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
魏勉看見顧秘書從電梯出來,就覺得他哪不對勁。
助理昨晚同業交流了一下,今天因為要拜見頂頭大老板,
大家都提前做了準備,
禮物更是聯邦萬裡挑一的珍稀物品。
對他來說,
參加老板的家宴是榮譽更是挑戰,
一旦出錯,
很有可能職業生涯就此止步了。
他還算好,
有蕭縱指點,
魏勉早前特地備下一方古硯,
還是從拍賣行裡重金拍來的——實際上蕭衍家中硯台多不勝數,
更貴重的也不是沒有,心意到就可以了。
蕭縱身邊的人,蕭老爺子更看重的是本身的實力。
但魏勉不知道顧引帶了什麽禮物。
好歹是老板的相親對象之一,兩家算認識,
老板應該有幫他準備吧?
顧家經濟條件在臨城只能算小康,一家三口住在舊城區九十平米的房子裡,好在街坊鄰裡都是老居民,
周圍沒什麽複雜的流動人口,
比起那些得去殖民星拓荒的人來說,已經非常好了。
魏助理家裡差不多,
所以他容易對顧引產生一種天然的同階級出身的認同和照顧。
魏勉本以為顧引會更早,
他有晨練的習慣,結果顧引直到七點鍾才下樓。
漫漫長夜轉瞬即逝,
天剛亮時顧引才淺淺地睡一小會兒,夢裡都是激情的呐喊聲。
收獲了武林秘籍的顧小引得到了升華,仿佛一夜之間打通任督二脈,
由量的積累到質的飛躍,整個人散發出正道的光芒。
魏勉:……
怎麽迎面感覺到一股勁風。
“早啊魏哥。”顧引睡眠不足,依然開心地打招呼。
魏勉飛快地掃了一眼。
原廠配置沒錯,可看起來就好像什麽不一樣了。
顧小引十四歲進入軍校,十五歲被破格錄取,是軍方代號“α”的特種部隊裡年紀最小資歷最老的一員。
他當教官時嚴厲,隊員多少覺得有距離感,於是完美地錯過所有同齡人之間該有的學習資料交流。
直到他退伍,還在發熱期勾引蕭縱失敗。
在隊友的無私奉獻下,顧小引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了解到從前生理課完全不會講的本術(位)。
顧引曾經一直真情實感地以為自己是個beta。
反正不受信息素影響,他跟所有軍b一樣,認為自己會娶一個溫柔嬌弱的omega——為什麽是o他也不知道,可能顯得比較有出息叭。
然後,他就自己分化成一個史無前例的軍o。
剛分化時信息素釋放不穩定,三天兩頭出現一次發熱期,顧引手忙腳亂,隻得在家關了一個多月。
即便現在也沒穩定下來,發熱期有時輕得旁人完全意識不到,有時又像在車裡那樣,不知不覺就湊上去了。
軍醫說這種情況最好呆在學校,環境單純、壓力小,還有專門的校醫會常常追蹤。
omega發熱期非常敏感,全身感知放大好幾倍,連被褥的觸感都能令人顫抖。
可“學習資料”裡,alpha看起來也非常舒服。
蕭縱那張冷淡漂亮的面孔,常年繃直的淺淡薄唇,以及總是似笑非笑略帶嘲諷的桃花眼,假如染上情
欲的色彩——
應該很好看吧。
顧引覺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可他實實在在地,想要看見那個高高在上的、冷靜克制的alpha,露出難以自製的表情。
於是顧小引同志給自己先制定了一個小目標:爬上老板的床。
“……你傻笑什麽?”
魏勉說完注意事項後,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
為什麽看起來像個yin
棍。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在魏助理心中,引引還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弟弟的形象。
omega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他只是小臉一黃罷了。
顧引迅速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頰,然後正色道:“老爺子真有傳聞中的那麽凶嗎?”
那可比傳聞中不講道理得多了,魏勉心想。
外人畢竟接觸得少,蕭老爺子的外部形象還是比較正面的:剛直、公正、嚴厲、有手段。
而魏勉跟在蕭縱身邊,多少見過老爺子私下的樣子——和所有普通老人一樣暴躁易怒、對晚輩挑剔,甚至可能做出一些昏聵的決策。
但眼看就要過九十大壽了,還有什麽可計較的。
“剛才我說的幾個流程和特殊注意事項,你再複述一遍給我聽。”
顧引走神歸走神,該記的一個都沒忘,老老實實地在魏勉面前背了一遍。
魏勉又把重點反覆叮囑了幾句,這才放過他。
蕭縱下樓時,顧引眼前一亮。
蕭二少關鍵時刻從不掉鏈子,他一掃昨天的疲憊懶倦,再出現時西裝挺括,貴氣逼人,儼然就是金字塔頂端的精英總裁的模樣。
對他而言這是恆華的總經理見公司董事長,而不是孫子見爺爺。
“蕭司令昨晚半夜抵達山莊,同行的還有周先生。”
助理要時刻保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能錯過任何一條最新消息。
蕭靖川倒是和蕭縱差不多,蕭縱帶了倆人一貓回來,蕭靖川乾脆隻帶周蘅卿一個人來。
周蘅卿是蕭靖川的配偶,在聯邦軍部擔任文職。
他父親是聯邦中級長官,周蘅卿是家中最小的一個,又是beta,這種家庭肯定舍不得讓孩子去當特種兵上刀山下火海。
蕭靖川年輕時已經是h國西北軍區的準將,人人看好的青年才俊,穩打穩扎繼續發展幾年就能進入聯邦軍部,他還年輕起點就比別人高,有人猜測他以後說不定能問鼎聯邦元帥的位置。
無數將領爭著想把掌上明珠嫁給他。
可蕭家剛一出事,這些人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年伸出援手的就只剩周蘅卿的父親,而蕭家又急需穩定人心——如果輿論風向全都咬定蕭家垮台,那麽無論是公司還是蕭靖川的前途,都再無轉圜的余地。
所以蕭靖川果斷聯姻,沒有任何抱怨地,和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結婚。
就像執行軍令那樣。
事後證明,周蘅卿的父親十分有遠見,蕭家不僅撐過最艱難的時期,集團轉型也非常及時,蕭靖川更是早早地就坐上了西北軍區總指揮的位置。
都說富貴險中求,眾人悔不當初,可生米煮成熟飯又有什麽辦法呢。
但大夥兒都不看好這段婚姻,覺得他們兩個不般配,甚至時間一久,倆人一直沒有孩子,不少心思活絡的人就又開始惦記起蕭靖川身邊的位置了。
這些蕭縱也是聽說的,有人甚至暗示讓他從中幫忙牽線,可見流傳范圍有多廣。
蕭縱對這個嫂子沒什麽印象,基本上家族場合都會出現,這麽多年來倆人說過的話一隻手就能數完。
短腿貓聽見一樓有動靜,立即從樓梯上一蹦一跳下來。
它換了個新環境,一大早興奮得不行,結果因為太歡脫腿短絆住了自己,直接從最後一個台階滾落,連滾帶爬地躥到顧引腳邊,“嗚嗚”地撇著嘴求安慰。
蕭縱的這隻拿破侖矮腳貓是賽級水準,極品藍白,擁有一張甜美的娃娃臉、冰藍色的眼睛和蓬松的大尾巴,堪稱貓中盛世美顏。
可這貓摔得臉著地的樣子一點也不美,動靜還大。
貓貓叫得可憐,顧引心疼地蹲下身揉它,短腿貓得寸進尺往他膝蓋上跳,它跳起來都夠不著,還得由顧引把它抄進懷裡。
蕭縱偏頭看貓,顧引似乎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奇怪的笑意。
……司、司令?
顧小引想到什麽,輕輕倒抽一口氣。
他似乎發現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
老爺子喜歡傳統型建築,山莊依山傍湖,雲霧繚繞。整體以飛簷閣樓式的設計為主。
蕭縱的歐式獨棟別墅在這裡邊就顯得風格迥異。
別墅離蘭若閣近,走十分鍾就能到。
時間還充裕,可架不住其他人更積極,蘭若閣門前的停車場已經停滿了車。
所謂的拜會,形式其實和酒會差不多,就在蘭若閣側的禮堂舉行。
宴會結束之後老爺子會挑幾個順眼的單獨安排見面聊聊,對方準備的問題也會悉數回答。
傳聞從前與某金融大佬吃頓飯要花幾千萬聯邦幣競拍,在老爺子這就是個眼緣問題。
而且蕭家最不缺的就是錢,賓客離開山莊時能收到更大的回禮,所以這一趟絕對不虧,這也是雖然來一趟很麻煩,但大家依然擠破了頭想要見老爺子一面的原因。
宴會開始前蕭衍通常把時間留給家人,蕭縱讓魏勉和顧引先去禮堂,自己則繞過影壁往裡走。
一路走過時都有傭人喊他:“孫少爺”。
這些傭人是閑雲山莊的老員工了,從前他們喊蕭斯年為少爺,蕭縱被養在老爺子身邊後,他們就喊他“孫少爺”,這個習慣後來一直延續下來。
連蕭靖川都沒這個待遇,傭人們一般喊他蕭司令或者蕭指揮。
蕭縱穿過閣樓前蔥鬱的花園,沒進屋就聽見膩歪的聲音傳出來:
“真的嗎?所以年後就可以開工?太棒了!謝謝爺爺!謝謝大哥!”
木頭結構的房子就這點不好,隔音不行,冷海雲的聲音從閣樓大廳裡傳出,足足穿過半個曲徑花園。
老爺子耳聰目明,不知道他喊給誰聽。
精致的皮鞋在青石板小徑再走兩步,就聽見另一道聲音帶著寵溺地呵斥道:“海雲,都這麽大的人了,要穩重一點。”
這聲音的主人蕭縱也認識,冷氏家族集團現任的掌權者,冷海雲的小舅舅——冷夏。
蕭縱的腳步不自覺就變慢了。
他忽然想起顧引,早上還沒來得及跟他說句話。
顧引說話輕聲細語,脾氣也軟綿綿的,要是能硬氣一點就好了,否則怕他以後被人坑得找不著方向。
也沒關系,最多就是自己多費點心思教,沒有人天生就知道怎麽生存。
其實這次要是不回本家,沒準他們兩個就在鹿鳴山別墅裡跨年。
顧引上班之外還要為開春統考做準備,假如自己有時間,還能盯著他複習功課。
好像也不錯,起碼比現在強。
回去不給他安排那麽多工作了,反正魏勉一個人也做得完。(魏勉:???)
這座花園彎彎曲曲,青石板曲徑繞也不過幾十米的距離,速度再慢也是會走完的。
廳堂木門大敞,蕭縱一出現,屋內氣氛陡然凝滯了幾秒鍾。
老爺子心情不錯,見到人沒有像往常那樣吹胡子瞪眼,而是說:“阿縱來啦,坐吧。”
蕭縱的視線順著廳堂一掃而過:蕭靖川坐在老爺子左手邊,而老爺子右邊由近到遠坐的分別是冷海雲和冷夏。
身為冷家掌權者反而坐在晚輩的下首,臉上還看不出一絲不自在,冷夏真是能屈能伸。
這種微妙的排座換做別人是絕對不可能,老爺子對冷海雲亂規矩的事一直就這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蕭縱默不作聲地坐到蕭靖川旁邊,與冷夏相對。
老爺子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蕭縱身上,問他:“聽說你帶小顧回來了?”
“是的,爺爺。”蕭縱說。
老爺子沒再說什麽,看起來還算滿意。
廳內沉默了一小會兒,各自不知道在想什麽,冷海雲正準備開口引話題時,就聽老爺子又問:“這段時間相處得怎麽樣?”
蕭縱淡淡道:“先接觸著吧,引引年紀還小。”
“哼,推三阻四,多少回了?”老人家顏色立馬就不悅了:“他小你不小,你難道等他三十歲了才考慮這些事嗎?!”
蕭縱沒吱聲,蕭靖川臉色繃緊起來,因為周蘅卿馬上就三十三了。
老爺子有心病——兩個兒子相繼早逝,兩個嫡孫一個是軍人,打起仗來刻不容緩馬上就要上戰場,另一個是企業家,最近已經連續兩次遇到危險。
倆孫子都沒有留下後代,蕭老跟戰友聊天時說起,覺得自己都這把年紀了,死都不敢死,生怕哪天家族又出什麽亂子。
冷海雲一改他下飛機時的張揚裝束,今天穿得規規矩矩的,聞言乖巧道:“我也就是運氣好遇到了喜歡的人,這不,還等著帶到爺爺跟前您幫著掌掌眼,要覺得合適,年初我們就準備舉辦婚禮了。”
他話剛一說完,蕭縱和蕭靖川都面無表情,冷夏一道凌厲的眼鋒掃來,冷海雲頓時噤聲。
果然,蕭老爺子聲音冷了下來:“懷孕才帶回來,怕是晚了點吧。”
蕭衍頭髮花白,臉上遍布老人斑,眼角那道斜疤看起來更加凶狠。
五官上很難再看出他年輕時的英俊,但時間賦予的上位者強大的魄力,卻在他身上本現得淋漓盡致。
盡管腿腳不便,老爺子從不讓人攙扶,哪怕身形逐漸佝僂,他依然是蕭家遮風擋雨的一棵大樹。
這麽好面子的一個alpha,一輩子最丟臉的事就是次子蕭斯年在外面搞出的那些風流債。
冷海雲一怔,等反應過來頓覺難堪,囁嚅道:“對不起,爺爺,是我太心急了……”
“我不管你們年輕人那些追求的路數,”老爺子臉色陰沉道:“但你不能因為自己出身這樣就虧待了孩子,最終折損的是自己的運氣。”
這話說得非常不給面子,當場就讓冷海雲臉色煞白,心裡又急又氣。
老而不死是為賊,蕭衍這個老匹夫說翻臉就翻臉,明明惱火蕭家兩兄弟不爭氣,自己給他帶回來一個這麽還挑三揀四!
——又不是不娶,等查出懷的是a或者o,不就結婚了嘛?!
冷夏臨場應變能力比冷海雲強不少:
“老爺子說的對,我之前就已經教訓過他了。這小子前段時間在娛樂公司掛職,那麽多omega圍繞身邊他也沒動心,偏偏一遇著這一個就死心塌地的,少爺面子也不要了,又是送花又是接下班,恨不得變成個小跟班,不像話。”
“好在是個家底清白的,我們也不能虧待了人家,這不,趕緊來補票來了。”
冷夏這一番話明顯起了作用。
蕭衍當初就主動追的洛雲。那會兒他的軍銜不低了,當了將領人還非常驕傲,可一碰見當軍醫的洛雲,驕傲就化作塵埃,一心一意滋養到倆人開花結果。
蕭縱微微一笑。
百合谷不是白去的,應該聽了不少老爺子的陳年往事。
果然老爺子臉色稍霽,不再追究,轉而問起了蕭靖川:“小周來了?”
“來了,”蕭靖川坐姿和在軍隊沒什麽兩樣,他穿著軍裝,明顯也把見老爺子這事當成一種正式的、不能出錯的應酬場合,“現在在禮堂。”
蕭縱則姿態非常閑散,雙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他的視線快速從冷夏身上掃過。
冷氏集團旗下企業眾多,覆蓋了不少行業,但娛樂公司是最廣為人知的。
混在這潭深水裡,家族成員私生活非常混亂,冷海雲不是第一個非婚生子,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冷夏的身世也比較模糊,他養在上一任家主的正房妻子膝下,但傳聞不是親生的。越是大家族擁有的社會資源越豐富,遺傳素質也不錯,這種環境下往往人才輩出,能在眾多兄弟姐妹中競爭出頭,不得不說還是有兩把刷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老爺子這幾年是教的冷夏而不是冷海雲。
冷夏察覺到他的目光,衝著蕭縱微微一笑。
一大清早的除了冷夏這個外人,其他人都挨了兩句訓。
不過蕭縱算是看了個明白:冷海雲能有今天這個位置,全靠冷夏在身邊打點,過去冷夏不怎麽出現,如今卻能跟著去給奶奶掃墓,而冷夏這個人的野心絕不僅於此。
這也是陸醫生打電話堅持要他回家一趟的原因。
人就是這樣,假如都覺得蕭縱失勢,那麽部分老下屬就會倒向冷家。
跟誰乾不是乾?更何況把他們提拔上來的是蕭老爺子又不是蕭縱。
蕭二少這一回任職執行總裁,新提拔上來的人都比較年輕,本身也動了某些老高層的利益。
蕭縱不動聲色地回了他一個禮貌的微笑。
“老爺,”傭人帶著秘書進來,道:“時間差不多了。”
蕭衍一揮手,沉聲道:“帶'黑帝斯'出來吧。”
**
另一邊可憐的魏助理此時還不知道,他老板偏心已經偏到胳肢窩去了。
蘭若閣禮堂外部是傳統的中式建築,內部卻是歐式的大廳,天花板吊著水晶燈,地板用的是馬賽克裝飾。
氣氛有些焦躁,這種大型的拜訪一年就一次,宴會的主人家沒出現,這群人翹首以盼,都靜不下心來。
學霸緊張起來和其他人還不一樣,比如魏勉和方馳,每當這時候他們就會隨便挑個題目進行現場辯論,例如——
方馳說:“給一個o當備胎,你就只是個備胎,給一百個o當備胎,o就是你的備胎,這就是量變與質變之間轉化的精髓。”
“話不是這麽說的,”魏勉思維敏捷地反駁道:“給一個人當舔狗你是舔狗,給一百個人當舔狗,舔到最後你還是一無所有啊。”
顧小引不知道這個話題是怎麽起來的,他一想到待會兒可能見到蕭縱的爺爺,就緊張得無所適從,第無數次插播道:“我領帶歪了嗎?”
“沒有寶貝,你很完美。”方馳眼皮都不掀地回答道。
“別亂叫,”魏勉轉頭把顧引掰過來,上下打量一番,“沒問題,顧秘書,哪怕待會兒董事長要單獨見你都沒事,你別緊張,別自己嚇自己。”
“嗯……”顧引正要道謝,就聽見旁邊有人不輕不重地“呵”了一聲。
顧引偏頭一看,對方是個非常年輕的omega,看上去比自己要小幾歲。
omega長得是非常好了:巴掌大的臉,細膩白皙的皮膚,精致立本的五官組合起來就顯得很洋氣。這人氣質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有一種青澀的嫵媚感,連顧引看見都忍不住驚豔。
他身邊有好幾名助理忙前忙後地打點,不是問他渴不渴就是問餓不餓,這會兒站起來還是因為剛才坐太久坐累了。
像今天這種場合,方馳這樣不著調的富二代都收拾得整整齊齊,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因為方潤錦要晚些才能到閑雲山莊,他代表方家出席,照理算是蕭家的親戚,可就連方馳沒有這種排場。
顧引就更別說了,臨時知道蕭縱要帶他來閑雲山莊,連套像樣的正裝都沒有,還是魏勉把原來準備的考大學的禮物提前拿出來給他。
omega打量了一眼,輕蔑地挪開視線,鼻腔裡哼出兩個字:“磕磣。”
聲音其實也很好聽,唱歌的話肯定很悅耳,可脾氣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魏勉的臉色陰沉下來。
到底工薪階層比不上豪門的巨額消費,但他既然能送,在圈子裡肯定是拿得出手的。
況且他送的對象還是未來老板娘——好端端的一件事,變得令人難堪起來,這就是上流圈子鄙視鏈現狀。
顧引也微微皺起眉頭。
他自認算半個顏控,審美慘遭荼毒的特種兵對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十分寬容的,但之所以隻算半個,是因為在顧引這裡,人品能夠一票否決。
所以他會愈發喜歡人美心善的蕭二少,而對這個o就沒什麽好印象了。
但他沒說什麽,這個o明顯懷孕了,大家都焦躁緊張的情況下,孕期心情不好也情有可原。
可omega卻不肯消停,不斷對身邊的助理抱怨道:“……三少不是說很快就會叫我過去的嗎?怎麽現在都快到點了還沒動靜!”
助理勸道:“應該是有別的事情,等宴會開始就該過來了。”
“他說了要帶我進蘭若閣裡面參觀的!”omega對這一解釋非常不滿,頤指氣使道:“你去看看他在幹什麽?”
助理十分為難——這裡是閑雲山莊,他有什麽膽子去問?
這邊吵吵嚷嚷,有些賓客就看了過來,助理一動不動,omega頓覺臉上無光,怒道:“你去不去?!”
緊接著他就端起桌上保溫杯,朝助理潑過去:“誰給你的狗膽!三少不在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裡!”
然而保溫杯在空中就被人打翻了,“哐當!”金屬保溫杯摔在地上,砸碎了好幾塊馬賽克地磚。
“你——!”omega嚇得簡直要原地跳起來:“這是開水!燙到了會毀容的!”
顧引淡淡道:“哦,那你下次記得小心點。”
一句就把omega嗆得說不出話來。
方馳“撲哧”一下笑出聲,終於停止了關於“量變和質變”的學術探討,道:“二表嫂脾氣可以嘛,誰說他脾氣軟來著?”
omega轉過臉來,看見說話的人是他,上下掃了一眼,這一身不是他罵得起的價格,於是才面色不虞地道:“方總教訓還沒受夠?”說完又怔了怔——二表嫂?
霎時間,他看向顧引的神情就充滿敵意和警惕:
“你是顧引?”
方馳卻不給他為難的機會,道:“現在外面不知道是誰在受教訓。付小桐,沒家教的話我勸你還是先把高中讀完,至少知道什麽場合能作什麽場合不能。”
“——這裡是蕭家,冷海雲這麽多年都沒認祖歸宗,排隊也輪不到你肚裡的這個姓蕭,坐穩冷太太的位置再說吧,要不是你懷得巧,今天就換一個人站在蘭若閣了。”
方馳在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娛樂圈裡混了好幾年,什麽人沒見過,老陰陽師了,一通搶白把付小桐氣得臉都變了顏色。
魏勉到底是助理當久了,沒等付小桐又要捂著肚子喊,就說:“付先生胎不穩最好在家養著,您也知道老爺子打仗出身,最看重就是晚輩的身體素質。”
付小桐憋得說不出話來。
他昨天確實被冷夏警告過不要在蕭家表現出弱不禁風的樣子,因為老爺子極為不喜。
可他只是個omega啊,而且還懷孕了,難道不應該受到所有人的照顧嗎?!
“嘁,懷的又不是我的種,我憑什麽給他臉。”方馳小聲道。
顧引看見omega的助理弓著腰撿保溫杯,而那盞美人燈兒氣得眼眶都紅了,小聲問道:“付小桐是誰?”
“冷氏前陣子捧的新人,輟學準備出道的,滿十八歲才幾個月呢,”方馳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聲,“就被冷海雲上手了。”
正說著,蕭衍一行人就到了。
老爺子一出場,禮堂四周圍先是一靜,緊接著氣氛就陡然濃烈起來,顧引明顯感覺到空氣中的營業指數驟然飆升。
他個子不算高,一時間被圍聚的賓客堵得只能從腦袋和脖子的縫隙中看到一點前面的景象。
但他突然聽見低低的什麽聲音,震得天花板的吊燈都在顫動。
是野獸的低吼聲!
人群賓客轟然一下在他面前散開,視線明朗的同時,顧引這才看見面前的“東西”。
——身型矯健的成年雪豹,脖子戴著項圈,就這麽目中無人地朝著這群人走來。
低聲咆哮是警告,它在驅趕這些礙事的兩腳獸。
“黑帝斯。”蕭老呵斥道。
威風凜凜的雪豹修長的尾巴在空中一甩,發出呼呼的破空聲,卻沒有停住腳步,反而更快了。
人群如潮水般向後退,根本無人敢靠近這隻豹子。
“啊——!”付小桐尖叫起來,“這是什麽東西?!快來人啊,把這隻畜生弄走!!!”
他抖著腿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險些撞倒別人,回過頭才發現雪豹根本不是朝他來的。
“喊什麽喊!”遠處的冷海雲怒斥道:“助理沒告訴你嗎?!”
助理一看飯碗都要沒了,猛地搖頭撇清關系:“我說了啊!說了三遍!”
這隻名叫“黑帝斯”的雪豹全身灰白,帶著黑色斑紋,藍灰色的眼睛燈炬似的明亮銳利。
它在同類中年紀算很大了,高山肉食性動物體型龐大,並且速度極快,要跑是肯定跑不過的。
而且野獸馴養再久也具備野性,背對著它們無疑更會令他們主動攻擊。
顧引向後退了小半步,遠遠地就看見蕭縱衝他微微一笑,顧引有點昏了頭,默默地握緊拳頭,又重新站住了身體。
應該沒事的吧,馴獸師的神情還比較放松。
魏勉說過,這隻豹子是山裡的“原住民”,還是隻小奶豹的時候父母就不知道哪兒去了,它遭到其他猛獸攻擊,帶著傷懵懵懂懂地跑進閑雲山莊,是蕭老救下的。
後來馴養成寵物,這家夥每年光吃就要耗費幾百萬聯邦幣,閑雲山莊裡還修建了豹舍給它玩。
雪豹有專門的廚子,打進山莊起吃的就是各種醃製口味的熟肉,嘴都養刁了,現在挑三揀四的,十分難搞。
之前方馳曾經獲得老爺子的許可,拍攝了一段豹舍日常發到網上,當天就衝上熱搜榜前幾。
標題名字叫#壕無人性#、#人不如貓系列#、#蕭家還缺貓嗎#。
雪豹來閑雲山莊的時間大概就是六年,之後蕭家一路飛黃騰達。
哪怕到了星際社會,做生意的多少還講點玄學迷信,豹子在h國傳統文化中更是有“保家”的寓意,因此它就更得蕭老爺子歡心了。
老爺子的寵物當然和別人不一樣,魏勉說這要是按上流社會一貫商業互捧的作派,黑帝斯怎麽著也能被尊稱一句——豹爺。
顧引當時聽了哭笑不得。
來賓有的不是第一次見到黑帝斯了,還有的知道這豹子守著蕭家,初時害怕,久了見它沒什麽攻擊性,也忍不住嘖嘖稱奇。
雪豹對顧引似乎格外有興趣,繞了兩圈後,用又長又粗的尾巴甩了甩顧引的腿,左嗅嗅又嗅嗅,然後打了個響嚏。
它嘴一張,付小桐又尖叫起來。
太丟臉了……助理扛不住這麽多道看好戲的視線,連忙把他扶了出去。
顧引壯著膽子伸出一隻手,黑帝斯的尾巴甩了甩就走了。
大貓貓毛色油亮但摸起來刺刺的,不能rua。
“不是吧……”魏勉喃喃道。
顧秘書真就這麽招貓科動物喜歡?
遠處的老爺子隱隱瞥了一眼,問:“那是誰?”
秘書回答道:“老爺,這是孫少爺的秘書,顧引。”
“老顧的外孫,不錯。”
老爺子吐出最後兩個字後就沒再說什麽。
冷海雲臉色鐵青。
付小桐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光長了張能看的臉,腦子裡全是漿糊!
他是冷海雲的眾多情人之一,某次不小心完全標記成結,結果正好中標。
恰逢接二連三出問題,小舅舅就建議他收心結婚,看在曾孫的份上,加上富華酒店沒有冷家直接參與的證據,冷家也是受害企業,買通保鏢也可以解釋為不正當商業競爭,只要老爺子肯接納付小桐和他肚子裡的孩子,後面的事都是水到渠成。
之前分明叮囑過他山莊裡有雪豹,不親人也不咬人,別理就行了,這家夥非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丟人現眼。
但這畜生不是不親人嗎?怎麽一進來就找上了顧引?
冷夏面色微沉,同樣百思不得其解。
計劃那麽久的事一下就全打亂了。
“貓……”顧引突然小聲說道。
魏勉注意力還全放在威風的黑帝斯身上,聽見他說話,下意識地問:“引引你說什麽?”
顧引說:“黑帝斯應該是聞到了貓貓的味道才過來的。”
魏勉一怔,今天賓客中應該只有顧引一個人抱過貓。
顧引遠遠看著蕭縱,陷入了沉思。
他……是故意讓自己帶著貓來的麽?
**
黑帝斯回到馴獸師身邊,凶猛的雪豹上了鏈子,賓客們一顆心終於落下,氣氛很快就重新熱絡起來。
人們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蕭氏這一家子身上,當然,也包括冷海雲在內。
其實假如蕭靖川、蕭縱、冷海雲三人站在一起,就能發現蕭縱和冷海雲在氣質上更為接近,蕭靖川的軍人風格過於鮮明,反倒不如這倆人相似。
付小桐那個插曲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大家都害怕,他只是比別人更丟臉更社死一點罷了,更何況在場沒人認識付小桐,丟人的不是他而是冷家。
宴會一開始,冷夏就找到蕭衍道歉。
“算了,”蕭衍一擺手,不在意道:“那孩子不認識黑帝斯,不知者無過。”
冷夏心想今天這麽輕松就翻篇?
然而下一秒就聽老爺子說道:“以後這種場合不要帶他來了,黑帝斯年紀也大了,估計比我死得還早,犯不著這麽為難雙方。”
哪怕是冷夏這樣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聽完這話面部表情也僵住了。
論了解老爺子的脾氣,這世上恐怕沒人能比得過蕭二少。
蕭縱默不作聲地擺了冷海雲一道,正開著營業模式與賓客交談時,就聽見冷夏又恢復平靜,道:“剛才那位就是顧先生嗎?聽說是給二少挑選的,蕭老果然好眼光,要不是我這外甥叛逆,沒準也有機會讓老爺子給選選。”
旁邊冷夏帶來的下屬一邊附和著,一邊帶節奏地問:“二少準備訂婚了嗎?”
老爺子道:“還沒有,我跟他外公認識,今天也第一次見。”
下屬一拍手,笑道:“那不正好,要不現在就叫過來給您看看?”
照理本來昨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