滾!”
穆玄景一揮手,煞氣扇飛石頭,挑釁的問:“你以為你想攔,就能攔得住?”
眼看著倆人要動手,秦靈趕緊跑過去,“別打別打!我們對待不殺生的鬼要溫柔一點。”
穆玄景無語,對一個老頭溫柔,都沒對他溫柔過。
秦靈打量了這個皮影一下,果然,一點煞氣都沒有,人不是他殺的。
“咱們聊聊吧,我們不傷害你,你一直附在這皮影上,總是嚇唬人,你到底想幹什麽?你不說,我們也不知道啊。”
“不能拆!求你們!別拆!”皮影的聲音和它本體一樣,有點蒼老,是個男人的聲音。
秦靈看著他身上的氣息有點別扭,邊看邊問:“你是不是這個皮影學校的校長?”
皮影激動的道:“我是校長,這學校不能拆,拆了孩子們就不會來學皮影了。傳不下去了,沒人學了!求求你們,不能拆,求求你們,不要拆我的學校!”
秦靈蹙了蹙眉,這個人的執念太深了,深的已經把魂魄融進皮影裡,氣息被皮影的顏色遮擋住,看不太清,不過,附在上面的靈魂應該不是自然死亡,也不像被害死的,這就怪了。
秦靈突然問:“劉校長,你是怎麽死的?”
皮影抱著頭,“我是怎麽死的?我病死的,對,我應該是病死的。”皮影篤定的道:“我就是自己死的!”
“可我看你不像是正常病死的,你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不是!”皮影好像受到了刺激,秦靈一時沒抓住它,讓它飛走了。
穆玄景想抓,秦靈攔住他,“別抓了,我想查一下他的死因。”
穆玄景提議,“不如去見見他兒子?”
秦靈點頭,“他的喪事肯定是他兒子操辦的,確實應該問問他兒子?”
穆玄景望了眼夜空,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你太善良了,不過很好,我就喜歡你這份善良。”
秦靈瞪大眼睛,“喜歡?”
“欣賞。”
秦靈松了口氣,嚇他一跳。直男亂開這種玩笑,簡直是不負責任的亂耍流氓。
本以為見劉校長的兒子,是個很簡單的事情,畢竟處理學校的靈異事件,就是他找的秦靈。沒想到,倆人吃了閉門羹。劉路平這次回老家,住的是縣城的酒店,秦靈他們到那兒的時候,劉路平的秘書說:“劉總正在開電話會議,你們要多少錢,辦完事後他自然會讓人打到你們的卡上,如果還想見他,就等他開完會。”
從十點等到十二點,秦靈都等餓了,對方都沒有出來見他們的意思,秦靈忍不住了,又去問秘書:“他什麽時候忙完?”
小秘書愛答不理的,喝著一杯咖啡,打著遊戲,“劉總在開會,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見的,你們願意等就等,不願意等就回去。”
秦靈氣樂了,沒好氣的拍桌子,“開屁的會,我家房頂掉塊瓦,砸十個人的腦袋就有八個是總裁,我家一窩的總裁都沒他忙。”
穆玄景摁住秦靈的頭,讓他淡定,眸色冰冷的那個小秘書,“告訴他,我們知道他父親死亡的真相,只等他一分鍾。”
穆玄景看了看表,已經開始計時。
小秘書看他臉色實在是嚇人,不敢惹他,趕緊去說了一聲,一分鍾到了,穆玄景拉著秦靈要走,這時候,一個中年人快步走出來,喊道:“二位留步!”
秦靈撇撇嘴,“劉總不忙了?看你面相,一年也就兩百萬的財運,你比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國際集團大總裁都忙。”
劉路平有些尷尬,“先生說笑了,小公司,人少,什麽事都得我親力親為。”
劉路平長得五官端正,看起來很實在,很容易給人好感。可是秦靈盯著他腦門看了一會兒之後,往旁邊一扭頭,“哼!”
穆玄景垂眸,一顆一顆的捏著盤在手腕上的珠子,沒有跟對方說話的意思。
劉路平尷尬的笑了笑,“兩位大師,咱們坐下聊?”
“坐就不必了,”秦靈眼神毫不掩飾的嫌棄,“我們也沒多少時間,你父親的魂魄附在皮影上,鬧的學校拆不了,你找我們來,是想把你父親送走,還是讓你父親魂飛魄散?”
劉路平臉上的笑容褪去,“我父親已經死了好多年,大師這說的是哪裡話?”
“我們見到他了,”秦靈都不想用正眼看他,“你爸是被人害死的。”
劉路平冷下臉,“大師是不是說笑呢,我父親是突發腦梗過世的,都這麽多年了,死者為大,不要開這種玩笑。”
“隨便你怎麽說吧,”秦靈隻覺得好笑,人都死了,裝什麽孝順,“我們跟他的鬼魂說過話,他腦門上清清楚楚的因果線,是被人害死的,或者說有人看著他死,明明可以救,卻沒救,眼睜睜的看著他痛苦的咽了氣。再看到你身上的因果線,我就知道怎麽回事了。他說自己是病死的,死了也要保護那個人,我尊重他的意見,不過,這些年你良心可安?”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劉路平眼神閃爍了一下,不敢看秦靈的眼睛,他刻意的改變話題,“你的意思是,那個皮影是他?”
“是,他沒害過人,他只是不想有人拆學校,他就是想把皮影傳下去。”
“不可能,不可能啊,”劉路平一直搖頭,不知道是想說服秦靈,還是說服自己,“已經快二十年了,即便有鬼,他也投胎了。”
秦靈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想再多說,“你好自為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祝你前途似海,進去就翻船。”
“你……”劉路平被秦靈最後這句話噎了一下子,臉色漲紅。
穆玄景慢條斯理的補了一句:“小心淹死。”
劉路平咬了咬牙,一句話都沒說上來,再看手心,已經全是汗。他腦海中又出現那一幕,父親發病,藥就在桌子上,就在對方拿藥的時候,他快一步把藥拿在手裡。腦海中滿是父親死前,看自己的那個眼神,有絕望,有不甘,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他父親除了供他上學,把家裡所有的積蓄都用在建學校上,他想做生意,他父親都不幫,他那時候年輕氣盛,對父親更多的是恨意。秦靈問他良心可安?快二十年了,他經常夢到父親的眼神,哪會心安?
劉路平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讓自己冷靜,如果秦靈說的是真的,他父親的靈魂還在,他父親還護著他,劉路平不敢往下想,這個年輕的大師絕對是騙他的!不可能!他不相信!那個皮影怎麽可能是他父親?這兩個年輕的大師肯定是騙他呢!對,為了錢,騙他!
秦靈出去後,握緊的拳頭朝上,松開手,手心跑出一縷青煙。秦靈嘴角勾起來,有種惡作劇得逞的成就感,“我把他請來的護身毀了,這種人為什麽要護著,既然他敢做,就要讓他承擔因果,護著他的玄術師就該就地打死,招魂,接著打死。”
穆玄景嫌麻煩,“打的時候直接打到魂飛魄散不就完了?”
“你怎麽能這麽凶殘?”
“打死了再招回來再打死不凶殘?”
“我不跟你說了,”秦靈發現他在嘴皮子上總是輸給穆玄景,有點不爽,“這事不能細琢磨,我想吐。”
穆玄景摸他肚子,一本正經的問:“有了?”
“有……有了,”秦靈冷笑一聲,“你的,你敢認嗎?”
穆玄景愣了下,隨即冰冷的眉眼都融化了,還挺高興的樣子,“認啊,我認。”
秦靈反而傻了,“這種玩笑你也敢接?”在他的印象中,這種不要臉的玩笑可以絕殺一切直男!
穆玄景不依不饒的,“我真的認,你什麽時候生?什麽時候懷上的?”
秦靈哭笑不得,“我跟你開玩笑呢。”
穆玄景認真的道:“我還挺樂意當真的。”
秦靈沒好氣的對他拳打腳踢,打的特別熟練,打完了突然發現,心裡沒這麽堵了。
秦靈拍拍臉,冷靜多了,“你說,到底心有多狠,才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死在自己面前,卻不救他。我不能想,我甚至不敢想象我的長輩有離開的那一天,我看慣了別人家的生死離別,唯獨自己的家人,我接受不了。”
穆玄景眸色柔和的揉揉他的頭,“我不知道,我沒家人,不懂那種感覺。”
秦靈同情的道:“我有,我爹多,要不咱倆拜把子吧,咱倆這麽投緣,我分你一半爹。”
穆玄景:“……”
誰願意跟你當兄弟?!
倆人吃了午飯,回去就發現學校來了好多工人,那意思是打算拆學校。
工頭在一旁喊:“都動作快點!今天下午必須乾完了!”
秦靈快步走過去,問站在一旁的村長:“怎麽突然又拆了,不是說好等我把那個皮影處理好再拆嗎?”
村長解釋:“他們老板說的,這塊地本來就是他家的,他要拆,誰也攔不住。”
“劉路平?”
“對啊。”
秦靈冷下臉,剛告訴他那個皮影是他爸,他就這麽著急拆,王八蛋!
遠遠的就看到那個白胡子的皮影,因為畏懼太陽不敢出來,站在窗口跟拜菩薩一樣,不停著對著窗外的人拜,看樣子是在求他們不要拆。可惜,這些普通人全都看不見,看著老頭兒無助的樣子,秦靈走過去攔住施工的人。
他也不是那種氣急敗壞的樣子,反而有些看熱鬧的意思,笑眯眯的問:“你們現在拆了,不怕遭報復嗎?”
工人們正忙呢,都喊他:“小夥子讓開!這裡不安全!”
“別礙事!走遠點!”
秦靈問:“這裡是個凶殺案的現場,慘死三個人,他們的魂魄就在這裡遊蕩。還有那個殺人的皮影,如果那三個人就是因為損壞了它的學校被殺的,你們不害怕它晚上去找你們嗎?”
工人們臉色都變了,這件事確實讓他們害怕,他們有人看見那個皮影晚上跑出來過,可是錢多啊,這次敢來的都是膽子大的,他們就是為了賺錢。報復這種事,他們不是沒想過,但是都沒想過死。
秦靈笑了笑,指著村長說:“你們不信就去問問村長大伯,昨晚他們家就出事了,牆上全是血。”
工人們臉色都變了,都看村長,村長趕忙點頭,他也怕工人出事,再在村裡死幾個人,他們這個村子還怎麽住人?
工頭一看工人們的臉色,趕緊去趕秦靈走:“別在這裡嚇唬人,耽誤我們乾活,快走快走!”
秦靈含笑的道:“我沒嚇唬你們,劉路平找我來就是解決這件事的,我昨晚剛跟惡鬼談過,那個鬼就在那裡看著你們,每一個人,每一個面孔,他都看著呢,何不多等一天,等我把他送走你們再拆呢?”
他越是氣定神閑,工人們心裡越沒底,工頭著急的趕他走,“上面說今天必須拆,你就別給我們搗亂了。”他衝著工人們喊:“老板說了!乾完活當場發工資!他一會兒就帶錢來!趕緊乾!”
秦靈氣的磨牙,他還敢來!
穆玄景把他拉到一旁,“有的人,只不過是自欺欺人,明知道是真的,全部破壞了,看不見了,也就是假的了。”
秦靈又看了眼那個藏在陰影處的皮影,“他只不過是個老藝人,想把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傳下去罷了,執念太深,陷進去走不出來,我想幫他一把。”
穆玄景嘴角勾起來,眸色柔和的看著秦靈清透的眼睛,“都依你。”
秦靈莫名有點不自在,轉身去找村長,穆玄景這種表情,會讓他腦子不轉。
村長還真有劉路平的電話,秦靈打過去三次,對方都不接,秦靈煩了,發信息過去:你父親在看著你強拆他最愛的學校,如果你不想承認,沒關系,拆吧,我現在就把你父親送到你的面前。
秦靈去車上找了一遍,只找了一個紙箱子,封起來的話,陽光透不進去,“我把校長裝進去,他會不會嫌棄?”
穆玄景安慰他:“不會,命都沒了,還挑什麽好看?”
秦靈覺得自己跟一個糙漢子無法溝通,死,也要死的好看,如果他死後把他裝在很醜的棺材裡,他肯定詐屍。
秦靈跑到校長藏身的地方,把它抱進箱子裡。校長急得快要瘋了,“怎麽辦?他們要拆我的學校,他們拆掉之後,孩子們怎麽上課?我沒有學校我怎麽招生?孩子們來不了了!求你們,能不能阻止他們?能不能求他們不要再拆了!”
秦靈歎了口氣,“這個學校肯定是要拆的,你阻止不阻止都是同樣的後果,我帶你去看看你兒子吧。”
皮影想從箱子裡爬出去,“不,我不想見他,我不見他。”
這時候就聽窗外有人喊:“老板來了,趕緊乾!”
秦靈望過去,發現剛停下一輛私家車,從下面下來一個人,正是劉路平。
秦靈眸色一冷,他竟然自己來了,這是有多不放心?怕工人們拆不掉嗎?
皮影看到劉路平之後,愣在那裡不動了,好像在辨認來人是誰。秦靈趁機把它裝好,把蓋子蓋上,“這個學校拆不拆,得看你兒子的意思,你自己親口跟他說吧。”
“劉老板,來的這麽快呀,”秦靈嘲諷的問:“你這麽日理萬機的還跑到這裡來監工,真的辛苦了。”
劉路平笑了笑,也不敢得罪秦靈這樣的大師,“先生說笑了,我就想趕緊把學校建起來,明年附近幾個村的孩子們就能在這裡上學了。”
秦靈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既然來了,省得我跑一趟,走,我請你見一個人。”
劉路平笑了笑,有些抵觸,“我沒空,一會兒再說吧。”
穆玄景走過去,扣住劉路平的肩膀,劉路平雙眼發直,不動了。
秦靈驚訝,控制活人?
穆玄景示意他走啊,犯什麽傻呢?
秦靈嘟囔了一句,“越來越不像人類了,會的東西都不像人類。”
穆玄景:“……”
以前分明說他會的東西很酷很有用,這種落差,讓人心塞。
來到房車上,穆玄景又拍了劉路平一下,劉路平回過神來,生氣的問:“你們想幹什麽?”
秦靈把箱子打開,“別激動,看看這是誰。”
劉路平瞳孔一縮,不知所措的看著皮影,這個白胡子的皮影,是個老夫子的身份,他父親生前最喜歡的皮影。現在這個皮影抬著頭看著他,眼神悲傷,就好像有靈魂一樣。
劉路平後退兩步,“不可能!不可能!皮影是不可能活過來的。”
穆玄景把身上的怨氣放出來一點,遮住皮影和劉路平,劉路平就看到皮影身上模糊的靈魂,他又後退了幾步,嚇得臉色慘白,“不可能的!怎麽可能?不會的!”
秦靈撇撇嘴,嫌棄的哼了一聲,“你除了會說不可能還會什麽?鴕鳥都沒你會自欺欺人。”秦靈不管他,直接問皮影,“校長,是你兒子殺的你嗎?”
“不是!”皮影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反駁秦靈的話,著急的道:“他沒有害我!我是自己病死的!”
劉路平一瞬間怔住了,這個聲音,就是他父親,他父親竟然真的在護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