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嶽劍尊哪怕已經隕落,這道劍魂亦是仙人所留,威力比之魔種不知道強了多少倍,以沈逸之如今不到化神的修為想要煉化,簡直天方夜譚!
然而這又是他父親的劍魂,留在生死峰之上便是為了保護他,一片拳拳愛子之心融入其中,想必並不排斥被兒子所用吧。
再者沈逸之雖然總做這些危險的事情,可他既然活到現在,至少都熬過來了。
這樣想著,曉樂雖然擔憂,卻也多了一線希望。
這時那柄被沈逸之牽引的巨劍開始震顫,劍魂之威帶起周圍罡風,形成颶風,吹得曉樂睜不開眼睛。
他勉強催動真元,可不過金丹期哪兒抵擋得了,結界還未成型便瞬間碎裂。
曉樂咬了咬牙,乾脆張開手心,銀潤純白的根系伸展出來,在自己的面前形成一道藤網,陰陽雙生花,可免一切的術法,這個時候他才能看清前面發生了什麽。
只見這巨劍震動如脈搏一般震動,似乎想要掙脫沈逸之的神識束縛,甚至摧毀,然而寒嶽的殘留意志又不斷逼它順從,終於一重虛影從巨劍之中分化而出,然後對著沈逸之的眉心緩緩刺入。
曉樂驚訝地發現這道劍意居然只有金丹境的實力。而煉化這道劍意,對於沈逸之來說實在太簡單,不消片刻,便融入他眉心。
接著第二重虛影從巨劍演變而出,分辨其中的威能,應該便是元嬰境的劍意了。而沈逸之出竅期的修為,煉化它也不過稍稍皺了皺眉,接著順利地跟著納入眉心之中。
然後便是這第三重,出竅境。同等的境界,雖然稍顯吃力,沈逸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然而煉化得依舊毫無凝滯。
直到化神境,卻是沈逸之都沒有達到的境界,面對這個威力,曉樂不禁握緊的拳頭,心驚膽戰。
順利似乎到頭了,劍影隻進入了眉心一半,沈逸之的全身經脈開始膨脹,痛苦的面容取代了以往的平靜,細碎的呻.吟漏進曉樂的耳朵,讓他的心跟著揪起來。
他的聲音根本傳不到沈逸之的耳朵,可依舊大聲喊著:“二師兄,撐住啊!”
道袍頃刻間碎裂,道道血痕出現在沈逸之的皮膚上,一時間竟割得他血流如注。
下一刻沈逸之猛地睜開眼睛,緩緩地抬起鮮血淋漓的手一把握住這虛幻的劍身,目光銳利逼人,眼睛滲著血,脖頸之下,經脈浮現,將這劍意一點一點推進自己的眉心中。
汗水跟血水混合在一起,沈逸之的膝蓋終於支撐不住磕在了地上,他喘著粗氣,抬起頭,大喝一聲:“再來!”
巨劍頓時一分為二,渡劫期的劍意,曉樂只是一看,便心生膽寒。
“二師兄……”
曉樂背上的霄令止不住地鳴顫,忽然脫離曉樂,直衝向沈逸之,後者抬手一握,只見金光閃爍,鳳鳴之聲悅耳長空,周圍的靈氣瞬間被吸取一空。
沈逸之徒手握住渡劫劍意,霄令的增幅之下,強大的真元將這劍意包裹住,一點一點牽引著往自己的眉宇而來,居然要強硬煉化。
那可是渡劫的劍意啊!
“啊——”一聲嘶吼從沈逸之的口中而出,巨大的飛天鳳凰出現在他身後,振翅展開。
眉間被劍氣所傷,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殷紅的血滴落而下,渡劫境的劍意最終不甘地步前幾者的後塵。
虛弱的手艱難地伸向那最後凌然不可侵犯的劍仙之魂,沈逸之的瞳孔擴散,力竭地雙膝跪地,雙唇蠕動,發出微弱的聲音:“父親……”
身後,陰陽雙生花的根系無限延伸而來,根尖散發著銀白的光芒,那是曉樂松動靈葉,將靈氣反哺後的效果,過去的四年,都用這個方式將沈逸之從瀕死之中拉回來。
煉化渡劫的劍意已經消耗了沈逸之所有的力量,傷勢比之元嬰淬煉更加嚴重,哪兒還能再面對這具有仙人之威,最後一道劍魂呢?
曉樂看不下去了。
他的根系層層交織,在沈逸之面前形成密不透風的屏障,打算借術法免疫替沈逸之當下這一劍。
寒嶽的力量,曉樂還未化形之前曾深刻體會過,大白二黑的身軀就這麽便一劍斬斷,他必然抵擋不住。然而這不過是一道劍魂,也沒有龍吟加持,應該是能擋下的。
“小師弟……”
“別怕,我能行的。”曉樂目光堅定,站在沈逸之的面前,“我不明白為什麽你一定要這麽做,可總有你的道理,只是二師兄,你得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了!”
都說妖獸靈植即使化形,看著像人,依然沒有人性,然而……沈逸之看著面前的曉樂,那道消瘦又倔強的背影,明明害怕,卻還護著他的模樣,終究對自己的那點自負感到可笑之極。
“我答應。”
君子一諾,重於千鈞。
曉樂全身繃緊,等待著那劍仙之威。
生死峰外正是黑夜子時,整個宗門沉靜在靜謐之中。
突然,籠罩五年之久,無人能破的寒嶽劍魂結界,出現了一道道如蛛網一般的裂痕,從上往下快速龜裂,接著萬千劍光從裂縫中射出,無邊的劍意朝四面八方震蕩,帶起陣陣猛烈氣浪,整個妄墟崖便是一陣地動山搖。
“怎,怎麽回事,大師兄,是不是二師兄他們……”
駱清清一邊嚷著,一邊跟陸江河前後從屋中奔跑而出,然而迎面便是這亮如白晝的劍光,讓他們下意識地抬手遮住眼睛,不敢多看。
待劍光過去,只見生死峰上空的雲卷旋渦翻騰著,似乎受到了強大力量的影響,一時間無法平靜。
身後的飛劍光芒劃過天際,這個時候,凌劍宗的尊者們再一次驚動,紛紛禦劍而來,落在妄墟崖之上。
“又發生了什麽?”
“你們看!”
眾人定睛看去,卻是那道阻隔著所有人進出生死峰的結界消失了。
“寒嶽的劍魂不見了!”
“這……”
“沈逸之又做了什麽?”
話畢,人群從中分開,仙風道骨的太上長老乘著孤鴻殘影降臨妄墟崖。
他沒有理會眾人的行禮,目光銳利,神情肅然,就盯著生死峰的入口,未發一言。待風卷雲湧重新安定,生死峰恢復往日被罡風覆蓋的平靜,這才趨步向前走去。
罡風再如何凌冽自然抵擋不住散仙的腳步,然而他才剛邁開一步,卻停了下來。
只見黑暗之中,走出兩個人影,不,具體來說,是一個人攙扶著另一個人。
“是二師兄和小師弟!”駱清清眼尖地不等看清來人便做出肯定,他拉了陸江河一把,便飛奔而去。
饒是陸江河再沉穩,此刻也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哪管什麽太上長老,哪管什麽宗主尊者,直接隨著駱清清去接回自己的兩個師弟。
“居然真活著!”仙羽峰主簡直不可思議,雖然知道理事殿中的魂燈未熄,可親眼見到本該必死之人,依舊非常震驚。
她望了寂滅尊者一眼,後者目光沉沉,並未多言。
而星垂尊者已和曲柳尊者一同前往,很顯然,沈逸之似乎傷得不清。
駱清清到了跟前,二話不說取出輪椅,毛毯和披風,讓曉樂將沈逸之放下來,然後蓋嚴嚴實實。陸江河看著他倆的臉色,曉樂還好,倒是沈逸之出奇的白,仿佛剛受過重傷。
他正想問,就見沈逸之輕輕地搖頭,頓時到嘴的疑惑便咽了下去。
這時,星垂尊者帶著曲柳尊者也到了。
“你小子,真的活下來了!”曲柳尊者話未說完,星垂尊者便催促道,“少廢話,趕緊給他看看。”
沈逸之沒有拒絕,任對方的神識檢查自己,除此之外,還有不遠處其他人的神識,也一道一道地掃過自己。
沈逸之乾脆門戶大開,任由他們探查,臉上平靜地仿佛沒有一絲察覺。
“我從來不知道魔種居然還有如此安分的時候。”曲柳尊者這句話並不輕,並且驚訝地問出了眾人心聲,“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沈逸之回頭望著生死峰,說:“不破不立,絕處逢生。”
“你煉化了寒嶽的劍魂?”突然,一直未曾出聲的太上長老出現在他的面前,一雙犀利地眼睛緊緊地盯著他,雖未動用一絲一毫真元,可這壓迫感依舊攝人。
然而沈逸之抬頭,目光平靜:“是。”
此言一出,周圍盡是震驚,有的甚至倒抽一口涼氣,用瘋子一般的眼神看著沈逸之。
而撼海尊者在回神之後,突然朝生死峰望去,帶著一絲急切問:“那寒嶽留在上面的劍意,豈不是都……”
沈逸之扯了扯嘴角,依舊清清淡淡地回答:“都歸弟子所有。”
“什麽!”仙羽峰主幾乎失態,“劍仙之威,你如何能夠煉化?”
沈逸之唇角一勾:“父親所留,自有愛護之意。”
想當初在寒嶽劍尊的祭奠上,昊絕峰和仙羽峰聯合起來謀奪妄墟崖,為的不就是生死峰上寒嶽留下的從金丹境之始,到天劫之後的重重劍意和感悟?而如今,這些竟成全了沈逸之,實在太可笑了!
可沈逸之這話卻糊弄不了太上長老,他的如鷹梟的眼睛從沈逸之身上掃過,接著便落在了像影子一樣沒什麽存在感的曉樂身上。
曉樂心中猛然一跳,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四肢不由地僵硬,跟一位散仙如此接近,在對方威亞之下,他連落荒而逃的力量都沒有。
曉樂心裡涼涼,他覺得自己要完了,這要被看穿真身,請問他還有什麽活路?
“你成丹了。”太上長老的口吻雖依舊那麽冰冷,可是卻帶上了一絲驚訝。
居然沒看穿?真的能行!
曉樂猛地抬起頭,驚喜來的太快,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一隻手從輪椅上抬起來,輕輕握住他,沈逸之笑道:“別怕,太上長老不過是看著嚴厲,實則對優秀的後輩子弟多有關照,慈愛有加。”
你確定你說的是面前這老頭嗎?怎麽看都跟慈愛關照沒一點關系。
曉樂抽了抽嘴角,但是神情的確沒那麽僵硬了,抬手行禮道:“是。”
話畢,各種神識亦清掃了他的丹田。
“他剛來的時候不是一介凡人嗎,上生死峰之前也只是煉氣期,現在居然結丹了!”
“煉氣期?怎麽可能?”
“可他的確結丹了,幾位峰主皆可作證,這小弟子剛來的時候,的確什麽修為都沒有。”
“五年築基結丹,這資質……”
“百年難得一見啊!奇異之才!”
“怪不得能得寒嶽青睞,收入門下,托付龍吟重天。”
“沒錯,幸好入了凌劍宗,不然便成了其他宗門的新生力量。”
“可得好好栽培。”
最驚訝的莫過於與曉樂有直接接觸的各峰峰主,他們從來沒發現此子的特別之處,否則怎麽會任由他留在妄墟崖之中?他們還在疑惑寒嶽臨死前為何收下這麽個名不見經傳的徒弟,如今倒是恍然了。
若是早發現,怎麽也要將他搶入自己峰下!
各種複雜的神色交織過去,沈逸之坦然接受,他雖是依舊那副病弱的模樣,卻嘴角含笑道:“既然如此,逸之也就無需再走一趟。宗主,我妄墟崖弟子,曉樂,修為以至金丹期,他應當有資格進入劍塚之中,尋找他的機緣吧?”
沈逸之對著撼海尊者抬了抬手:“請宗主準許。”
至此,眾人終於知道他為何要帶著這個當初不過煉氣期的少年上生死峰,不僅為了壓製他的魔種,更是要培養出能夠爭奪龍吟重天之人。
原來到了現在,沈逸之都沒打算將這把神兵讓給他人!
思慮之深,簡直讓人震驚。
撼海尊者瞥了太上長老一眼,見他無話,於是頷首道:“自是可以。”
“多謝宗主……”沈逸之說完,臉色頓時一白,忽然捂住胸口,再一次咳嗽起來,“咳咳……”
“二師兄!”駱清清見此擔心地喊了一聲。
“快,快找個安靜的地方讓二師兄修煉,二師兄煉化劍魂之時遭受嚴重內傷,魔種必然趁此機會開始反噬了!”曉樂劈裡啪啦道明了前因後果,滿眼都是焦急之色,“最好靈氣充足一些,大師兄!”
“那不如去後山溫泉吧,靈脈交匯之地,逸之之前便在那裡溫養。”陸江河被曉樂也說得慌起來。
“那趕緊去啊!”曉樂幾乎要急的團團轉了,還聲情並茂地對沈逸之喊道,“二師兄,你好不容易煉化了師尊的劍魂,足以震懾魔種,萬萬要堅持住,這裡這麽多尊者,還有強大的太上長老在,他們一定會全力救你的!”
陸江河聞言立刻對著太上長老跪了下來,懇求道:“請太上長老搭救。”
在這個修□□,想要裝病實在不容易,只要境界遠遠高於自身,神識一查內府便一清二楚,防都防不住。
沈逸之沒讓曉樂將他的元嬰跟經脈修複,就硬生生地吊著一口氣出來,而趁著他的虛弱,沒有陰陽雙生花的氣息,魔種自然開始肆虐反噬,隨著這熟悉的命不久矣咳嗽聲,嘴角再一次緩緩流下鮮血,是以跟曉樂的描述沒有一絲一毫的出入。
曲柳尊者幾顆靈丹下去,最終還是皺著眉頭對太上長老恭敬道:“請太上長老出手一救。”
作者有話要說:
曉樂:嚇死寶寶了,我以為要被看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