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立刻說道︰“是!”
霍光問道︰“不連坐?”
劉談愣了一下,他發現自己還是有點不太習慣漢朝律法的連坐制度。
只是在這種情況下,連坐有的時候也是為了震懾。
他想了想說道︰“夷三族,若有其他親族涉案,照此辦理。”
江充聽到不由得怎舌,這個懲罰不可謂不重。
夷三族本來就很重,而按照以往的情況大部分略賣人基本上都是一個家族在做這種事情,家族不知情的很少。
真的能追查出來,基本上等同於滅九族。
劉談也可能反應過來這個刑罰太重,倒不是他覺得不合適,而是律法方面不合適。
要知道謀反才是誅九族,略賣人的刑罰肯定不能跟謀反相提並論,若是傳到長安,萬一有人說他把被略買的百姓等同於皇帝,雖然對他不會有太大影響,也很麻煩。
於是劉談看著江充補充了一句︰“根據觸犯律法的程度不同,你自己看著辦,畢竟你才是廷尉。”
事情談到這裡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劉談看著霍光問道︰“阿壽怎麼樣?”
霍光眉宇之間閃過一絲無奈︰“這孩子正跟自己生氣呢。”
劉談失笑︰“怎麼?他也知道自己魯莽了?”
霍光生氣說道︰“他才沒覺得自己魯莽,他隻覺得自己的身手不夠好,還要讓殿下去救他。”
劉談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輕咳一聲︰“沒事兒,我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就……運氣好了一點。”
如果說第一刀他是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那麼第二刀就真的是運氣好,誰能想到那個賊人自己湊上去找死呢?
霍光眼神復雜地看了劉談一眼,氣運這種事情,真是不信不行。
他搖了搖頭說道︰“讓他自己反省幾天也挺好,現在明白總比將來吃虧強。”
霍光有他自己的教育方式,劉談沒過多干涉,直接宣布散會。
眾人都走了之後,陸懸趕忙拉著劉談去上藥。
不得不說,昨天陸懸的處置方法得當到底讓劉談少受了一點罪,雖然當時很痛,但現在好了很多。
畢竟年輕,身體底子也不錯,不至於因為這個傷牽連出別的毛病。
劉談咬著牙任由陸懸幫他上完藥之後,剛想拉著陸懸補個覺。
他昨晚睡眠質量比較一般,陸懸就更別說,原本大朝會的時候他還想讓陸懸補個覺,結果沒想到陸懸氣不過跑去找那兩個賊人的麻煩去了。
劉談十分心疼地摸著陸懸此時略有些青黑的眼底說道︰“這種事情交給江充好了,何必親自過去?江充也是老手,肯定不會落下線索的。”
陸懸握住他的手親了親他的指尖說道︰“我擔心江廷尉心軟。”
劉談聽後失笑︰“江充心軟?霍相心軟他都不可能心軟。”
若非要說他們之中誰最恨匈奴,必然是江充。
其他人對匈奴也有恨,但沒那麼明顯,霍光他們更多的是長年累月下來的認知,覺得匈奴是敵人,而且是站在大漢和北境國的基礎上,對侵略者自然是十分厭惡的。
劉談就比較復雜,他一方面討厭匈奴不停地侵略,但是又覺得滅掉匈奴不現實,不如想想怎麼把對方同化成大漢的一個民族。
只有江充,因為匈奴來襲差點殞命在此,臉又毀了差點斷送官途。
不過,哪怕劉談肯不計前嫌地用他,但江充此生也就是這樣,就算挪動也最多就是讓他把九卿輪一遍,至於國相……劉談沒考慮過他。
江充恨匈奴恨得要死,在知道這些人還跟匈奴勾結,給對方提供鐵器,就等於變相提供武器之後,他怎麼可能手軟?
陸懸嘴角勾起一抹沒有溫度的微笑︰“他手下的那些人不行,我出來的時候,他們居然在裡面嘔吐。”
劉談本來還納悶那些人為什麼嘔吐,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陸懸說的應該是那些人看到受刑過後的賊人。
他沉默了一下,原本他還想問問陸懸到底做了什麼,現在想想,為了他的身心健康著想,還是別問了吧。
反正只要知道那兩個人不好過,他就開心了。
“不說這個,還沒出正月,為了這些人渣氣壞了身體不值得,走了,去補覺。”
劉談突然感受到了生活節奏緩慢的好處。
起碼工作沒有那麼多,他就能拉著陸懸光明正大地補覺或者做點別的什麼。
他剛這麼想就聽到畢高說道︰“殿下,公輸亦求見。”
劉談愣了一下︰“什麼事?若是不重要的話先讓他回去。”
天大地大陸懸睡覺最大!
畢高說道︰“公輸亦帶來了一個人,說是他的父親,特來求見。”
劉談︰……
公輸家族的家主,還是要見一見的。
他嘆了口氣,摸了摸陸懸的臉說道︰“你先去睡,我處理完事情去找你。”
陸懸湊過來親了親他說道︰“好。”
因為被打斷了甜蜜的午睡,劉談在接見公輸父子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有些淡。
他坐在主位上打量了一下公輸亦的父親,也就是現任公輸家族的家主。
那是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皮膚粗糙略黑,長相十分平平無奇,嗯,是真的平平無奇,扔到人堆裡都找不出來的那種。
他原本以為公輸家族的家主應該是氣度不凡的,然而等看到真人之後他才發現,這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後世那種悶頭搞發明創造的技術宅。
略顯木訥,因為見他又帶了些緊張,十分拘束行禮說道︰“草民公輸粲拜見北境王殿下。”
劉談嘴角抽了抽,因為一早知道這位公輸家族的家主年紀不小,為了不被對方看扁,他特地換了一套低調奢華的衣服,從暗紋到配飾都不是那麼顯眼,但湊到一起就能烘托出一股貴氣,再加上劉談微微抬起下巴,表現出的矜貴模樣,起碼在身份和錢財上能夠讓對方小心一些。
結果沒想到這些準備都沒用,對方此時連頭都不敢抬,似乎快要緊張死了。
一旁的公輸亦也有些緊張,他早就跟父親說過北境王殿下脾氣很好,不會為難人,但是他的父親好像並沒有放在心上。
劉談心中過了一遍這位的名字,公輸粲,嗯,公輸慘,看樣子好像是挺慘的。
他心裡想著這些便開口說道︰“坐。”
公輸粲小心翼翼地入座,全程依舊不敢多看劉談一眼,讓劉談覺得自己仿佛是什麼洪水猛獸。
劉談想了想,跟技術宅寒暄只能讓雙方都陷入尷尬,是以他直接開門見山說道︰“想必之前本王對你的安排公輸亦已經都跟你說過了。”
公輸粲愣了一下,本來他還在組織語言怎麼跟北境王先聊一聊,畢竟貴族好像都喜歡周旋一番再進入主題。
以往他就是不擅長這方面,所以吃虧不少,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個機會,他來之前一路上做了很多準備,力求讓北境王對他滿意。
結果沒想到這位不走尋常路,直接略過了那些寒暄。
公輸粲極其謹慎地飛快地看了一眼劉談,沒敢多看,只知道對方天生一副好模樣,臉上也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讓人看了就心生親近。
他當然是會覺得親近的,畢竟劉談前世也是一名技術宅來著。
公輸粲緊張說道︰“是,是。”
劉談說道︰“當時因為臨近新年,所以這件事情耽擱了下來,而今天是第一天點卯,所以你的屬官還沒著落,你若不嫌棄,先住進已經給你準備好的宅子,耐心等一等。”
公輸粲立刻說道︰“草民……草民住在亦兒那裡便可。”
劉談笑道︰“放心,北境國的官員都會賜宅,如今宅院還有空缺,你趕得好,等以後人多了可就未必還能有。”
公輸粲聽後著實放心不少,他原本以為自己還要去租房才行,至於買房……公輸家族的錢都要花在重要的地方,哪怕如今的北境國房價不高,他也舍不得買。
賜宅好啊,公輸粲覺得沖著這一套宅邸來的就很值得。
得了房子的公輸粲顯然很開心,也很感激劉談,之後話說得就多了些。
劉談跟他說了兩句便提到了鏵式犁,他開口說道︰“既然你來了,正巧前兩日我交給公輸亦一個任務,就交給你吧,切記此物重要,圖紙萬萬不能流出,若是落到別人手裡,你父子二人可是要被問罪的,懂嗎?”
公輸粲立刻說道︰“殿下放心!”
劉談其實不太放心,公輸亦的機關術在他看來也就勉強能用的樣子,而且不夠靈活,當然這也可能跟他們的知識體系不全面有關系,不能舉一反三。
現在公輸粲這個樣子,看上去也不像是技術大牛啊。
劉談心中懷疑卻並沒有表現出來。
很快他發現,幸好他沒有表現出來,公輸粲的能力真的不是他兒子能比的。
可能是因為這是劉談交給公輸粲的第一個任務,被他誤以為這是對他的考驗,公輸粲經過三天的不懈努力,基本上做出了鏵式犁的模型。
不僅如此,他還對鏵式犁的犁體曲面進行了詳細設計,寫下了自己的心得。
劉談在看到鏵式犁模型的時候有些詫異︰“這麼快?”
公輸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只是一個樣件,殿下看看可是這樣?”
劉談心說我哪兒知道啊,我就知道理論上的知識,實際操作一塌糊塗。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淡定說道︰“試試吧。”
雖然是樣件,但也同樣有犁地的功能,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個樣件的鏵式犁整體是用木頭做的。
劉談看著樣件在冒充田地的土盤上行進,低頭看了看,發現上面的確有犁溝,他想了想問道︰“現在這個鏵式犁只有一個,能不能並排多做幾個?讓幾排土地同時耕種?”
公輸粲一愣︰“同時耕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