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談覺得自己現在聽到長安和八百裡加急這兩個詞都腦殼痛,他穩了穩心神問道︰“什麼情況?廣川王跟著湊什麼熱鬧?等等……廣川王是誰啊?”
他是第一次察覺到家大業大的難處,突然蹦出來這麼一個廣川王,他甚至都記不起來是誰。
畢竟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也沒什麼往來,在長安的時候也很少聽到他們的消息,這些諸侯王只要不作死,劉徹都不會分一個眼神給他們。
霍光比劉談這個半吊子皇子強得多,迅速說道︰“廣川王應該是廣川惠王劉越的長子,劉越的生母乃是孝景皇后之妹王夫人。”
劉談轉換了半天親戚關系,然後才說道︰“所以……現在這個廣川王算是我的堂兄弟?”
霍光點頭皺眉說道︰“廣川王平日裡不聲不響,怎麼突然就反了?”
劉談說道︰“首先你要得問他怎麼這麼早知道消息的,若非他早早知道消息,不可能時機趕得這麼巧,我都剛收到消息,他竟然比我還早,除非給他送消息的人跟給我送消息的人是一起出來的。”
霍光面色一變︰“長安有叛徒。”
“叛徒未必是叛徒,但一定有心懷不軌之人,好了,不需要猜測廣川王為了什麼謀反,結果就是他謀反了,長安那邊應該已經有反應了,但是如今長安只有母后一人支撐,我得盡早趕回去才行。”
劉談說完這句話,苗瑞和畢高就匆匆趕來說道︰“殿下,已經準備好了。”
劉談點了點頭說道︰“走,即刻出發。”
霍光失聲說道︰“什麼?可是天都快黑了。”
劉談說道︰“耽誤不起了,現在距離天黑還早著呢,剛用完午膳,現在還來得及。”
霍光連忙說道︰“可是要準備出行都要一段時間。”
“不用,精銳團已經集結完畢,我上馬就能走,都這個時候了難道還要向平日裡一樣準備一堆有的沒的?我是回京又不是去荒山野嶺,這樣就夠了。”
霍光抿了抿唇,他知道劉談說得對,這種時候就不能再糾結那些細節了,可……騎馬趕路多遭罪他是知道的,更不要說劉談本來的騎術也就一般,這樣一路過去非常辛苦,一想到就讓他覺得心疼。
霍光只能壓下這一股心疼,開口說道︰“到了長安先把反賊拿下,然後穩住朝局,你不需要做什麼,只要你在就足夠了,盡快找到陛下的下落,若是真的找不到……”
劉談聽到這裡心裡一跳,厲聲打斷︰“說什麼呢!怎麼會找不到?一定能找到!不管劉弗陵心裡想什麼,就算他真的想謀反也不可能把自己給搭進去,這一次只不過是意外,說不定……說不定現在已經有了父皇的消息,或者等我到長安的時候父皇平安無事的消息就能傳回來了。”
霍光靜靜看著他,眼眶微紅,略帶些哽咽說道︰“我也希望陛下平安無事,但……殿下……此刻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劉徹失蹤,霍光受到的沖擊比劉談也少不了多少,對於霍光來說,劉徹亦君亦父,感情上自然也是無法接受,只是他畢竟比劉談成熟許多,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那是大海啊,在海上失蹤,又能怎麼找?
劉談看著霍光,眼裡帶著些許水光,但終究沒有落下來,他微微仰頭說道︰“你放心,長安亂不了,我心裡有數。”
說完他就轉頭回了自己的寢殿去換了一身黑色勁裝,同時腰刀、弓箭、弓弩全部都配上,等他走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陸懸拿著一件鬥篷站在外面等著他。
陸懸走過來親手將鬥篷披在他身上,把兜帽幫他帶上,遮蓋住了他的半張臉之後說道︰“一路小心,我讓阿加牧帶著人在暗中跟隨。”
劉談剛要說什麼他就捂住了劉談的嘴說道︰“放心,在快出北境國的時候他們會停下來回到朔方城,別讓我擔心。”
劉談眸光微動,用力點了點頭,陸懸一邊陪著他往外走一邊說道︰“若是有需要你也可以讓他們去做事情,不過,不要讓他們到明面上,免得會有人攻訐你勾結匈奴。”
不是所有人都能分辨出烏孫人跟匈奴人長相的不同的,實際上烏孫跟匈奴基本上是一個人種,也沒什麼不同的。
劉談聽著,走到廣場的時候,精銳團已經集結完畢,一身黑衣整整齊齊列隊,甚至連戰馬都在旁邊穿戴著最新式的馬具安安靜靜站著。
他最後擁抱了一下陸懸說道︰“我走了,保重。”
陸懸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劉談轉頭對著霍光他們拱手說道︰“此間一切就拜托諸位了。”
霍光等人也對著他行禮,劉談轉頭走到自己的馬匹旁邊,身形矯健的上了馬,而後一抬手臂,身後精銳團整齊劃一的上了馬。
明明是近千人的規模,結果愣是仿佛一個人一樣。
哪怕霍光等人早就見識過精銳團在這方面的厲害之處,此時還是不由得精神一振。
至少帶著這樣的軍隊,他們不用擔心劉談遇到危險。
劉談帶著人一路疾行向北而去,他原本跟霍光陸懸說的是會盡快趕到下一個驛站休息,然而實際上到下一個驛站的時候他只是讓人打包了一些食物和水,甚至還換了一匹馬,然後繼續趕路。
換馬不換人,這一般都是加急信使才會做的事情,劉談這次也體會了一把。
沒辦法,誰讓他到驛站原本想要歇息的時候卻聽說太尉從宮中回去的時候在街上被遊俠兒刺殺,如今長安一片混亂,皇后想要調集兵馬卻又被百般阻撓,調的動兵馬調不動糧草。
眼看廣川王即將兵臨城下,皇后和衛夫人傾盡資產夠得糧草調兵防衛。
劉談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要氣炸了,這一看就知道是丞相的手筆,竟然逼得他母后拿出私房錢來購買糧草,他回去生剝了劉屈犛的皮!
事情危急到了這種程度,劉談也顧不得休息,只能繼續趕路,因為他改變了計劃。
長安現在雖然危機,但皇宮應該還是安穩的,陳阿嬌把持不住長安正常,但她不可能把持不住皇宮。
所以他需要先去把廣川王給抓了就相當於解決了這次危機,也就不用太過擔心。
嗯,能抓就抓,不能抓就直接宰了。
劉談看了一眼輿圖,研究了一下廣川的位置。
不得不感謝這個時代道路不是那麼發達,只有一條官路能夠容得下大軍行進,否則他還要判斷劉齊會走哪一邊,簡直就是在為難他。
衛不疑站在他身邊有些擔心地說道︰“殿下,不如我帶五百人過去,您帶著五百人回長安吧。”
他知道陸懸的人一直在暗中保護,那些人散落四野,但是仔細算來也至少有五六百人的樣子,只要那些人護送劉談到長安,那麼劉談的安危應該沒什麼問題。
劉談冷笑︰“你知道廣川王帶了多少人嗎?他帶了六千人,你就帶五百人還想攔住他?”
衛不疑認真說道︰“若是設伏也不是不可能。”
精銳團的士兵素質都太好了,根本不是一般的士兵能夠比的,所以哪怕數量相差懸殊,衛不疑都不擔心。
劉談搖頭︰“不,你隻帶著我的手令沒資格捉拿他,而我手上有太子諭令有皇后懿旨,這樣也就是個勉強,我必須去。”
衛不疑見狀也不好再勸,隻好說道︰“那殿下……人數相差還是多了點,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劉談有些煩躁地看了一眼輿圖說道︰“怎麼搞的,繪製輿圖的方法早就告訴那些人了,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有把全部輿圖都更換過來?這破輿圖誰能看得懂?”
衛不疑聽後苦笑,他們原本是能看懂這些輿圖的,結果沒想到如今他們都被北境王殿下弄的新輿圖給慣壞了,一個一個竟然看這個輿圖都不太習慣。
他深吸口氣說道︰“殿下,讓我來吧。”
劉談點頭,他帶衛不疑出來的原因就是衛不疑在這方面比他有經驗,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想一想怎麼坑對方。
他原本想要讓人準備一些生石灰的,但是一想到那些士兵也都是大漢百姓,他就有點下不去手。
這種仁慈並不是對反賊的仁慈,而是對百姓。
百姓大部分都不懂事,他們是廣川王的屬民,自然就是要聽廣川王的,聽了就有活路,不聽可能當場就死了。
所以歷朝歷代處置反賊一般都是把賊首和主要參與人員抓起來嚴懲,普通士兵到最後也是該幹嘛幹嘛去,最多就是罰他們做勞役之類的,除了捉拿過程中對抗產生的殺害,一般是不會殺人的。
劉談可以對匈奴人下狠手,卻很難對國人也這麼狠,殺人不過頭點地,用生石灰和水帶來的痛苦太大了,而且一時半會他也來不及調用生石灰,想來也只能用弓箭和火藥來埋伏打擊。
否則一千人對六千人,哪怕能打得過也肯定會產生傷亡。
劉談現在自己手上死一個人他都心疼,更不要提死那麼多了。
他任由衛不疑選好了伏擊的地點,到了那裡之後等了兩天才等到了廣川王的大軍。
劉談站在遠處看著那些人皺了皺眉說道︰“不對,這看上去最多也就五百多人,怎麼可能有六千人?剩下的人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