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談此前根本沒關心到底都有誰出使西域。
說實話,在知道江充會跟著一起去之後,他對這個使節團基本上已經沒什麼指望了。
更何況反正只是往烏孫走一趟,他的真正目的也不是帶著使節團幹嘛,所以誰去誰不去他都沒關心,一心培養隗冠繪圖的本事和改良紙張。
結果就給他來了一個驚天巨雷。
此時此刻劉談特別想跟劉徹談談心,雖然知道他對霍家人有各種期望,希望能夠再出一個霍去病,但問題是霍光是頂級文臣啊,你把他扔過來走一趟西域,萬一他身體不好生病了,掛了怎麼辦?
歷史上霍光的履歷裡面也沒有出使西域啊。
然而再過一會就是出發的吉時,現在臨時換人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劉徹看著劉談瞪圓眼楮十分驚詫的樣子一時之間居然有些舍不得,雖然劉談經常住在莊園或者施翮苑裡並不怎麼回宮,但每次見面他給劉徹留下的印象都實在是太深刻,一想到劉談跑了之後他就沒有新鮮菜色吃也沒有新鮮玩具,一時之間劉徹突然很想把他留下來。
但是再看看劉談一身金裝英姿勃發的模樣,劉徹又覺得讓他走一趟很好。
這樣的矛盾表現在臉上,讓一旁的劉據和劉弗陵忍不住都有點混亂,他們看了看正跟皇后互相垂淚的丹陽公主,再看看劉談,要不是皇后的表現很正常,他們兩個簡直要懷疑嫁去烏孫的不是丹陽公主而是劉談了!
劉徹一點也沒覺得不對勁,依舊在輕撫劉談後背說道︰“此去一定要小心,若遇不平之事便寫信回來,父皇給你做主。”
劉談對著劉徹扯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心裡卻想道︰給你寫信有啥用啊,真有什麼緊急事件,等信到長安了,估計我的屍體都涼了,還是先斬後奏比較好。
反正他是皇子嘛,只要不沾上謀反,做什麼事情都比較容易被原諒。
一旁的劉據見皇后母女都已經快說完了,他爹還拉著他弟弟不肯放手忍不住輕咳一聲說道︰“父皇,該到吉時了。”
劉徹十分惆悵說道︰“去吧。”
如今他這個表情倒跟現在的場景十分匹配了。
劉徹是不能輕動的,太子劉據就需要代替劉徹將他們送至宮門口,而大烏孫的岑陬軍須靡已經帶著車隊在外面等了。
丹陽公主是從宮裡就上了車,劉據和劉談兩個人騎馬並排走,劉據看著劉談身體略有些僵硬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不過一想到這是他妹妹即將遠嫁的場合,他就又將笑容給忍了回去,轉頭輕聲說道︰“我給你安排了數十位弓弩手,還有一些暗衛,遇到緊急情況不要管別人,他們會帶你離開。”
劉談心中一驚轉頭看向劉據︰“什麼緊急情況需要我自己先離開?”
劉據臉上的笑容很淡︰“只是防患未然而已,烏孫……跟匈奴太緊密了。”
劉談下意識說道︰“是大烏孫。”
劉據無奈︰“好好好,是大烏孫,反正你自己小心,還有我在你的行禮裡加了一件軟甲,等出了玉門關記得穿上。”
關內天氣熱,所謂的軟甲也沒那麼柔軟,容易被人看出來,想必劉談也不願意讓人認為他膽怯,倒是到了關外,天氣會比較涼一些,加衣服是正常的,到時候再穿就沒那麼明顯了。
劉談沒想到劉據連這個都給他準備了,不由得心下感動,想要行禮,結果一抬手扯到了韁繩,小白馬忍不住走快了兩步,劉談頓時僵硬在馬背上成了個一動都不敢動的木雕。
劉據忍著笑伸手握住他的韁繩幫他控好馬,輕聲說道︰“出了城趕緊換車,你這樣子我真擔心你連長安都出不去就要回來了。”
劉談下意識說道︰“呸呸呸,怎麼說話呢?”
兄弟兩個說話之間就到了皇城門口,此時軍須靡也騎著馬在那裡等候,在看到丹陽公主那輛豪華婚車的時候,軍須靡忍不住抻了抻身體,向裡面張望了一下,只是婚車太過嚴實根本看不到什麼,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軍須靡有些失望的目光一轉就看到劉據和劉談兩個人都在看著他,目光說不上冰冷,但也有著一些警告意味。
軍須靡隻好打馬上前開始走定好的流程。
這一部分流程跟劉談基本上沒什麼關系,他就在旁邊當個背景板就好,畢竟有個代表劉徹的劉據。
無聊之下他就開始直觀察使節團,尋找霍光到底是誰。
其實霍光並不難找,因為使節團除了劉談之外就是他地位最高,就跟在劉談身後。
劉談一轉頭就看到了他,第一眼看上去,霍光跟他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
在他的印象中霍光這樣的權臣肯定是特別自信特別有氣勢的那一種,為人應該不會陰鷙,但也可能一眼就讓人覺得心驚膽顫。
可現在這個霍光看上去倒是頗有一種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的味道。
霍光的長相並不是特別精致特別亮眼那一種,只能算得上是端正清秀,但偏偏氣質溫和,一雙眼楮明若秋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或許是感受到了劉談的目光,霍光也看了過來,然後對劉談微笑點頭示意。
劉談迅速回過頭來,忽然就覺得劉徹這個安排挺不錯的。
霍光這種類型,正好最戳他的點啊,他以往喜歡的各種影視動漫人物都是這種溫柔掛的,對這樣的人他也一直都沒有什麼抵抗力。
不過他還是提醒了一下自己,別真的把霍光當成溫柔小白花,否則只怕會幻滅。
就在劉談胡思亂想的時候,那邊無聊的流程終於是結束了,在禮官的唱和下,車隊開始緩緩啟動前進。
劉談率領的騎士隊是在婚車前面的,霍光跟江充跟在他身後一左一右,劉談為了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忍不住想到就憑身後這兩位,這個陣容真要搞事情,恐怕能掀翻大烏孫了吧?
哦,不對,現在的霍光和江充可能還沒那個本事,得再成長一下才行。
出了長安城又走了一段之後,隊伍的氣氛明顯松懈了下來,沒有剛剛那麼嚴肅,就連軍須靡也打馬上前對著劉談拱手說道︰“又見面了,五殿下。”
劉談對他十分客氣地點了點頭說道︰“這一路還請岑陬多多照顧。”
軍須靡笑了笑,看上去倒是挺陽光,說話卻有些夾槍帶棒︰“照顧可談不上,這一路上的風土人情,安延靡應該已經跟五殿下都說過了吧?”
安延靡?
劉談腦子空白了一瞬,第一反應就是這誰啊?
後來努力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哦,這是陸懸的烏孫名字。
這軍須靡是對之前他拉偏架的事情耿耿於懷?
劉談心裡嘖了一聲,沒想到這位大烏孫的太孫居然還這麼小心眼。
他臉上沒表現出什麼,只是掛起禮節性的笑容說道︰“陸懸倒是沒說,更何況就算他說了,那也是他的片面之詞,此次大漢與大烏孫和親,與他又有什麼關系?”
軍須靡聽後這才高興起來︰“正是如此,大漢與烏孫為姻親之國,自然不用理會他。”
這麼容易就哄好了?這軍須靡也太好騙了一點吧?
不行,他得再觀察觀察,如果真的那麼好騙,或許丹陽的處境也沒那麼糟糕。
劉談心裡想著這些,嘴上卻跟軍須靡天南海北的胡謅,有關大漢的情況他基本上是不怎麼說的,就算說也是說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卻經常無意之中刺探一下大烏孫的情報。
當然他刺探情報也沒那麼明顯,也不會刺探太隱秘的東西,畢竟他的外交經驗是零,甚至社交經驗都不多,問多了怕是要自以為覺得很隱秘,但人家都發現的情況。
更甚至有可能反而被對方忽悠而不自知,所以劉談詢問的都是一些有關烏孫的天氣啊,風土人情之類的。
他的理由也很正常︰“我就是想替丹陽多問問,她如今不便出來走動,更不便跟岑陬來往頻繁,但又對烏孫有些好奇,我也是擔心相隔千裡,變化太大,若是她沒有準備怕是要不適應。”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聽上去就覺得劉談是個溫柔的好哥哥。
更何況他問的東西也不敏感,天氣這種東西,只要過去就知道了,就算說了大漢難道還能操控天氣嗎?
至於風土人情,這個涵蓋的就廣了,劉談剛開始只是問烏孫都有什麼習俗,尤其是大型聚會之類的節日都是什麼時候。
軍須靡聽後也有些奇怪︰“這些你竟然都不知道嗎?”
劉談笑道︰“我以往不過是個閑散皇子,若非這次皇命在身,也不可能跑到烏孫去,所以也沒有過多了解過,更何況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哪有岑陬說出來的可信呢?”
軍須靡不疑有他,連忙介紹了幾個重大節日,劉談不經意問道︰“遇到這些節日的時候,大家都會聚在一起嗎?烏孫的都城會不會太擠?”
軍須靡說道︰“是的,基本上都會到都城來,太擠的話會在城郊搭帳篷,反正有許多牧民本來就是住在帳篷中的。”
劉談聽後仿佛來了興趣︰“哦?這樣說來到了那一天外面一定十分壯觀吧?畢竟都是帳篷,一眼望去望不到邊。”
軍須靡大笑道︰“不會望不到邊的,也沒那麼多人住在帳篷中,一般最多也就到城外二十裡左右吧。”
劉談心裡換算了一圈,已知烏孫的都城是赤谷城,根據大漢的記載,赤谷城面積不大,最多也就是三分之一的長安城那麼大。
算上城外二十裡估計也就勉強能跟刨除皇城的長安比一比,那麼一個長安城現在有多少人口?烏孫的人口就算多也不會多到哪裡去。
嗯,烏孫基本人口概況到手。
劉談一邊記憶一邊又隨口說道︰“我聽說出關之後水源十分缺乏,烏孫怎麼樣?”
軍須靡驕傲說道︰“烏孫地處草原上最肥沃的地方,有七條河流,還有二十多個海子,當然不缺水源!”
劉談聽後驚詫說道︰“二十多個海子?那烏孫豈不是成了草原上的澤國?”
軍須靡大笑說道︰“當然不是,烏孫土地廣袤,這又算得了什麼?”
劉談興致勃勃問道︰“我聽說有海子的地方風景都不錯,有沒有什麼地方好看的,若有時間,我倒是想過去一觀。”
軍須靡隨口說了幾處,劉談都記了下來。
等到晚間扎營的時候,他就將霍光和江充都喊了過來,然後指了指書案上他寫下來的東西說道︰“父皇派你們來定然是因為你們對烏孫有所了解,說來慚愧,出發之前我在忙別的,倒是沒知曉太多,你們看看這些跟你們知道的有沒有出入?”
霍光低頭看了看那幾張紙,先是納悶這是什麼紙,為什麼看上去細膩潔白不少,但很快又被紙上的內容所吸引,忍不住問道︰“殿下,這些是從何得來?”
劉談輕描淡寫說道︰“從軍須靡嘴裡問出來的。”
霍光、江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