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懸不好意思笑道:“沒什麽,他罵我呢,我告訴他在長安還是要謹言慎行的好,聽懂烏孫語的大有人在。”
“他罵你什麽?”劉談皺了皺眉。
陸懸很坦然:“他說我穿上漢人衣服也不是漢人,唔,那句諺語翻譯成漢語應該是沐猴而冠。”
劉談聽後十分生氣,特別想把車倒回去把那個軍須靡罵個狗血淋頭,可惜因為這點事轉回去也顯得他太沒風度了一些,更何況人家已經走了,難道他還要追到驛館去罵嗎?
最後他也隻好說道:“你也太好脾氣了一些。”
陸懸心說也就你說我好脾氣了。
他對軍須靡說的當然不是那句話,真是那麽不溫不火的一句話也不至於讓軍須靡差點破功。
實際上他對軍須靡說的話翻譯成漢語就是:令尊英年早逝,你也要保重身體,莫要步其後塵才是。
就差明晃晃的咒人家早死了。
軍須靡沒當場揍人已經是忍功了得。
陸懸對著劉談笑了笑說道:“畢竟算起來,他也是我堂兄。”
“堂兄怎麽了,堂兄也不能隨便欺負人。”劉談想到陸懸送來的水晶也的確是幫了他的忙,便十分豪氣說道:“以後他要是欺負你,你就來找我。”
陸懸卻搖頭說道:“不可,這點事情我尚且能應對,殿下且末為了我與軍須靡交惡。”
劉談十分稀奇:“我還能怕他不成?”
陸懸垂眸,看上去似是有些低落,半晌才說道:“大漢與他們即將為姻親,殿下也不好對軍須靡太過苛責。”
姻親?劉談愣了一下,他腦子裡轉了兩圈這才想起來烏孫的確是曾派使者前來求親,根本原因還是在於匈奴對烏孫的威脅性太大,大漢想要拉攏烏孫,削弱匈奴的勢力,而烏孫想要倚仗漢朝的實力,讓匈奴不敢輕舉妄動,兩邊幾乎是一拍即合。
實際上烏孫這也是受到了威脅才會這麽選擇,要知道當初張騫第一次出使到烏孫勸說獵驕靡返回烏孫曾經在的敦煌祁連間的故地的時候,獵驕靡可是堅決拒絕過一次。
要是以劉徹的脾氣,當初烏孫敢拒絕,他就敢打。
可惜此時劉徹已經不能再那麽肆意了,打烏孫,匈奴肯定會趁火打劫,到時候大漢腹背受敵,沒有一個強力的將領怎麽能贏?
所以劉徹答應了和親的請求,並且還是派宗室女前去和親。
劉談見陸懸似乎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如果站在朋友的角度呢,就可以勸陸懸也求親,據說陸懸的父親當初帶人自立的時候就是回到了祖先故地,在敦煌祁連山一帶,大小也是個國家,而且人數應該也不少,否則大漢這邊也不必將陸懸當成一個正經別國領導人來接待。
所以他求親的成功率還是挺高的,更何況陸懸一心向漢,年紀小,很容易被大漢拉攏,而不像是獵驕靡年紀已經很大,他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求親也未必會真的跟大漢一心。
可惜這樣的話劉談說不出口,他真的不忍心把好好的小娘子往火坑推。
縱觀歷史,和親的公主能有好下場的太少了。
這次要去和親的那位宗室女劉細君先是嫁了爺爺又要嫁孫子不說,就生了一個女兒,最後還很早就去世了。
後來大漢在她去世之後又派了一位公主過去和親。
一個閨閣女子,突然就要遠嫁到千裡之外,語言不通,風俗不同,能扛下來那得有特別強大的內心才行。
或者有的時候有強大的內心也沒用。
劉談沒說讓陸懸也求親的話,只是說道:“你與獵驕靡不同,你身上有一半漢族血統,也算是自己人了,不要喪氣。”
陸懸笑了笑沒說什麽,他知道劉談就是在安慰他而已,如果獵驕靡真的打算對他們動手的話,想必大漢也未必會出手幫他。
不過這是他自己的事情就應該自己解決,他希望自己能給劉談帶來的是快樂。
是以陸懸轉移話題問道:“我聽聞殿下這些時日一直在來往於城外和皇宮,是陛下有事情讓殿下做嗎?”
劉談聽後有些尷尬,他之前跟陸懸說有機會就請他去莊子上玩,結果他這邊忙著種葡萄,然後就全忘了,只能硬著頭皮承認說道:“是的,在幫李息想辦法把葡萄種活嘛。”
陸懸有些好奇問道:“真的能種嗎?”
劉談摸了摸鼻子:“找到一個辦法,但是不確保能不能成活。”
陸懸誇讚道:“殿下果然智計百出。”
劉談連忙擺手:“不一定能不能行呢。”
陸懸問道:“這次是也是去看葡萄苗?”
劉談搖頭:“不是,之前出了一點問題,我弄了另外一個東西,這次是去看那個的。”
陸懸沒再問,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劉談的莊園。
就如同劉談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莊園被嚇到一樣,陸懸也被震撼到了。
他來大漢的時間不短,也參加過許多宴會,那些宴會大部分都會在莊園上進行。
陸懸自認為已經見識過很多達官貴族的莊園,也算是就見過了世面,然而他卻第一次見到這麽大這麽齊全的莊園。
在知道整個莊子的大小的一刹那,陸懸甚至覺得這裡甚至可以稱之為是一個獨立之地,足以建國的那種。
縱然人口少,但自給自足,不怎麽需要與外界交流交換就已經很厲害了。
陸懸想到之前自己送金馬和水晶的時候自以為很貴重,但……跟這座莊子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呢?
尤其是劉談的莊子是陳阿嬌送的,陳阿嬌因為出身的緣故在審美上絕對是一流,所以這座莊園不僅規模宏大,主體建築部分卻又精巧細致,五步一廊十步一景,可以稱得上是陸懸來到大漢之後見過的莊園之罪。
一時之間這位小昆彌又想到了他阿媽說的那句話:中原的名貴花朵是無法適應草原生活的,你無法帶給他那樣富足的生活。
劉談見陸懸不說話以為他看直了眼,便笑著說道:“讓苗瑞帶你四處看看吧,我先去處理點事情。”
陸懸雖然很不想跟劉談分開,卻也知道有些事情可能並不適合讓他知道,便知情識趣地說道:“殿下請便,我自己走走便是。”
劉談其實也不是想要隱瞞,而是不太想解釋。
如今在這莊子裡的都是他的下屬,他想不解釋就可以不解釋,但是陸懸的話……本來少數民族地區科技就不如大漢發達,就連他身邊的人都未必能理解他做的事情,陸懸就更……
倒時候陸懸問起來,他要是回答不詳細,就顯得敷衍,如果回答詳細……那恐怕要從盤古開天地說起,不了不了,傷身體,還是算了吧。
劉談到了專門給蒸餾器開辟出來的工作間之後一進去就看到了跟後世常見形製幾乎一模一樣的蒸餾器。
劉談眼睛一亮,走過去轉了一圈,匠人們都十分緊張地看著劉談,生怕被指責哪裡做的不夠好。
不過他們擔心的不是金錢問題,而是小命問題。
這年頭奴隸做錯事情被殺那可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實際上劉談也就隨便看看,他哪有能一眼看出有沒有問題的能力。
他轉頭問道:“檢測過了嗎?任何地方都不能漏水的。”
鐵匠甕聲甕氣說道:“殿下放心,我們都已經用桐油刷過許多遍。”
劉談點點頭:“那就試試吧。”
在場的人都有些懵,他們完全不知道這個東西幹什麽用的,要怎麽試?
劉談看了幾個匠人一眼說道:“你們先下去吧,若是成功,自當有賞。”
說到後面那句的時候,劉談的心都在滴血,想當初他偶爾去一次高檔飯店,看到上面寫著需要百分之多少的服務費都會舍不得,現在的心情也差不多是那樣,但他必須得學會習慣,哪裡有皇室不賞人的呢。
匠人們提心吊膽的下去了,跟在劉談身邊的畢高小聲問道:“殿下,可還要喚人來?”
劉談說道:“去找些口風言的,這裡的事情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然後再找些酒來。”
畢高問道:“殿下,要多少酒?”
劉談指著鍋說道:“能幾乎將這個裝滿的。”
這個量可不少了,好在這座莊子上什麽都有,酒自然也是足夠的。
過不多時,就來了四個膀大腰圓的大漢,劉談指點著他們說道:“把酒都倒裡面,然後燒!”
大漢們沉默著乾活,劉談有些奇怪,奴隸們就算是乾活也大部分會應聲,基本不會這樣一聲不吭,怎麽這四個人這麽同步,一個說話的都沒有,就算表示聽懂了也只是行禮而已。
一旁的畢高看出他的疑惑,便湊過來小聲說道:“殿下,這幾個都是啞奴,並且不識字,絕對不會泄露機密。”
劉談:……
幸虧不是因為他要人保密才把人給弄啞的,否則他大概會很後悔說那句話。
畢高趁機又說道:“殿下,莊子上養著不少啞奴,您以後若有什麽不能訴之於人的事情,交給他們去辦就好。”
劉談……劉談已經不想問這些人是天生的啞巴還是後天的了,他胡亂點了點頭,然後就感受到房間內開始逐漸溫熱。
也幸虧現在天氣已經逐漸轉涼,否則他還真未必能夠在這裡呆得住。
這邊兩個啞奴生火,那邊兩個啞奴則在不停的給冷凝桶裡注水。
原本劉談將注水口都已經設計出來了,結果忘了這個時候沒有自來水,結果只能靠人工一點點做水循環,也虧了他有人可用,否則要是讓他自己弄,只怕累死也搞不定。
過不多時,酒精形成的蒸汽在通過冷凝桶的時候形成了液體,流出來的時候霎時間整間屋子酒香四溢。
劉談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他原本一心搞酒精,都忘了在高純度酒精之前是白酒,這樣的新鮮玩意,怕是要先上交劉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