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之從最初的好奇變成了驚訝,直覺林燁應該遇到了大麻煩,因為曉樂這一入定就花了一天一夜。
待昏暗天色微曉,曉樂才睜開眼睛,接著吐出長長的一口氣,神情罕見的有些精疲力盡。
沈逸之等他緩過來之後,才問:“如何?”
“他一定很閑。”這是曉樂看完之後唯一的念頭。
他摩挲著這塊小小的玉簡,眼底帶著一分懷念,兩分無語,三分抓狂,四分認命地說:“我從不知道他如此熱愛九年義務教育,瞧這博大精深的中文簡體,滿篇都是錯別字。講個時髦還得穿插著English,生怕我看不懂,用的全部是低級詞匯和短句!這篇幅能短嗎?當然專業術語難以翻譯,那就用BPMF字母拚音打上補丁,真是個激靈鬼對不對?哦,還有這些也就算了,我居然看到了咱家鄉的方言,天可憐的好幾百年沒用了,虧他還記得住!更別說這些關鍵的阿拉伯數字,整個函數出來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要考一考我初高中的數學有沒有還給老師嗎?”
一大段的話,沈逸之根本就沒聽懂,只等著曉樂發完牢騷,疏散怨氣。
最後曉樂嗤笑一聲道:“怪不得說自己頭禿,這傻逼不禿誰禿!”
“所以,你看懂了。”
曉樂:“……”他默默地抬頭望著蒼天,吸了吸鼻子,“嗯,怕有歧異,我梳理了足足三遍。”
沈逸之啞然失笑,摸了摸的曉樂的腦袋問:“那他究竟說了什麽,要如此重重保密?”
“自是九霄之界的驚天秘密。”曉樂收回往老天爺的目光,將鳳氏一族竊取神樹氣運,背信棄義讓軒轅一族喪命於仙魔大戰的始末說了一遍,“所以那位鳳玄大帝怕不是你的娘親,我猜是個億萬年不死的老妖怪披了她的皮!”
而這就能夠說明鳳玄大帝對沈逸之的虛情假意。
“天人五衰一到,下一個便該輪到你或者凌塵仙君。可明明凌塵仙君修為更高,但鳳玄大帝顯然更希望的是你。”
“我煉化了魔種,是仙魔之體,然修為太低,一旦奪舍,是承受不住她的魂魄,所以得變強。”沈逸之回過頭看著曉樂,冷靜地說,“她入魔了。”
聞言,曉樂有些心疼地握住沈逸之的手。
從小沒有娘親,爹又因他而死,沈逸之雖從未在人前流露出難過來,但心裡必然不好受。好不容易活下來,飛升到了上界,哪怕鳳玄大帝並非他想象中的那般在乎他,可能另有所圖,但終歸是娘,只是沒想到其實這位也早已凶多吉少了。
沈逸之感受到了曉樂的心意,忍不住垂下頭親了親他的額頭,眸光閃爍著溫情,說:“現在那些被兌換的魔晶便有了去處。顯然,凌塵仙君執掌仙兵,定也知道其中的內幕。”
“這樣可以解釋他為什麽那麽反對你繼承大帝之位,甚至不惜把你押出仙域,說出永遠別回去的話,那是應該要保護你啊!”曉樂說到這裡,聲音微微上揚,“燁子說他外冷內熱,果然沒錯,你瞧,舅舅其實還挺關心你的,是吧?霄令一定是他給的!”
看曉樂比他還激動,沈逸之忍不住笑問:“林燁怎麽會知道這些?”
“他是伏魔仙君轉世。”
沈逸之臉上露出了驚訝。
只見曉樂嘖嘖兩聲,歎息道:“還是凌塵仙君的師尊,一來就被關在仙君府裡,怪不得不管是燼墟之地還是仙域,都找不到他。這個身份,絕對主角的料,可惜……老天爺選擇他,要完。”
都一百多年了,這條鹹魚還在仙君府裡沒挪地方,誰家救世主是這樣的沒志氣?
沈逸之道:“不如問凌塵仙君要人?”
曉樂搖頭:“他離不開,軒轅一族的詛咒在逐漸加深,燁子他自己也搞不清軒轅怨魂們對他究竟是善還是惡,是單純的隻想報仇,還是另有目的,如今在仙君府反而更安全一些。”或者說不想拖累他們。
這未盡之意沈逸之聽出來了,他說:“可現在凌塵仙君快要護不住他了,不然不會好心地送玉簡過來。”
曉樂的心中頓時微沉。
“實力還是太弱了。”
沈逸之的感慨得曉樂讚同:“的確,燁子他現在也有玄仙的修為,可惜在金仙,大羅面前根本不夠看。所以他問了我五遍,你現在是什麽境界,著急等我回信。”
這位伏魔仙君的轉世那抱大腿的欲望都能透過玉簡傳出來。
才剛掙扎上玄仙境的沈逸之:“……”
試問不挑戰生死能行嗎?有人混吃等死都比他的修為提升快,就跟大白二黑一樣,明明夠強悍,但是養家糊口的重擔依舊落在他的肩膀上,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
沈逸之終究罵不出粗話來,只能放下一句:“讓他在仙君府裡耐心地等著!”
“好吧。”曉樂找出一枚空白的玉簡,也開始刷刷刷地將自己和沈逸之的情況交代。
林燁雖然身處險境,明知道告訴曉樂後者會擔心他,卻還是一五一十毫無保留地說清楚,便是因為兄弟之間無需那種“為你好”的隱瞞,否則關鍵信息勢必也無法交換,怎麽有助於最後的通關?
同樣,曉樂也不會瞞下沈逸之的身份,哪怕鳳玄大帝之子亦在林燁的任務名單中。
不過,曉樂沒林燁這麽無聊,一份信搞得如此複雜,他直接用簡體中文外加注釋拚音,以及阿拉伯數字等有別於修真界的寫法刻錄到玉簡中。
只是寫到了自己和沈逸之的猜測,他忽然問道:“師兄,話說回來,既然伏魔仙君的轉世回歸九霄之界,那魔域之主呢,不是說他也回來了嗎?”
這個問題,沈逸之無法回答他。
曉樂寫好了回信,一家四口又重新回到了結界口,今天在兌換處的依舊是那位執事,於是將這枚不起眼的玉簡混在魔晶裡面遞過去。
執事朝他微微頷首,算作收下了。
而這天,正是大川宗準備進入仙域的日子。
此刻結界入口兩旁站滿了仙人,而澤洋玄者率領十來位大川宗仙人身著宗門道服走來,在萬眾矚目之下,雙手執起那顆渾圓的魔元,對著城門的方向高聲道:“大川宗澤洋已至玄仙境,獵大魔之源獻上,懇請仙將通融,允許宗門進入仙域。”
萬年來,試圖獵殺大魔的玄仙沒有上千,亦有百數,可皆隕落在魔域之中,仙域的那條界令而出,根本沒有下界仙人能夠達到,而大川宗是第一個。
所有的仙人都紛紛望向了城門,原本空無一人守護的結界入口波紋開始蕩漾,兩位銀甲仙將手執銀槍威嚴出現。
大川宗獵魔歸來他們亦有所耳聞,是以臉上皆不意外。其中一位上前接過魔元,仔細探查了一番,然後點點頭:“可以,通過。”
此言一出,後面一位抬起手一揮:“大川宗,放行——”
大川宗上下的目光皆亮了,饒是早就練就了榮辱不驚的本事,此刻依舊激動地有些失態。只要他們今後在仙域勤加修煉,站穩腳跟,再有宗門的弟子飛升而來,也能如那些大門派一樣,將後輩直接提攜進入,無上光榮!
徐若言一個小天仙,沒出息地哭成了淚人,他覺得自己並未出任何力,在燼墟之地一直受同門前輩照拂,現在雞犬升天也能跟著享福去了,實在幸運。
他一邊哭一邊跟周圍的師叔絮絮叨叨,惹得也想飆淚的師叔們瞬間哭笑不得,勸道:“誰說你沒有貢獻,要不是你當初為曉樂仙友打抱不平,與他交好,我們大川宗怎會有這個機會得沈玄仙的相助?”
“對,若言,你功勞最大!”
徐若言被這麽一說,眼睛不由地在四周尋找,終於看到了曉樂他們。
“我去去就來。”他說著跑了過去,也顧不得矜持,一把握住曉樂的手說,“樂樂,我這麽叫你行吧?你照顧好大白二黑,等我在仙域有所成就,一定提攜你們進來,可要等我!”
目光真摯,曉樂一點也不懷疑徐若言的話,不過他還是拒絕了:“其實這裡也挺好,不用費心。”
徐若言一臉不信:“你別安慰我了。”
“那好吧。”曉樂於是朝身邊的沈逸之努努嘴道,“事實上我覺得指望你,還不如指望我家師兄來得快,對吧?”
徐若言:“……”
曉樂彎眼一笑:“趕緊走吧,通道已經開了,別耽誤時辰。”
“可我舍不得你們。”徐若言吸了吸鼻子。
“唉……”曉樂輕輕一歎,“我是為你著想,再這麽握下去,你就別想走了。”
話畢,徐若言刷得轉過頭,果然見到沈逸之的目光正落在他的手上,眉間微蹙,似乎有些不悅。
“馬上走。”明明這位玄仙什麽都沒說,但徐若言好像燙手一般,他立刻行了一禮,逃也似地回宗門隊伍去了。
而那邊澤洋玄者正帶著門下仙人朝周圍行禮道別,最後對曉樂和沈逸之輕輕頷首,這個在燼墟之地掙扎萬年的宗門終於完成了夙願,進入仙域。
注目的仙人望著他們消失在結界的背影,紛紛流露出了難以抑製的羨慕。
曉樂道:“若猜的不錯,等神樹死亡,整個仙域將淪為大帝的仙靈池,他們這一去……”
沈逸之說:“既然無法告知實情,不如不提醒。”
曉樂牽住他的手,朝著離結界相反的方向走:“消息已經遞給燁子,我讓他替我們找尋一些答案,至於接下來,我想去一趟魔域。”
“神樹?”
“對,之前還不清楚,但現在我能斷定這棵世界之樹與我應當有所淵源,是他在呼喚我。”
沈逸之思忖道:“陰陽雙生花古有記載,卻從不知道種子從何而來。”他又看了眼前面的大白也牽著二黑的手蹦蹦跳跳,“你的半生獸也並非純粹的龍族。”
“很多秘密在我見到那棵神樹之後,應當就能清楚了,但是為今之計,我們最重要的是……”
“修煉!”這兩個字從沈逸之嘴裡吐出來帶著千鈞的分量。
曉樂悶悶地笑起來,忍不住抓了一把沈逸之的頭髮,繞在手指上把玩,揶揄道:“師兄,人生啊,就是被命運的浪花推著走,所謂風口浪尖,天之驕子的待遇。”
作者有話要說:
林燁:我太難了!這輩子我再也寫不出這樣的精華!
曉樂:傻逼!你究竟是在防著旁人,還是防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