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摸索到兩鬢華發方引動一點靈氣,有人抱心冥神苦修多日才醍醐灌頂,而有人……不過他人一句隨口點撥,懵懂之間就跨過了這個仙凡大坎,直接踏入修仙之途。
雖然能入凌劍宗,不管是內門還是外門,皆能引氣入體,可像曉樂這般心隨意動,無需打坐冥想,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像呼吸般簡單達成的,就鳳毛菱角了。
據陸江河所知,這整個凌劍宗上下能有曉樂這般慧根和資質之人,兩手可數,皆是宗門內最優秀的弟子。
如沈逸之,如趙飛鳴等,傳聞都是在一念之間,一夕之悟。
然而他們畢竟長於宗門,耳濡目染,引氣入體的年紀頗幼,跟曉樂這機緣巧合下踏入仙途的不同,後者只能說便是為了修仙而生。
特別是陸江河細探之下發現,曉樂吸收的這團靈氣還停留在丹田中,居然久久不散,而看這般輕松姿態……
駱清清抽著嘴角道:“小師弟,要不你再多吸收些靈氣,看看能達到練氣幾層?”
練氣共九層,而這層數則代表著容納靈氣的多少和濃度。層數越低,能留存體內的靈氣就越稀少,大多數修者剛引氣入體之時,是根本留不住靈氣,很快就會流失。這就需要日複一日地修煉冥想,努力拓寬經脈和丹田,讓靈氣越發濃鬱,經脈運轉更為通暢強韌才行。
而到達九層之時,丹田內靈氣濃縮成霧狀,便可準備築基,一旦洗髓伐筋成功,便可打通全身筋脈,運行大小周天,不僅能更快地吸收天地靈氣,儲存於丹田之中,還能轉化為真元,運用咒訣,成為真正有別於凡人的神通之人,這也是外門弟子的機會。
至於曉樂這樣的……大概也用不了多久就能築基了吧。
曉樂是株草,靈氣吸收是本能,憑他的強悍,就這裡不算濃的靈氣,那也是想吸多少是多少,抽空的都行。
不過剛剛引氣入體已經令人驚詫,再無節製吸取靈氣就有些過頭了,所以他象征性地吸兩口,然後看向了沈逸之,勉強道:“二師兄……”
“散了吧。”沈逸之道。
曉樂連忙將丹田的這團氣給放了出去,臉上還露出如釋重負的模樣。
沈逸之看在眼裡,不禁宛然,然後斂目肅容道:“重要的不是練氣幾層,而是小師弟的資質並不遜色於我,五年的時間雖然有些勉強,但與他並非毫無可能。父親讓小師弟將龍吟帶回,收他為徒,便有承其衣缽之意。”
提起寒嶽劍尊,陸江河再無二話:“既然如此,我亦當鼎力支持,小師弟你努力修煉,有逸之指點,必然日進千裡。至於其余俗世,皆交我們來辦,定無人打攪!”
駱清清是說不上來嫉妒還是惆悵,龍吟之劍,他在沒有無痕之前,也是想都不敢想,總覺得距離自己好遠,只有如二師兄那樣的天縱英才方有資格。
然而沒想到,對修仙什麽都不知道,稀裡糊塗入門的曉樂卻有這個機緣。
在駱清清的眼裡,既然沈逸之發話,那龍吟必然就是曉樂的。
他羨慕地一把挽住曉樂的脖子,用力拉到自己身前,拍著他的肩膀感慨道:“真不愧是師尊,就是半路收個弟子,都比旁人強上百倍。小師弟,咱們妄墟崖有你真好,以後師兄可就得靠你罩著了!”
“你不覺得……放心……太早了嗎……”曉樂冷不防地被這一拽,差點跌倒岔了氣,再加上這脖子上的手臂,簡直要透不過氣來,使勁拍打道,“你快放開……我要窒息了……咳咳……”
“清清!”陸江河忙拉了一下,將兩人分開。
駱清清見曉樂的臉漲得通紅,訕笑道:“沒注意,小師弟,你沒事吧?”
“水……”
“哦哦,我馬上給你倒。”
陸江河見著這倆,於是對沈逸之說:“小師弟資質過人是一件好事,可如今的妄墟崖卻留不住他,不如暫且保密。未免他人窺視,我們怕是得封崖閉關,或許這樣能淡出人群之外?”
然而沈逸之卻搖頭:“我根基受損,恢復不定,大師兄你的修為又不足以震懾宵小,就是封了崖,該來的也擋不住。”
“那該如何是好?”
沈逸之的目光落在一個勁給曉樂賠禮道歉,打打鬧鬧的駱清清身上,然後說:“該閉關的閉關,該鬧得就鬧。”
陸江河聞言皺了皺眉,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沈逸之沒有多解釋,反而喚了一聲:“清清。”
駱清清聽到召喚,立刻腳跟一轉,臉色一正,在沈逸之面前乖乖站好,恭敬道:“二師兄。”
“明日開始,你便向昊絕峰一系金丹期以上的弟子,按照名單,修為從弱到強,一個一個地挑戰過去。”
駱清清聞言頓時驚呆了,嘴巴張大:“啊?”
“昊絕峰完了,就輪到仙羽峰,凌雲峰,莫都峰,九陰山,星辰峰……五年的時間,六大峰的金丹弟子足夠你輪個遍,再不濟,輸了,就重新下戰帖。”
隨著沈逸之一個個點過來,曉樂就看著駱清清的臉色逐漸轉白,到最後幾乎搖搖欲墜,想想那些慘烈的畫面,他心裡不禁帶了些同情。
然而沈逸之仿佛沒看到駱清清臉上的山崩地裂,依舊平靜地安排下去:“至於名單,待會兒請大師兄前往執事殿一趟。”
駱清清直覺得眼前一陣黑暗,連忙搖頭:“不,不是,二師兄,你不是在開玩笑吧,認真的?”
“自不是玩笑。”
“可是,可是我……”駱清清立刻望向陸江河,欲哭無淚,“大師兄!”
陸江河看他那一臉救命,稍有猶豫,說:“這會不會不妥?清清才金丹初期,境界都不穩,這若是一一挑戰下來,怕是只有挨打的份,輸多勝少,屆時妄墟崖只會更受奚落,嘲笑峰下無人。”
駱清清吸了吸鼻子,狠狠點頭,接著看向沈逸之,非常希望二師兄收回成命。
然而沈逸之卻淡淡回答:“妄墟崖的確無人,倒也不算奚落。”
話畢,駱清清就知二師兄心意已決,簡直一臉絕望。不過他還是將目光對準了唯一沒插話的小師弟,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垂死掙扎道:“小師弟……”
曉樂脆生生地應道:“哎,三師兄。”他還將手給遞了過去,彼此雙手握住,貼心給予支撐的力量,讓駱清清溫暖不已。
只見駱清清雙目含淚,懇切道:“你勸勸二師兄吧!”作為一線生機,沈逸之一定會聽的。
可惜曉樂對這個插不上嘴,只能睜著真誠的眼睛寬慰:“三師兄,你一定要保重,若是敵不過,就不要硬撐著,咱們認輸不丟人,小命重要。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我成就金丹,得到龍吟,一定替你一雪前恥!所以你,撐住!”
師兄弟的情誼在這番話之下頓時岌岌可危,駱清清崩潰問:“那得等到什麽時候?”
曉樂不確定地回答:“五年?”
駱清清頓時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曉樂畢竟心軟,見此頗為不忍,想了想又勸:“三師兄,其實你想想,方才你都要拿著龍吟去懟太上長老,質問宗主去了,這是做好被打斷腿,廢了修為,掃地出門的打算啊,如此豁得出去難道還怕挑戰弟子嗎?”
這話貌似有點道理,然而駱清清卻沒那麽好糊弄。
“這能一樣?”
“一樣不一樣不重要,而是三師兄,你是個有血性的人,想想最瞧不起咱們的不就是那幾個峰的弟子嗎?平時你都要衝上去決鬥,這會兒正好有機會,光明正大的,豈不是更好?”
“可我輸了,不是更丟人?”
“咱光腳不怕穿鞋的,輸了又能如何?他們翻來覆去能說的不就是這幾句話嗎,聽得耳朵都長繭了,無所謂。”曉樂不在意地擺擺手,接著話鋒一轉,目光灼灼道,“可萬一贏了,這就是咱們妄墟崖的面子,是你,掙回來的!”
最後四個字,曉樂說的特別擲地有聲,讓駱清清眼睛頓時一亮。
默默聽著的陸江河愣了一愣,似乎重新認識了這位小師弟,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沈逸之,後者似乎心情不壞,雖不言不語,不過嘴角卻噙著淡淡的笑,早之前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了。
這邊駱清清思索了片刻,不確定道:“小師弟,我總覺得你在慫恿我,這面子,可不好掙。”
不,這是忽悠。
曉樂內心呵呵笑,他其實明白沈逸之的意思,有駱清清三天兩頭找人挑戰在前,鬧得整個宗門雞飛狗跳,不就吸引了眼光嗎?至於他們私下做什麽,就少有人關注了。
妄墟崖自暴自棄,會讓人不由放下戒心,凌劍宗不禁止弟子之間的切磋,駱清清意氣用事為師兄鳴不平,卻又隻挑戰同一級別的金丹弟子,只要不是死鬥,上面就會多一份寬容。
想到這裡,曉樂的笑容越發真誠,拍著駱清清肩膀繼續道:“我不是在慫恿你,三師兄,你拿的可是無痕,小仙品的劍,放眼整個凌劍宗,能比得上你的有幾個?連仙羽峰大師姐都沒那資格,論資質,同樣的金丹你應該更加出色才對。”
這就是駱清清驕傲的地方,一直吹噓不斷,被曉樂這麽一說,他下意識地點起頭來:“那是自然,也就是我平時疏於修煉,不然怎麽可能只有金丹初期,早將他們踩在腳下了!”
見駱清清得意起來,曉樂頓時眉尾一挑,笑道:“既然如此,三師兄,你就更接下這份名單了。自古成長最快的方式,便是在不斷戰鬥中磨煉而出,眼看著咱們妄墟崖山窮水盡,二師兄這才如此安排。”
駱清清面容一滯:“是,是嗎?”
曉樂重重地點頭:“自然。”
駱清清良久未語,轉過頭看著沈逸之。
“二師兄,你說是不是?”曉樂笑眯眯地問道。
沈逸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頷首:“若父親還在,我亦無事,自無需你立起門戶,平日裡性子跳脫,不肯修煉倒也無妨。而如今……”
“如今妄墟崖如海中一舟,飄零無處,大師兄止步元嬰,精進困難,二師兄魔種纏身,危在旦夕,能挑起重擔,附於重任的就只有三師兄你了!”曉樂將未盡之語補充完。
沈逸之頓了頓,見駱清清的眼神頓時一變,說:“清清,你如何看待趙飛鳴?”
“能被寂滅尊者收為關門弟子,自然天資卓越,如今已是元嬰強者,於凌劍宗年輕弟子之中堪為首席。”駱清清老老實實地回答。
“可你並不遜色於他。”
沈逸之的話讓駱清清的眼睛頓時睜大,不敢相信道:“真的?”
沈逸之輕輕頷首:“自然,我的師弟是你,而無痕的品級在飛鸞未重鑄之前,更勝一籌。”
這實在太有說服力了,駱清清的心頓時飄起來。
沒錯啊,趙飛鳴當初想要拜寒嶽劍尊的心思整個宗門都知道,可最終,入妄墟崖的不還是他駱清清嗎?
“我就是太懶了,不然,這首席其實我也能做……”駱清清喃喃道。
真是個單純的寶寶,曉樂湊得近,將駱清清的自言自語聽得一清二楚,頓時望向了沈逸之,感歎論忽悠的本事,還是這位深呀。
沈逸之仿佛沒看到小師弟別樣的目光,依舊用不緩不急的聲音說:“清清,沒有多余的時間讓你慢慢成長,只要你將各峰弟子一一挑戰下來,我敢言,不說金丹後期,就是元嬰亦指日可待,到時候大師兄身上的擔子便能輕上許多。”
他眼神溫和,含著淡淡的期許和鼓勵,“莫要讓我失望。”
此言一出,駱清清的表情瞬間堅定起來,胸中仿佛有豪氣萬丈,恨不得當場拋頭顱灑熱血,保證道:“二師兄,你放心,之前是我任性偷懶,沒好好修煉。這一次,我絕對腳踏實地,只要沒死沒殘,我一定一個一個地挑戰下來,用實力封住他們的嘴!”
“三師兄,威武霸氣!”曉樂讚歎。
而沈逸之則含笑地說了一個字:“好。”
駱清清東南西北已經找不到了。
陸江河一直沒說話,他就看著沈逸之和曉樂,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倆人在一塊兒,將來攪弄風雨,不在話下。
至於已經熱血沸騰,恨不得現在就衝進昊絕峰下戰帖的駱清清,陸江河好心得沒多話,就讓這傻孩子就這麽愣下去也挺好。
有一句曉樂說得很對,如今的妄墟崖,能挑起重擔的的確是駱清清。
“大師兄,明日便將龍吟送去主峰,這把劍就當做暫時寄存在他處,等到那一日來臨,它依舊會屬於我們妄墟崖!”沈逸之望著這三尺寒鋒,目光銳利,神情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