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鹽同意將那朵花交給安傑研究後,當天下午就有人來拿花了。
911銀衛部隊的一切都是高級機密,安傑隸屬於科學院植物研究所,就算是他也要向上級申請,才能從基地拿到那盆花。
對於Omega慷慨無私的行為,赫淮多少有些費解,以他對陸鹽的了解,不應該啊。
陸鹽一句怨言都沒有,回到宿舍將那盆小白花交給了研究所派來的人。
人走了之後,赫淮上下打量陸鹽,見他反應平平,不由問,“你就這麽把花送給科學院植物研究所了?”
陸鹽昂了一聲,“他們給錢了。”他將安傑報銷的錢,順手轉給了赫淮。
看著到帳的五萬多星際幣,赫淮哭笑不得,他促狹道:“你自己不留點?”
陸鹽沒領會赫淮的意思,“嗯?”
赫淮似笑非笑,“留私房錢可以背著我買糖吃。”
陸鹽乜了赫淮一眼,癱著臉伸出手,“把錢還給我。”
詐出陸鹽真有藏私房錢的心思,alpha瞬間變了臉色,啪地一聲拍上陸鹽的手心,戳破他的幻想。
“想得美!”赫淮哼哼,“今天藏私房錢買糖,哪天說不定就卷錢跑了。”
論陰陽怪氣他們從來不再一個級別,陸鹽嗤了聲,開始輸出——
“那你可把錢收好,等我真走了,那就是給你的分手費。記得對下個Omega大方點,省得人被你摳唆跑了。”
赫淮:……
之前洛佩斯通過赫淮跟陸鹽透露說,他父親的案子很快會翻盤,然後洗脫叛國的罪名。
果然如他所言,政府公開了案件調查的進展,證實了陸鹽父親是受到布魯爾的欺騙,並沒有背叛國家,也沒想過要傷害無辜人。
雖然案子塵埃落定,但對這個好結果陸鹽並沒有太高興。
因為這明顯洛佩斯的‘外交’手段,想利用為他父親翻案,緩和他們倆家的關系,這樣陸鹽就能毫無負擔跟赫淮結婚。
唯一讓陸鹽高興的是,政府以破壞國家安全、賄賂罪、叛國罪等等重大罪名,向聯盟最高法院起訴了捷森特。
這些罪名證據確鑿,等待捷森特的只有死亡。
陸鹽不恨洛佩斯,只是單純不喜歡他,但對捷森特,陸鹽是實實在在的厭惡。
當初要不是他跟前任總統布魯斯為了一己之私,也不會有這麽多人犧牲。
聯盟政府雖然沒有廢除死刑,但已經很多年沒有施行過死刑,捷森特是近二十年的第一個,因此在網絡引起了軒然大波。
#捷森特死刑#這個話題霸佔網絡的第三天,陸鹽竟然收到了捷森特送回來的包裹。
911銀衛基地的地址,雖然不是高級機密,但也在保密范疇內,捷森特不僅知道他在這裡,還知道部隊的位置。
看來他手裡掌握了不少人的秘密,以至於在安全局都能知道外面的信息。
能送進911銀衛部隊的包裹都會經過篩查,確定沒有危險才會放進來。
捷森特沒送陸鹽什麽過分的東西,是一盒絕版的戰艦模型,也是當年裴曦送陸鹽的戰艦模樣。
陸鹽連拆都沒有拆,連帶著包裝直接扔到了垃圾桶。
不管捷森特送這麽個東西是來惡心他,還是挑釁,陸鹽都不想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哪怕是一秒。
莫倫上將給溫沙放了三天假,但這三天他卻沒離開基地一步,鬧別扭似的在訓練室瘋狂地刷成績。
每次遇見陸鹽時,他就會用一種濕漉漉,仿佛遭到拋棄的目光看著陸鹽。
陸鹽不是同情心泛濫的聖母,不管溫沙用多可憐的眼神望著他,他都不會生出一絲負罪感。
感情是雙向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陸鹽覺得自己沒有義務為溫沙負責。
當年他沒跟溫沙做過任何承諾保證,在溫沙家待的那半天,總統就交流了幾句,因此陸鹽非常不理解他的單相思。
溫沙越是這麽擰巴鬧別扭,莫倫上將越是不想他繼續留在赫淮組。
而且以溫沙現在的能力可以帶隊,這樣才能有更多的成長空間。
所以赫淮再接到任務時,莫倫上將又沒有讓浮躁的溫沙跟著一塊去,他想好好磨一磨alpha的銳氣。
聽到任務的內容,艾麗仰天長嘯,“怎麽又是去K678星?我不想弄的滿身泥點子啊啊啊啊啊。”
一向沉穩的高黎都忍不住歎息,他也很討厭K678星潮濕的氣候。
最高興的莫屬霍多,接到命令那刻就一直賊兮兮地偷笑,他的反常引起了艾麗的注意。
艾麗眉毛有節奏地抖著,用逼良為娼地目光審視著霍多。
“老實交代!你小子跟那個植物學家到底什麽關系,我怎麽以前沒聽說過,你居然還有大教授的朋友?嗯?”
霍多嘿嘿笑了兩聲,他嬌羞地撞了一下艾麗的肩,“還不許人家老樹開花?”
艾麗被他那句‘人家’膈應地抖下了三層雞皮疙瘩,吼著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這次任務是送安傑到K678星,在那朵花生長的地方取土壤樣本。
那花是赫淮摘下來送給陸鹽的,只有他們倆知道,所以由他們這隊護送安傑,幫忙取土壤標本。
霍多明顯對安傑有意思,出發之前還騷包地到處借香水,往自己身上噴了好幾下。
艾麗聞到霍多身上的香水味,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總算知道你原始的信息素有多難聞了。”
“樟腦!樟腦!”艾麗咆哮,“每次你易感期那味道衝我的隔十米遠都能熏出淚,我真是服氣了,怎麽會有這麽奇葩的信息素?”
霍多回以鄙夷,“多清爽的味道?你呀,嘖嘖,就是不懂欣賞。”
兩人鬥著嘴上了星艦,最後吵得不可開交。
吵不過的霍多梗著脖子去問團隊中的理中客,“陸哥,你評評理,我信息素是不是清爽怡人?”
溫沙不在,高黎一向偏幫艾麗,赫淮余威尚在,霍多不敢問他。
陸鹽雖然也高冷,但其實不難相處。
在霍多期待的目光下,陸鹽實話實說,“是很嗆人。”
備受打擊的霍多倒伏在高黎肩上,嚶嚶地假哭了好半天。
艾麗大獲全勝,豪放的笑聲充斥在整個星艦上。
氣氛輕松和諧時,赫淮卻掐了一下陸鹽的手心。
陸鹽翻了一個白眼,沒理他。
從科學院將安傑接到星艦,霍多正經了不少,時不時在禁欲系Omega面前刷刷存在感。
五個小時後,星艦穩穩停停在K678星,赫淮記憶裡驚人,準確準到了那朵花生長的土壤。
前幾天他們在這裡擊殺了一隻高級蟲獸,花臂螳螂現在被蠶食的只剩下一具骨骸,上面附著許多寄生蟲,臭氣熏天。
即便隔著一層過濾面罩,陸鹽還是能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突然,旁邊的alpha往他手裡塞了一個東西。
陸鹽低頭一看,是一顆糖,包裹在彩色的塑料裡。
周圍的氣味似乎沒那麽難聞了,陸鹽將糖放進了口袋裡,準備回星艦上再吃。
赫淮覺得陸鹽藏糖的樣子特別可愛,又往他口袋裡放了兩顆水果糖。
陸鹽手指勾著自己的口袋,碰了一下赫淮的手臂,索要糖的意思很明顯。
赫淮笑了笑,抓了一把糖放了進去。
陸鹽這才滿意地放下口袋,徹底把難聞的味道拋到了腦後。
安傑跟助理動作很快,采集了土壤跟苔蘚植物在特種部隊的保護下,安全回到了星艦。
赫淮作為隊長仍舊是最後一個,陸鹽在他前面,穿過高壓氣艙門時,身後的alpha快步上前,在陸鹽口袋掏了一把。
等陸鹽反應過來時,口袋裡只剩下一顆糖了。
赫淮貼著他的耳朵笑道:“這叫望梅止渴,不是真給你吃這麽多……”
話還沒有說完,陸鹽黑著臉抬起手肘擊了過去。
赫淮捂著胸口彎了彎腰,看著走遠的陸鹽,喉嚨卻溢出愉快地笑。
霍多這次積極的幫忙,成功獲取了安傑一絲好感,對方答應不忙的時候跟霍多吃頓飯。
有人春風得意,就有人情路坎坷。
前幾天溫沙拚命在訓練室揮灑荷爾蒙,這幾天又把自己關在宿舍擺弄模型,連食堂都不去,餓了就喝營養液。
平時瘋狂調侃溫沙的艾麗跟霍多都忍不住開始擔心了。
平時打擊溫沙,那是因為這廝太過自傲氣人了,同隊三年他們的感情很深,見溫沙這麽難受,心情跟著也不好。
艾麗他們先是組團開導溫沙,之後施行車輪戰術,一個個上。
但不管是團隊站,還是車輪戰,效果都不佳,現在溫沙根本不跟他們交流,只顧著拚建手裡的模型。
艾麗擔憂,“他這麽下去會不會抑鬱?要不要看看心理醫生?”
高黎說:“他現在的情況,讓他主動去找心理醫生幾乎不可能,得讓心理醫生過來看他。”
霍多歎了口氣,“命運真他媽是妙不可言,陸哥居然跟兩個alpha同時高匹配,再想想我們這些光棍,這是什麽天殺的主角劇本?”
幾個人正商量怎麽把溫沙從宿舍騙出去,就見陸鹽和赫淮並肩走了過來。
他們趕緊閉嘴,低頭老實往嘴裡塞飯,沒再人家如膠似漆的時候,提不愉快的事。
第二次任務之後,陸鹽就沒再基地見過溫沙,唯一的消息也是在食堂無意中聽見艾麗他們的談論。
失蹤了五天的溫沙終於又露面了,他的狀態非常不好,面色慘白,眼睛拉出了幾道紅血絲,像是好幾天沒有合過眼,疲倦感很重。
跑完早操,陸鹽跟赫淮正要去食堂,溫沙就堵住了他們。
“我能跟你單獨談談嗎?”溫沙看著陸鹽,神色極其鄭重。
赫淮剛要說什麽,陸鹽摁住了他,對溫沙說,“好。”
陸鹽扭頭叮囑赫淮,“你先去食堂打飯,我馬上過來。”
赫淮下頜緊繃,他動了動唇,最終只是道:“快點回來!”
陸鹽‘嗯’了一聲,跟著溫沙走了,赫淮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直到消失,視線還是沒有收回來。
現在是早飯時間,宿舍區人很少,大家都是朝外走去食堂吃飯,只有陸鹽跟溫沙泛起而行,走了進去。
沒進911銀衛部隊之前,陸鹽都是一個人單打獨鬥,他並沒有很強的集體感。
對於溫沙的不歸隊,陸鹽本身也沒太多感覺。
但艾麗他們人都不錯,赫淮又是團隊核心,導致陸鹽不得不關心團隊的和諧,所以耐著性子跟著溫沙進了他的宿舍。
推開房門,陸鹽一眼就看見了宿舍中央擺的那個巨大的戰艦模型。
模型足有2米多長,高1米,寬0.5米,由50000多個模塊拚建而成。
陸鹽之所以知道的這麽清楚,是因為他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模型,他父母離開後,陸鹽不知道拆拆組組玩了多少遍。
盯著戰艦看了幾秒,陸鹽斂走視線,直奔主題地問,“你找我要談什麽?”
溫沙說,“這個模型是你前幾天扔的那個,我撿了回來。”
“我知道。”陸鹽毫不意外,他猜到了。
溫沙家裡似乎也有,陸鹽十幾年前在他家裡見到過,但眼前這個卻是嶄新的。
這個模型早就絕版了,隻可能是捷森特送他的那個。
唯一讓陸鹽吃驚的是,溫沙居然花了五天時間就拚了出來,這速度簡直非人類。
不是五天,溫沙隻用了四天時間。
拚完後,他一個人呆呆坐著看了整整一天,才下定決心找陸鹽談一談。
“我不知道這個戰艦模型是誰送給你的,但這裡藏著一句話,應該是寫給你的。”溫沙拆下了戰艦的艙門。
陸鹽皺了一下眉,走過去垂眸掃了過去,然後怔了怔。
這個戰艦設計的非常精細,打開高壓艙門內部構造跟真實的戰艦沒什麽區別,地板上用英文拚寫了一行話——
在洛佩斯下令之前,你父親已經死了。
模型是捷森特送給他的,這話肯定也是他留給陸鹽的。
短短一句話信息量卻很爆炸——‘在洛佩斯下令之前,你父親已經死了’。
當初是洛佩斯下令炸毀了阿波羅號,導致星艦所有人都犧牲了,包括他父親。
網上曝出一段阿波羅號的錄音,錄音證實了他父親是主張跟洛佩斯談判,但星艦還是炸毀了。
捷森特是想告訴他,阿波羅號指揮官不同意他父親的意見,所以在炸毀星艦之前就殺了他父親?
陸鹽盯著那行話看了許久,內心濺起了千層浪,許久才一一恢復平靜。
捷森特通過這個辦法告訴他所謂的真相,本來就沒有安什麽好心。
因為以陸鹽對他的厭惡,捷森特不可能想不到陸鹽在收到這份禮物後,會把模型直接扔進垃圾箱。
他可能就是想讓陸鹽跟真相擦肩而過,這樣陸鹽心裡就會永遠對赫淮的父親埋著一根刺。
如果陸鹽把模型拚出來了,那捷森特也沒有什麽損失,或許最後還能見陸鹽一面。
只要陸鹽對真相好奇,那他會為了了解更多內幕,去見捷森特。
剛才陸鹽冒出的第一個想法,的確是想找捷森特,現在仍舊想,只不過被他壓了下來。
他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尤其是這個人不安好心。
陸鹽壓抑著情緒,面上仍舊一派冷淡,他緩緩站直問,“你叫我來,就是為了看這個?”
“這行字應該對你很重要吧?”溫沙的眼睛清晰地印著陸鹽的模樣,眸底卻浮現著掙扎跟落寞。
許久alpha才開口,“我能用它能換你回答一個問題嗎?”
陸鹽點了一下頭,“能,你問吧。”
溫沙用力地抿了一下唇,松開後血液散開,那兩瓣薄唇的顏色更豔了。
他輕聲問,“你為什麽會喜歡赫淮,是因為他跟你的信息素更匹配嗎?”
頓了一下,溫沙自嘲一笑,“或許你會覺得我異想天開,但我覺得你跟我才更般配。”
陸鹽沒有否認,“我們有很多地方的確很像。”
如果不是溫沙拚出模型,讓他知道捷森特留下的這行字,有些話他是永遠都不會告訴溫沙,也不會跟他解釋。
其實真正了解陸鹽的人,也會問出溫沙這樣的話——想知道他為什麽會選擇赫淮,而不是跟他更像的溫沙。
陸鹽和溫沙有不少共同點,一樣喜歡收藏各類模型,也喜歡組建模型,他們倆就連性格也很相似,都很直白、乾脆,討厭膩歪。
在溫沙家看見的那些模型,陸鹽家基本都有,沒有的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因為限量版不好買。
赫淮是和他們倆完全相反的存在。
小時候的赫淮真就是個公主型的alpha——嬌氣、精致、心細、會關心人、也很會甜言蜜語。
赫淮很浪漫,而陸鹽恰恰相反,他不懂浪漫,也不喜歡別人跟他玩不實際的浪漫。
所以他和溫沙才是符合大眾意義上的般配,價值觀相同,愛好相同,包括脾氣都如出一轍。
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感浪漫的陸鹽偏偏就很吃赫淮這套。
大概因為赫淮的浪漫不是形-式-主義,他的浪漫是刻在基因,深入骨髓的——
是髒亂垃圾星上兩個疊得方方正正的防寒服,是在星盜堆裡的那隻餐巾折的天鵝,是汙泥中的一朵白色小花。
在跟赫淮分開的這七年,有一段時間陸鹽過的非常不好,只能住在廉價出租房。
房間很小,勉強能放下一張床,連窗戶都沒有,像一口棺材似的將他困住,裡面又悶又熱。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陸鹽就會想赫淮用糖果紙疊的那罐星星,五顏六色的,綴滿了出租屋的天花板。
赫淮的浪漫總會在某個瞬間,突然觸及到陸鹽的內心深處。
陸鹽不知道是因為喜歡赫淮,才會喜歡他的浪漫,還是因為赫淮不是為了活而活的浪漫,才喜歡上他。
跟溫沙在一起,陸鹽只是陸鹽。
但跟赫淮在一起,陸鹽會為了一朵小小的花而豪擲千金,心甘情願變成一個不務實的人。
所以他選擇赫淮,跟信息素沒有任何關系,他喜歡的是赫淮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