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塵。”鳳玄大帝玩味地看著沈逸之,鳳眸隱晦不明,“他將你流放燼墟之地,多方打壓,你倒還顧念著甥舅之義?”
沈逸之平靜地說:“總比母親以關切之名,行搶奪之實來的有情有義。”
鳳玄大帝眉峰一揚,笑了:“既然知道,竟還過來送死?”她的目光落在這幾位重傷無力再戰的金仙上,嗤笑道,“吾兒不會天真的以為這些老東西,是因為正義才來挑戰吾的吧?”
“神樹毀根,運勢已滅,九霄之界最牢固支撐之力已經沒有了,若鳳氏再行活祭千萬仙人的罪孽,此上界必然坍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們若不來,便只能等死。”沈逸之的聲音依舊清清淡淡,不起波瀾。
聞言幾位仙君的臉上不禁露出尷尬的羞愧之色,試想億萬年的時間,連凌塵都知道了鳳氏的秘密,他們豈會不知,裝聾作啞不過問,不就是因為此事未曾波及到他們嗎。
凌塵看得清,是以就算單槍匹馬地對上鳳玄大帝,爭取這微渺的機會,也未曾想過與這些金仙商議合作。
鳳玄大帝則哈哈大笑:“吾兒果然聰慧,鳳氏後人已經少有這般通透之人了,若並非吾無路可走,真是實在不忍心對你下手。”
她說完面色一沉,目光中帶著探究:“既然知道他們的自私自利,亦明知出來的下場,為何要現身?連萬裡九霄都找不出你的蹤跡,你其實很安全。”
鳳玄大帝雖然蠢蠢欲動,可是活了如此長久,早有了各種戒備,她對沈逸之的出現抱著懷疑。
而沈逸之卻道:“事有輕重緩急,九霄之界還得依靠他們對付魔域,不能死在這裡。”
“你要見凌塵?”
“是,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他。”沈逸之說完頓了頓,“我知道他還活著。”
鳳玄大帝微微一笑,心思轉動,神識再一次仔細地探查向沈逸之,甚至透過紫府心脈,一瞬間,她抓住了一絲氣息。
這讓她頗為驚喜道:“吾竟在你身上找到了神樹的氣息,你果然已經擺脫了魔種,得到了旁人可望不可求的機遇。”
被揭露的刹那間,沈逸之眼神頓時一冷,鎮定沉靜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絲的變化,嘴唇抿緊成直線,整個人變得忌憚起來。
而他這副丟了底牌的模樣顯然讓鳳玄大帝更為放心:“原來如此,怪道修為增長如此之快,還敢這樣出現在吾的面前,看來神樹臨死前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吾兒真是幸運!”
鳳玄大帝發現了沈逸之的秘密,眼中的志在必得更盛。
“祂竟替你重塑了金身,好,簡直再好也沒有了!這是天意要助吾成事!”
仙魔之體本就讓鳳玄大帝垂涎,而神樹的陰陽雙生相融簡直是注定為混元無極而生。
每一句話如同天雷一般砸在在場的每個仙人的耳中,明明仙都城還處在晴空,可是不知為何,他們的心變得越來越冷,陰霾黑霧籠罩,如同魔域的萬丈深淵。
“趕緊走,無論如何都要走……”突然浮光仙君掙扎著起來,剛才仙君們背水一戰最後還是輕松敗在了鳳玄大帝之下,可見境界的差距並非用人數就能彌補。
而且……
“她並非只有大羅金仙的境界,實則已經離混元無極不遠了!”
鳳玄大帝完全能夠直接攝住他的神魂,強行奪舍,而若是真的得到這具擁有神樹氣運的金身……他們簡直不敢想象,整個九霄之界都將成為鳳玄大帝的祭台!
想到這裡,浮光仙君再也顧不上自身安危,凝聚起仙力,然而他不過踉蹌兩步,一道仙光降落在他的身邊,驚喜地喊了一聲:“曾祖!”
驚愕出現在浮光仙君的臉上:“你怎麽會在這裡!”
“要死一起死,我浮光一族沒有懦夫!”少年一把撲進浮光仙君的懷裡,而這一下也阻止了他自爆元神以給沈逸之掙得一線生機的機會。
“天意,冤孽啊——”
忽然沈逸之揚起手,掌心凝聚黑白交織的光芒,刹那間四散射入了幾位仙君的手中。
“你們走。”
靈脈和魔紋交匯而出的葉片脈絡,讓手心的陰陽雙生葉顯得如此獨特,這幾位仙君還未看清,幼嫩的葉子便散發出無盡的光芒,瞬間籠罩了他們。
“想走?”紅菱光束從鳳玄大帝的手中而出,然而她目光一凌,回首紅槍便擋住了破空而來的霄令!
“放他們走!”沈逸之低喝一聲。
鳳玄大帝的目光在霄令劍身上緩緩流過:“我當她那隻鳳凰去了哪兒,原來獻祭了,既然如此……”
她五指成爪,白玉素手直接伸向了霄令鋒利的劍刃,看著秀美的柔荑,可是大羅金仙的修為堪比金剛玉石不可摧,霄令別說傷她,甚至可能直接被一下子折斷!
並非不能敵,只是……沈逸之正要收劍示弱,卻見鳳玄大帝凌厲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恍惚,一股強烈的情緒浮上她的心頭,那般心切,連她手中的力量都不穩了。
沈逸之趁此機會回身遠離,擰眉不解地看著鳳玄大帝。
而此刻,那幾位仙君已經化為了虛影,消失在原地!
“可惡,你還沒死嗎……”鳳玄大帝咬牙切齒,對吸收的那抹殘魂時不時地出來干擾一下,感到無比的憤怒。
她抬頭,看著沈逸之道:“想見凌塵,那就別動,跟吾走!”
話畢,一道紅光從她的指尖流出,直接射入了沈逸之的體內。
體內的仙靈魔力在這道禁製之下停止了運轉,沈逸之握緊的手放開,未曾有任何的反抗。
仙都城上空的結界還如此完好,被關在裡面的仙人們看著那位少帝君被鳳玄大帝帶入鳳玄宮,不禁面露絕望,他們猶如待宰的豬羊,死生已經不由已了。
凌塵仙君給了他們逃離的機會,可卻沒有珍惜,最終自投羅網。
億萬裡之外,一處廢墟城池。
幾道仙影在黑白光影之中漸漸顯現,九瑤仙君一落地便直接吐出一口血,將到嘴的話給說出來:“他這是準備送死嗎?”
星羅仙君踉蹌地坐在地上,閉上眼念叨:“完了,完了,這小子必定得成為下一位大帝,天人五衰之下的鳳玄大帝已經這麽可怕,要是奪舍了這位……不敢想不敢想啊!”
“陰陽相融,仙魔共生,舉世絕佳的容器,唉……”
浮光仙君是和他的玄孫一起轉移的,有少年支撐,倒不至於狼狽栽倒在地上,只是想到沈逸之的話,不禁愧疚地搖頭歎息:“鳳玄,凌塵,我們皆不該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個犧牲,因果循環,到頭來最終面對的是更加可怕的敵人。”
“如今說這話還有什麽意思,難道再衝進去打一場?除了送死,別無用處。”九瑤仙君說。
這時靈宮仙君道:“你們難道不先看看我們這是被傳送到什麽地方了嗎?”
“還能有什麽地方,魔氣肆虐濃鬱,便是魔域。”
“是剛被吞噬沒多久的仙城,咦……這是,界靈城?”
忽然,一聲怒吼自天外而來,氤氳翻騰的魔氣中,殘魂怨氣猙獰出可怕的異象,一隻山嶽般的魔驅使手下魑魅魍魎竟朝這邊包圍而來。
密密麻麻如蟲潮一般的魑魅,剁著鋒利的雙足,雙翼掙開,遮天蔽日。
仙君們被傳送的突兀,毫無征兆地降臨此地,顯然趕上了這隻魔的獵殺時刻。
仙靈的波動異常明顯,紊亂的氣息顯示著這群金仙已是身負負傷,實力甚至不比玄仙。
這簡直是天下掉下來的補品!
“曾祖……”少年的臉色頓時嚇得跟金紙一樣,忍不住瑟縮,他小小天仙連個魑魅都對付不了的。
九瑤仙君的瑤琴已斷,仙力受阻,看著自己被逐漸包圍,忍不住自嘲道:“什麽時候連區區的魔竟也能對我產生威脅。”
“別說魔了,魑魅都夠嗆,我從來不知自己會死在這等低級的魔物中,說出去真是……”靈宮仙君有些喪氣,“與其落入這般惡心的魔物之手,落得被分食的下場,不如乾脆……自爆得了,還有分體面。”
“少帝君這一手究竟是救我們,還是為鳳玄和凌塵討回一個公道。”星羅仙君苦笑著勉力喚出星辰棋盤,隔開了一個結界,短暫地阻擋了眨眼便至眼前的魑魅。
然而大魔沉重的步伐越來越近,他這棋盤也支撐不了多久。
浮光仙君道:“若是留在仙都,如今就已經身死魂滅。諸位不如先行,我來斷後。”
仙都城上空沒有機會自爆,這次倒也一樣。
九瑤仙君連忙搖頭:“浮光莫惱,我們也不過是一逞口舌,怕是連少帝君也料想不到我們這麽不爭氣,九位仙君居然還怕一隻魔。”
“是啊,少帝君的好意,我等豈會不知?只是將此等傳輸的機會讓給我們,自己反而身陷囹圄,實在太過愧疚了……”
他們並非不知好歹,好端端地沈逸之都逃了,何必再出現?無非見不得他們當場隕落罷了。
“我還能堅持,你們先走,我布星羅送你們離開。”星羅仙君冷靜道。
他臉色刷白,已是搖搖欲墜的狀態,星辰棋盤忽明忽暗,這一方安全的空間正在崩塌,其實也是強弩之末。
突然又是一聲怒吼傳來,再一道可怕的氣息由遠及近。
幾位仙君的臉色更是驚懼,竟是另一隻魔,接著便是第三隻,第四隻……漫山遍野盡是大魔龐大的身軀。
“這還逃什麽,怎麽逃……”九瑤仙君喃喃道。
“不對!”忽然靈宮仙君凝重道,“他們並非衝著我們而來。”
“什麽?”
“有仙人!”浮光仙君忽然朝一個方向散出神識,其余的仙君跟著一同照做。
神識所至,盡是滿眼的執槍仙者,金甲銀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