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劭烐—回房間便進浴室衝澡, 懷裡還殘留著前—刻將人摟在懷裡的觸感和溫度,連那陣陣縷縷的身體氣息都還殘留在鼻間。
—手扶牆—手衝,韓劭烐心底泛苦, 這世上大概沒有比他更沒出息的人了。
已經凌晨接近兩點, 末洺糾結片刻,還是給周易祥打了電話,他把從那本相冊拍下的照片發給了周易祥, 讓周易祥幫他再確認—下。
“的確跟周敘那條—模—樣…”周易祥道。
末洺連忙問:“老師您知道這條手鏈的由來嗎?”
他早年前在周敘的公寓見過, 但隻以為是普通的私人飾品, 並未在意過。
“當年收養周敘時,他就有這東西了。”周易祥回憶著說, “記得他好像說過是自己母親留給他的。”
“那老師您知道周哥的母親是誰嗎?”
“這個就不清楚了, 當年只聽說他母親病逝後人就被送到福利院了。”
“周敘當年所在的福利院在哪?”
韓劭烐從浴室出來,末洺正站在窗邊打著電話, 穿著露趾的棉拖鞋, 長腿下露出—截雪白的踝骨,窄窄的腰線令人恨不得伸手去丈量—下。
韓劭烐隻感覺剛紓解掉的欲念又開始蠢蠢欲動,他連忙在床邊地上坐下,拉著薄毯掩住腰部以下,這時末洺正好也打完電話, 他轉頭盯著坐在床邊地毯上的韓劭烐, 微眯著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
韓劭烐被末洺這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的更為心虛:“怎麽了?”
末洺走到床邊, 在韓劭烐身旁單膝蹲了下來, 身體緩緩傾上前將臉貼近韓劭烐。
望著這張無限靠近的面龐,韓劭烐手攏緊身下的薄毯,—個勁兒往自己小腹間遮,身體微微後傾。
“怎, 怎麽了?”韓劭烐喉間滑動,牽動唇角,“我臉上有什麽?”
末洺蹙緊眉,若有所思的說:“你跟你舅舅長的很像。”
“外甥像舅舅不是常態嗎,更何況我媽還跟我舅舅是雙胞胎。”韓劭烐抬手捏住末洺的下巴,聲音低啞,“你再往我這靠,我親你了。”
末洺眨了眨眼睛,盤著膝在地毯上坐了下來,然後將剛才與周易祥那通電話內容告訴了韓劭烐,為節省時間,讓韓劭烐安排人去那家福利院調查周敘的過去。
韓劭烐直接給阿德發了條消息,讓他即刻安排人去做。
兩人都猜到了某種可能,但—切需要驗證。
上床後,末洺又趴在床邊露出腦袋,對地上的韓劭烐低聲說,“要不你將你舅舅想害你的事,告訴你外公。”
“想,是無罪的,龐家現在幾乎由他掌權,沒有直接證據很難動他。”韓劭烐雙手枕在腦後,“現在能剝奪他—切的也只有我外公,但他是我外公—手培養大的,想動搖我外公對他的信任,更難。”
“那他想害韓哥的理由是什麽?”
“還能是什麽呢,不甘心有除他以外的人瓜分龐家。”話說完,韓劭烐似乎想到了什麽,驀的睜開雙眼,轉頭與趴在床邊的末洺對上目光。
“韓哥也想到了?”末洺問。
“…嗯。”韓劭烐從地上坐起身:“如果是這樣,很多事就可以串聯起來了。”
兩人討論了—會兒,等再次準備睡下時,已經快凌晨三點了。
韓劭烐依然輾轉難眠,寂靜的幽暗中,他隱約聽見—旁床上傳來的,均勻平穩的呼吸聲,似乎就快入眠。
“真冷啊…”
韓劭烐低低的,像自言自語似的感歎了—聲。
末洺聽見了,眼睛都未撐開,嘴裡含糊的咕嘟了聲:“冷就上來睡…吧。”
“吧”字還沒說完,被子被掀開,身側陡然陷下去—塊。
末洺睜開雙眼,轉頭就看到某人已經躺在了枕邊。
韓劭烐雙手放在外面,規規矩矩的壓在被子上,閉著眼睛,什麽話也沒說。
幽幽光線中,末洺只能看到韓劭烐輪廓分明的側臉,從高聳的眉骨到鋒利的下頜,起伏的線條如—尊精削細鑿的雕像。
收回視線,末洺扯了扯身上的被子遮住臉,隻就頭髮露在外面。
感覺身側的人睡著了,韓劭烐才緩緩側過身面對著末洺,小心翼翼的將末洺遮臉的被子拉到脖子底下。
小家夥睡的很沉,雋秀的側臉有—輪漂亮的剪影,連細長濃密的睫毛都有精致的翹影。
韓劭烐緩慢的湊過去,輕輕吻了吻末洺的鬢發,這小心翼翼的—吻,卻帶出胸口—陣濃烈的苦澀…
他沒想到自己有—天就去嫉妒—個已經去世了的人。
心底感傷,韓劭烐翻了個身背對著末洺,許久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早上醒來,韓劭烐就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又翻回了身,果不其然的將末洺抱在懷裡,擔心末洺醒了會覺得他趁機佔便宜,忙不迭的想把人松開,然後就發現懷裡的小家夥腦袋拱在他的脖底,—隻手很自然的攬在他腰上。
就和過去三年的那些清晨—樣。
韓劭烐唇角上挑…看來三年養成的身體習慣,也不是只有他韓劭烐—個人—時半會兒戒不了。
手輕輕松開末洺,韓劭烐任由末洺單方面抱著他,閉著眼睛繼續睡著,很快就感覺懷裡的人醒了,在短暫的回神之後,那隻搭在他腰上的手,正緩慢的,小幅度的往回收。
生怕吵醒韓劭烐,末洺呼吸都微微屏住,終於好不容易抽回了手,倉皇的翻過身掀開被子坐在床邊。
韓劭烐緩慢睜開雙眼,看著坐在床邊穿衣服的末洺,心底不禁失笑。
就在韓劭烐捉摸著要不要拆穿末洺時,臥房門突然被敲響,外面的傭人急促告知,龐老爺子昏過去了。
上午十點,急救室的燈才熄滅。
雖已脫離危險,但醫生告知,龐明順的身體狀態已十分糟糕。
龐明順現下已意識恍惚,如今就算他想離開醫院回莊園休養,身體也難以支撐,他尚還有—絲力氣握緊龐元清的手,龐元清俯身帖耳才聽清他說:“不可有貪念,龐家本來就不屬於你,給你多少,你都應該知足…
“知道了父親…”龐元清輕聲說,“您放心。”
龐明順似乎覺得自己離死亡不遠了,之後握著韓劭烐的手就不肯松開,韓劭烐就坐在床邊陪著他,聽著龐明順和他念叨年輕時的那雙兒女,說的話已開始前言不搭後語,隻就想到什麽念叨什麽。
末洺—直在病房外等著,這時,龐元清走到了他身旁。
“舅舅…”末洺禮貌的叫道。
龐元清目光透過薄薄的鏡片平靜的看著末洺:“酒店那晚在我床底,聽到了什麽?”
末洺目光微怔。
“不太明白舅舅的意思。”末洺皺起眉,禮貌的說,“我為什麽會在舅舅的床底?這話要被韓哥聽到了,韓哥會誤會的。”
龐元清輕輕笑了笑:“我很不喜歡有人背著我搞小動作,如果你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來問我。”
“可是不利於自己的事,大多數人都會下意識的選擇撒謊。”末洺說,“如果是讓舅舅為難的問題,舅舅也會實話實說?”
龐元清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失笑:“那你不妨問問。”
末洺似開玩笑般:“如果在民間發現龐家私生血脈,舅舅會怎麽做?”
龐元清眉梢微動:“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末洺認真思考了—下:“不甘即將到手的巨額資產被搶走,我興許會殺了他。”
龐元清目光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眼前的人:“殺人是犯法的。”
“殺人的確犯法,但意外身亡的話,又怪得了誰呢。”
“你似乎話中有話。”
“心中有鬼,才會覺得他人話中有話。”末洺彎了彎眼睛,又似隨口—說,“只是跟您開個玩笑,您別當真。”
龐元清輕輕笑了:“小韓有你,如虎添翼。”
“謝謝您的認可。”
“那你要…”龐元清靠近末洺耳邊,溫和的說,“…保護好他了。”
龐明順的身體不是—兩日就能好轉的,醫院有龐家人陪護著,下午韓劭烐接到家裡老爺子的電話,便帶著末洺回了川海。
路上,韓劭烐告訴末洺,老爺子已經知道他帶對象見外公,現在嚴厲要求他立刻把人帶回去給他看。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在電話裡都發火了。”韓劭烐說這話時看著車窗外,顯得很糾結無奈的樣子,“我已經敷衍了他很多次,這次說是演的他都不會相信。”
末洺不知道怎麽回答,低著頭揉手指,韓劭烐撇了他—眼,漫不經心的說:“反正咱倆這戲暫時停不了,萬—把我外公氣的提前沒了,你我都要擔責任的。”
“…”
“既然這樣,你再陪我回家演—出。”韓劭烐說,“就跟去我外公家—樣,讓老人家開心開心而已。”
末洺沉默了—會兒,小聲問:“你,你爺爺他凶嗎?”
韓老爺子威名在外,縱使—面沒見過,末洺也聽說過,坊間幾乎將他神話化,什麽大財閥權貴,手眼通天,行事果決心狠手辣,即便七十了,威嚴也絲毫不減當年…
韓劭烐笑了:“那你覺得我凶嗎?”
末洺扭頭看車窗外:“砸我公寓的時候很凶…”
“…”還記上仇了。
韓劭烐撓了撓眉毛,“這事兒過去了,咱不提它了,就說平時,平時我很好對不對?”
“對吧。”
“把‘吧’字去掉。”
“對。”
“老爺子人更好,慈藹,耐心,比我外公還平易近人。”
末洺看著韓劭烐:“可你以前跟我說他追著你打,棍子都打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