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淮面色陰鬱,悶聲問,“你們的信息素匹配度是多少?”
陸鹽口氣不怎麽好,“問這個幹什麽?”
赫淮眼睛下撇,不跟陸鹽對視,鼻腔發出一個不滿的單音節。
看著不高興的alpha,陸鹽剮了他一眼,“你哼什麽哼?”
赫淮下巴微微揚起,又發出輕微的哼音,一副‘我就哼’的樣子。
陸鹽不吃他這套,冷言冷語,“不高興的話,你可以再去基因庫檢測一下,看看有沒有其他契合度高的omega,到時候多個選擇。”
接著陸鹽又‘哦’了一聲,滿臉冷漠,“忘了,我們倆不合適,你不是多個選擇,你是單方面選擇人家。”
“如果真有這樣一個omega,祝他還沒找到合適的另一半,早日成為你的A級伴侶,不像我只是C。”
赫淮:……
在這種事情上比陰陽怪氣,他是比不過陸鹽的。
赫淮只能停止小學雞的鬧別扭,下巴蹭過陸鹽的肩線,他埋進omega的頸窩。
“沒有別人,也不會有別人。”赫淮輕聲說,“你不在,我連易感期都沒有。”
陸鹽的身體頓時僵住,神情卻是迷茫的,甚至下意識做了一個側耳的動作,像是沒聽清赫淮在說什麽。
其實他聽清了,也明白赫淮這話的意思,只是本能的在這種時候,拒絕接受這樣的訊息。
陸鹽沒再說話,望著一處地方眼睛半天沒眨動一下。
良久過後,陸鹽僵硬地一寸寸轉過頭。
不知道是止痛針起到一丁點作用,還是因為瑪加的毒液,赫淮似乎睡著了,狹長的雙眸闔著,眼睫垂落。
他側著腦袋窩在陸鹽肩上,露出一小截修長的後頸,冷白的皮膚在日光燈的照樣下,泛著瑩白光澤。
陸鹽尋著赫淮後頸的腺體摸過去,像是在確認什麽,指肚在他後頸反覆摩挲。
智能管家隻告訴他,赫淮這次易感期非常反常,目前正在接受心理治療,他並不知道這是赫淮七年以來,第一次經歷易感期。
難怪那段時間他那麽反常,脾氣還特別大,抑製劑都不管用。
陸鹽並不需要赫淮為他守這種男德,他希望他的腺體是健康的。
赫淮本來精神力就高於普通alpha,沒有易感期就意味著他得不到宣泄跟安撫,精神積壓太久,遲早會出問題。
赫淮悄然掀開眼皮,無聲凝視著陸鹽。
發現赫淮醒了,陸鹽抿了一下唇,問他,“你是在騙我嗎?”
赫淮輕輕搖頭,“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陸鹽滾了滾喉嚨,那裡火燒似的難受,垂下的眼眸深處是層層陰翳,還夾雜著一絲迷茫。
赫淮凝視了他半晌,翻身將手臂撐在陸鹽身體兩側,低頭去吻他。
腰上纏裹的繃帶,因為赫淮的動作洇出一點血跡,陸鹽煩躁地別過頭,“躺好,傷口又裂開了。”
赫淮心道‘你是我的止痛棒’,嘴上卻說,“躺著也疼。”
陸鹽瞪著他,“你這麽瞎折騰更疼。”
赫淮低頭吻陸鹽的唇,嗓音沙啞,“那你給我一些信息素,我需要安撫。”
陸鹽眼皮抽了抽,他黑著臉推開赫淮,坐起來摁住赫淮的肩,吻他的腺體。
在omega直白的刺激下,哪怕不在易感期,赫淮多少也釋放出一些性類信息素。
陸鹽很少碰赫淮後頸的腺體,就算是發情期,他也只是湊過來嗅嗅信息素的味道。
之前赫淮還以為他是含蓄,現在才明白,他是不想刺激到他,怕赫淮忍不住成結標記他。
對alpha來說,沒有比這個更直接的邀請。
但陸鹽現在這麽做,除了安撫他身體的疼痛,更多是想確定赫淮的腺體有沒有恢復正常。
因為小時候的特殊經歷,他們在精神層面有一種很深的羈絆。
赫淮變強的動力來源是陸鹽,以前他很弱小,保護不了陸鹽,那個時候他們經常被人欺負,越這樣他越想保護陸鹽。
在極端的生存環境中,形成了一種極端的感情——他無法忍受有人傷害陸鹽。
在這方面他們倆是出奇的一致,他受傷可以,赫淮要是受傷,陸鹽一定會跟對方拚命。。
他希望赫淮能好好的,哪怕沒有他,也能好好生活。
陸鹽的安撫讓赫淮心情既平靜,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鈍痛。
他過回身,靜靜望向陸鹽,對他說,“其實沒有易感期,對我也沒什麽太大的影響。”
這七年除了沒有信息素,對赫淮的生活沒造成什麽困難。
只是在陸鹽回來後,壓抑了七年的東西才爆發了,讓他有一段時間經常想把陸鹽關起來。
陸鹽癱著臉,好一會兒才說,“有病還是要治療的。”
赫淮‘嗯’了一聲,“慢慢治。”
有陸鹽在身邊,他什麽病都不會有,知道陸鹽心情不好,他沒說出口。
雖然這麽說會讓陸鹽心軟,但同時也會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赫淮現在明白,當初陸鹽知道加西被科萊昂成結標記,為什麽會那麽生氣,加西死後,他心情也不好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避開這個話題,但談了一個更沉重的,“你母親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陸鹽垂下眼,“她曾經說,科學只是為了求真,解開暗介物質的謎,也是想用科學的視角了解這個世界,並不是為了殺人,更不是為了製造殺人武器。”
赫淮:“她不像是會幫前總統秘密製造殺傷性武器。”
陸鹽:“我也不信她會,我記得她好像辭去了實驗室的工作,這話就是她在家跟我父親說的。”
赫淮問,“那你父親對這件事是什麽態度?”
陸鹽皺著眉,怎麽也想不起這段記憶。
那個時候他才十歲,他母親是個性格很好的人,說這話時情緒很激動,所以陸鹽才有這麽深的印象。
他搖搖頭,“我忘記了,後來可能父親把房門關上了,我沒聽見他說什麽。”
“但我看過他跟前總統的通訊記錄,對方是讓我父親把放射性金屬帶回主星給他,前總統的意思是要親自調查這件事。”
赫淮覺得這件事有很多漏洞,“可是在你父親帶放射性金屬來主星的路上,前總統已經坐星艦逃亡。”
如果他真的打算徹查這件事,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逃走呢?
“我也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陸鹽得到的信息也很片面。
赫淮抓住關健所在,“你是怎麽知道前總統和你父親的通訊內容,是你父親給你看的?”
陸鹽:“不是,是捷森特告訴我的。”
赫淮覺得捷森特知道的太多,他的行為動機也很可疑,不由問,“他跟總統,或者說跟你父母有什麽關系嗎?”
陸鹽解釋,“他跟我母親是同事,他也是實驗室的負責人之一,不過他只是管理者,不直接參與實驗。”
參與實驗的大多數科研人員,都死於那場意外的爆炸的事故,連同整座城市都遭殃。
陸鹽的母親幸免於難,可能就是因為她早就辭去相應職務。
那捷森特呢,他這個管理者為什麽沒有待在實驗室?趕巧避過一劫?
赫淮總覺得這件事疑點重重,尤其是捷森特,陸鹽知道的內情都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包括陸鹽母親的下落,能證明陸鹽父親清白的通訊內容。
這些說辭都可以取得陸鹽的信任,假設捷森特是在騙陸鹽,那目的是什麽呢?
那個時候陸鹽還沒有分化,捷森特不可能有預知能力,提前知道他跟赫淮匹配度高。
赫淮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他會不會是想要陸鹽母親研究的,‘暗介物質如何穩定放射性金屬’的核心理論資料?
這份資料的價值非常高,因為它可以改革現有的殺傷性武器。
赫淮看向陸鹽,不等他說話,陸鹽也猜到了,“他來我家的確去過我母親的書房。”
有沒有拿什麽東西,陸鹽不知道。
上午捷森特把他跟他奶奶帶走了,下午軍部帶著搜查令也來了,他們應該都是衝著核心資料。
陸鹽不意外捷森特懷著目的接近他,早之前他就知道捷森特的真實面目。
現在陸鹽唯一擔心的是,捷森特在NE11T星這件事上也騙了他,如果他母親沒在這裡該怎麽辦?
人在堅信一件事的時候,會自動排斥屏蔽其他與之相否的論調。
所以這麽多年,陸鹽一直堅信著他母親在這個星球,兩千多個日日夜夜的努力,也是想來NE11T星救人。
在踏上這片土地的那刻,其實陸鹽堅持的信念就在逐漸崩塌。
他擔心在這裡找不到那艘星艦,同時又怕看到一具具骸骨。
赫淮的推測,將陸鹽心中的懷疑推向了頂峰。
見陸鹽開始自我否定、懷疑,赫淮抱住他,“這裡找不到沒關系,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找到你母親。”
現在陸鹽肯這樣親近他,是因為還沒有下定決心,一旦他決定好,就不會再這麽拖泥帶水。
赫淮沒辦法想象有一天陸鹽離開他,會跟其他alpha在一起,甚至是結婚,組建家庭。
如果他母親真的死了,她的骸骨很有可能就是壓在陸鹽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促使他徹底切斷他們倆的感情。
所以赫淮不希望陸鹽找到那艘星艦,但更不忍看見他這七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陸鹽被赫淮的氣息包裹,所有的迷茫不安像找到一個可以棲息的地方,它們不再打擾陸鹽。
靈魂雖然得到了溫柔有力的安撫,但他嘴上還是不饒人,“嗯,你陪著我找我母親,等找到了,我們很有可能會就此分開。”
赫淮口氣無奈,“你能不能不扎我心?”
陸鹽揚唇笑了,“我樂意,誰讓我是等級低的c級伴侶呢。”
赫淮哼了一聲,他從兜裡掏出一樣東西,放到陸鹽的手心。
陸鹽低下頭,是一顆水果糖。
陸鹽剝糖紙的時候,赫淮問他,“做不做?”
“什麽?”陸鹽一時沒理解。
赫淮吻了吻陸鹽的耳垂,聲音暗啞了幾分,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在陸鹽翻白眼之前,赫淮捂住他的眼睛,“不許翻,以後翻一個扣一顆糖。”
陸鹽一下子就翻了兩顆糖的量,“你天天就想著這檔子事?”
赫淮當然不是,只是趁著他受傷,陸鹽比平時好說話,自然要珍惜當下的每時每刻。
等明天他傷好了,陸鹽又會變回高冷一omega,到時候赫淮就沒現在這個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