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
晴雪天。
豪華私人飛機拖著長長白尾衝進高空雲層。
機艙內特別安靜,大型機型分上下兩層卻總共只有六個座位,位置寬敞布置豪華。安全帶插口和天花板燈座等金屬部分全部鍍金,
櫥櫃用的梨花木與整體皮革裝飾顏色風格保持一致。
一層吧台冰箱影音室應有盡有,
二層是三間臥室和兩間淋浴房,
內壁全是紋路漂亮的大理石,
隔音效果極佳。
引擎由蕭氏集團生產,
安靜、穩定,
內飾是私人訂製,
全聯邦獨一無二,
堪稱一所“飛行的宮殿”。
這是出入閑雲山莊的基本條件——由蕭衍的私人飛機接送進出。
普通人連閑雲山莊在哪個省都不知道。
老爺子退伍前的軍銜是聯邦的中將,
閑雲山莊就跟座軍事碉堡差不多,進出全憑老爺子高興。駕駛員是多年的軍航飛行員,安防更不用說,蕭縱都沒搞清楚裡邊的門道。
“要學習。”
機艙內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
魏勉往前走了一步。
“要陪家人。”
他又走了一步,然後轉過身來,看向舷窗邊的俊美alpha,
挑起了一邊眉毛和一個極為欠打的尾音:“……嗯?”
蕭縱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
你能不能閉嘴。
從機場看到顧引開始,
魏助理就一個勁地給蕭縱使眼色,可他老板隻當作看不見。
他憋了好長時間,
一直等到顧引去洗手間,
這才開始發難。
“老板您良心不會痛嗎,”魏勉道:“留小秘書的家人自己過年。”
蕭縱嘀咕道:“他說可以的。”
“害,
這話說的,”魏勉故意抬高些許音量,道:“小芳說你就算把顧引賣了,
他都不會有意見的。”
小芳是魏勉私下裡對方馳的稱呼,公事上還是會客客氣氣喊一句“方總”。
蕭縱心虛地看了眼顧引離開的方向,道:“方馳的那張嘴喜歡惹事,遲早被人套麻袋打一頓。”
他急了他急了。
魏勉笑眯眯道:“您倆要是真成了,我能不能算半個媒人啊——媒人加工資嗎?”
蕭縱頓時哭笑不得:“你怎麽那麽守財奴?攢老婆本啊?”
“對啊,打工人的艱辛老板不理解。”
聯邦貧富差距很大,200億的擁擠人口數量,加上某些行業基本被人工智能壟斷,就業機會非常有限,有人為了混口飯吃不惜背井離鄉,去殖民星開荒。
而留在主星的居民仍佔絕大多數,這些人面臨的競爭就很激烈了,能熬出來的都是精英。
魏勉出身普通家庭,進了恆華當總助後,薪水開到一年兩千萬聯邦幣,三十歲不到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勤奮、天資缺一不可。
還得遇上方馳這個“貴人”。
魏勉年紀輕輕就躋身進金字塔頂端,可沒有人能一直甘於現狀,越是見過星辰大海的人,就越向往遠方。
蕭縱把視線調轉過來,薄薄的唇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時不時幫著老爺子盯我。”
他斜睨人時最具威懾力,魏勉叫屈道:“天地良心啊老板,我只是給顧秘書提供了一個就業機會,一個!”
“那你好意思說自己是媒人?”
“……”魏勉噎了一下,心想失算了,老板居然套路我。
但蕭縱說得沒錯,無論安排顧引實習還是別的什麽,沒有頂頭大老板的默許,借助理幾個膽子他也不敢亂來——畢竟金飯碗不多。
“不過老板啊,”魏勉忽然正色道:“說實在的,我覺得引引是越來越當真了,您其實也不反感,算我這個當助理的多事,問您一句——您對他究竟有沒有意思?”
“一般吧。”
蕭縱說著,又看向了窗外。
窗外有什麽好看的,除了雲就是雲。
蕭二少就是這樣,每次抗拒回答問題時就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
魏勉誠懇道:“我在您身邊工作將近七年,可能比不上燕叔對您的了解,但終歸覺得這七年沒白乾——您要是真沒想法,就不會留他在身邊。”
蕭縱張了張嘴,反駁的話還沒說,就聽魏勉又道:“退一萬步講,假設,我是說假設:酒店那晚被關起來的要是葉先生,您還會說那句話嗎?”
「他是我未婚妻。」
不會。
蕭縱第一時間在腦海中回答。
如果葉雨濛有什麽問題,他還是會讓律師把人保出來,但絕不會說出那句話。
“我跟顧引解釋過了。”
魏勉聞言歎了口氣,到:“您解釋了,那顧秘書呢?”
顧秘書乖乖地點了點頭,回頭還是死心塌地的跟著他,蕭縱要往東,顧引絕不往西。
蕭二少拒絕了顧引兩次。而顧引在他不需要的時候就始終安靜地守在一邊。
顧引會難過嗎。
蕭縱從來欣賞魏勉思維敏捷一針見血,恆華與合作夥伴進行商務談判時,魏勉通常都是談判主力之一。
可當魏勉這麽衝著他來時,蕭縱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因為蕭縱現在滿腦子都是顧引問自己“你還滿意你看到的嗎”,又或者是顧秘書坐在隔離室裡冷得發抖的樣子。
這時洗手間的門開了,顧引回到位置上,司令一下又躥進他懷裡,“你們在聊什麽?”
魏勉道:“老板在考慮你剛才的提議。”
顧引眼睛一亮。他想接手安保部,負責蕭縱的安全,這也是他主動提出的請求。
安保部也並非時時刻刻都要擋子彈,多數情況下是做風險排查並形成正式報告,不算高難度技術活兒。從前是魏勉分管,劉業主責,這一波洗牌處理後,部門空出了一堆位置。
顧引似乎有這方面的天份,可omega做這事的實在不多——自己都需要社會照顧保護,怎麽談保護別人。
所以他把想法提來出時,蕭縱和魏勉都覺得非常吃驚。
蕭縱驚訝於顧引的主見,而魏勉則想得更多一些:要不是真的喜歡,明知最近危險頻出,哪個omega自己給自己攬這種事情。
早前魏助理也不明白老爺子為什麽選顧引:他完全可以找一個匹配度稍低但門當戶對的omega給蕭縱。
可現在魏勉算看明白老爺子從不做虧本生意——顧引這樣傻孩子確實不多見了。
短腿貓的大尾巴拍打在腿上,而顧引期盼地望著自己。
蕭縱心裡似乎有一塊地方塌陷了。
他不是沒想過。
他不喜歡顧引嗎?
不,他只是更喜歡看小秘書屁顛屁顛地圍著自己轉。
可魏勉的話卻提醒了他一點,那就是顧引是可以離開的。
顧秘書隻簽了三個月實習合同,春季校招後就要回去上學,他的性格很合群,也可能會在學校認識更年輕、喜歡圍在他身邊轉的alpha……
認識就認識。
蕭縱生氣地腦袋一撇,臉都要懟到玻璃上了。
魏勉:……
要不是機艙不允許,魏助理甚至覺得他能把探出窗外去。
這是在跟誰鬧脾氣呢。
當局者迷,到現在還看不清心意的恐怕只有蕭縱自己罷了。
魏勉默默地掏出手機給方馳回了一條信息:
【穩贏,以後請叫我——助攻】
方馳很快就回信息:
【好的魏助攻,拿了年終獎記得請吃飯。xd】
顧引等了一會兒,見蕭縱一直不說話,詢問道:“我可以嗎?”
蕭縱沒回頭,道:“等吳勇回來上班再具體安排一下分工。”
那就是有戲。
意外之喜來得太突然,顧引一下子就笑開了,揉得貓貓“喵喵”叫。
蕭縱用余光偷偷回瞥了一眼。
顧秘書最近是越來越開朗,早前小心翼翼的保護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直率的熱情。
像隻初來乍到的貓咪,剛開始謹慎地試探,等發現有人縱容之後,膽子就開始大了起來。
可顧引比貓咪更容易滿足,只要一點點認可就能收獲大大的開心。
顧引高興地rua起了貓,司令眯著眼,抬起下巴任他撓,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真是貓咪成精了。”蕭縱小聲吐槽道。
可他想留下這隻小貓咪。
顧引是蕭縱枯燥生活裡那幾不可察的一縷甜,又像冬日裡的陽光破開雲層,照在覆著白雪的杉樹林上。
要不要對小秘書好一點,起碼……等人家畢業還能來恆華上班吧?
卑微老板上線.jpg
**
航行大約還剩半小時,舷窗外被厚重的雲層包裹,什麽都看不清楚。
附近雲層電子比較混亂,對飛機信號干擾很大,只有經驗豐富的老飛行員才敢盲飛。
地面有充足的時間對高空進行監控,這屬於閑雲山莊的第一道天然屏障。
每年這時候,來拜訪蕭衍的人就多不勝數,山頂監測塔的工作人員最近二十四小時待命,每隔幾分鍾就有飛機降落,比某些民航機場都要忙。
“又來一架。”
地勤人員仰頭看向天空,這裡雲霧繚繞,低空盤旋的飛機就是白茫茫中的一道陰影,隔老遠就能聽清引擎的轟鳴聲。
“你猜這又是哪兒來的?”
另一位年長的地勤,眯起眼睛看了看飛機,然後呵斥道:“什麽哪兒來的,這是孫少爺!還不趕緊叫人來接!”
他拿著對講機一通吩咐,地面工作人員很快就忙碌地清理航道準備降落。
年輕地勤剛上班不久,挨了一通訓,摸著鼻子奇怪道:“孫少爺都幾年沒回來了,你怎麽知道?”
出入這片地區的飛機,來來去去就這麽幾個型號,從外觀上看沒什麽明顯不同啊。
年長地勤道:“你再仔細看看,舷窗遮光板是怎麽樣的。”
“打開的啊。”年輕人一頭霧水。
“開著就對了,”前輩說:“飛閑雲山莊的飛機遮光板全程關閉,除了蕭老以外,能打得開的就只有兩個人。”
蕭靖川和蕭縱。
連方潤錦都必須遵守規矩。
軍部有事,蕭靖川要晚兩天才能到,現在降落的只能是臨時決定回來的蕭縱。
倆人站在航站樓邊感慨,突然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年輕人敏銳地回頭一看。
不遠處一個戴超黑墨鏡的alpha青年臉朝著他們這邊,超黑遮住了大半張臉,隻余薄唇繃成一道直線。
那通身貴氣和周圍簇擁的人,浩浩蕩蕩得有好幾十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大明星和他的團隊。
墨鏡後,青年的視線緩緩移向天空,陽光從破開的雲層中灑下,在空中形成一道道傾斜的光柱。
地面上的人都仰著頭看。
青年似乎對此很不高興,他既沒有說話,也沒有挪步繼續走。
“三少,”旁邊的下屬說:“夏爺還在山莊裡等著呢。”
“他怎麽回來了。”冷海雲的話不知道是在問誰。
下屬左右一看,也沒有別的人能回答了,於是說:“估計是太久沒回來,覺得有危機感了。”
“——再不溝通一下感情,這家裡以後還有沒有他的位置都不好說。”
這話正中下懷,冷海雲嗤笑一聲,超黑墨鏡中映出緩緩降在跑道上的飛機。
“現在再來爭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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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候在機場的蕭家本家下屬一看到蕭縱一行人,全部都愣住。
到底是親爺爺啊,這麽隨隨便便就來了。
別人恨不得把半個公司的高管都帶上,畢竟只要有一個入了蕭老爺子的眼,得幾句指點或者打聽兩句風向,整家公司來年甚至未來好幾年都受益無窮。
大部分時候,哪有那麽多從天而降的掙錢機會,都是人脈廣、消息靈通罷了。
可蕭縱就帶了兩個人和一隻貓。貓似乎還跟他關系不好,二少一看過去它就凶巴巴地哈氣,還朝他亮爪子——奇怪,二少沒事老瞟貓幹什麽?
就這一小會兒功夫,已經偷看兩三次了。
他一定很喜歡這隻貓吧,下屬們心想,求而不得才是最香的。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劃掉魏助理)也算是拖家帶口。
“這是魏勉,我的助理,都認識了吧,之前應該見過,”蕭縱道:“這是顧引……幫忙照顧貓的。”
所有人:……...
聽見顧引的名字,老下屬目光馬上就不一樣了。他們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揣貓的小秘書好幾遍。
這名字他們耳熟能詳,顧引的外公顧霖更是老爺子的座上賓,都打過照面的,他們還管顧霖喊一聲“顧老”。
蕭縱帶他回來意味著什麽,這群人頓時都心下了然。
下飛機之後,還要坐一段車程,車隊已經在機場外候著了。
清一色的豪車。
聯邦主星再擁擠,也需要森林和湖泊來維護自然環境。戰後重建時期聯邦政府沒錢,將一些偏遠土地賣給了企業家,要求他們不能任意砍伐,每年還得花費巨額養護林木,但可以規劃出一片地來修建別墅。
老爺子就在半山湖泊邊建了閑雲山莊。
顧引曾聽說這裡的布防是蕭老的傑作。
老爺子當年在星際戰場上戰功顯赫,僅憑三百兵力就守住了巴普勒要塞,盡可能拖延時間,等了72小時,終於等到了趕來支援的主力軍。
那場戰事異常慘烈,蕭縱的大伯就犧牲在太空巴普勒要塞,戰爭結束後才追封的烈士。
第一次進入到這裡,顧引好奇地趴在窗邊看著外面。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蕭縱看顧引的後腦杓。
(小秘書一點也沒發現我不高興。)
(果然平時溫柔體貼都是裝的。)
(他其實喜歡的是這隻貓吧。)
(撓牆.jpg)
顧引的目光仔細地掃過不遠處的樹叢,突然興奮地回過頭來說:“老板,這裡有……啊,您不高興呀?”
蕭縱臉上表情還沒來得及收拾,猝不及防地被撞見,於是迅速把臉一板,硬邦邦地說:“沒有,你什麽眼神。”
小秘書磨磨蹭蹭地就靠了過來。
商務車後座沒有其他人在,連貓都被抱走了——顧引也不知道那些下屬為什麽要把貓抱走。
但他現在有點明白了。
人與人之間的感應有時是相通的。
蕭縱對顧引的縱容完全超出了普通上下級的照拂關系,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顧引就已經發覺了。
可顧引已經很主動了呀,還是沒能捅破這一層窗戶紙。
蕭二少自身條件優越,又是當慣了管理層的alpha,工作中他要求下屬主動積極,感情中他也習慣被人追逐,不輕易做回應。
倆人之間就差這麽薄薄的一層窗戶紙,但顧引再沉寂下去,可能他們的關系就真的要止步於此了。
人的熱情總是會在反覆的思索中逐漸趨向理智,顧引怕的就是蕭縱理智。
所以他在靠近對方時,順手按下了後座與前排之間的遮擋板的按鈕。
安靜的車廂內響起遮擋板移動的細微聲音,,顧引已經貓兒似的來到他身邊。
蕭縱見他神情不對,胸腔裡心跳忽然“撲騰撲騰”不受控制地加快,他沉聲道:“你幹什麽?”
我來安慰你呀。
顧引沒有回答他,略迷離的眼裡閃著細碎的微光。
蕭縱清楚地看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前後都是蕭家的車隊,一板之隔是老爺子派來的司機,在這個不算寬敞的空間裡,有些化學反應似乎不受控制地發生。
火熱的身體和氣息噴灑而來,明明顧引已經打了足量的抑製劑,甚至還規規矩矩地貼上抑製貼。
在雙重保險下,alpha頸後的腺體還是一陣焦躁,隨即很快地就釋放信息素,將這種衝動蔓延向四肢百骸。
蕭二少表面上沉著穩重,內心裡卻對顧引要做的事產生了些期待,身體裡那些壓抑久了的血液仿佛也隨著他的靠近而開始燃燒、發燙。
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清晰的念頭:他想要他。
——讓這個以下犯上不斷作亂的小秘書知道這麽做的後果,讓他哭著保證以後不敢了。
他想要他。
不可以這樣,蕭縱。
他警告自己。
顧引還在發熱期,膽子這麽大是因為他控制不住自己。
可內心深處又有另一道聲音在狂吼:為什麽不標記?他喜歡你而你也對他有意思,為什麽不?
蕭縱少有地進入人神交戰的掙扎中,而就在氣氛快要到達沸點時,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解救了他。
顧引像突然被驚醒般,瞬間正襟危坐。
“什麽情況?”蕭縱聽了一會兒,好看的眉頭再次蹙起,語調也微微冷冽地上揚:
“方馳怎麽跟冷海雲動起手來了?”
**
“哎呦——疼疼疼!你輕點!”
閑雲山莊猶如隱沒在山林間的一座宮殿,方馳的慘叫聲驚起一片林中的鳥兒。
盡管有所猜測,但蕭縱見到方馳時額角還是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雷聲大雨點小已經完全不足以用來形容方少爺了,他手背上那一點點蹭破皮——天知道是上哪兒蹭的,不拿放大鏡完全看不出來。
私人醫生無語地給他上完藥,醫生大概根本不想上藥,這藥瓶子應該拿來堵住方馳的嘴:
“我會不會得破傷風啊?會不會死啊?我要生物愈合膠布!”
“他冷海雲欺人太甚!!”
醫生一副愛莫能助地表情看著蕭縱,仿佛在說:我覺得他該治的是腦子。
方馳大概也看出來,他一臉嚴肅地跟醫生解釋:“我這是內傷,從外表看不出來的,不引起重視過幾天就明顯了。”
“你在搞什麽鬼?!”等到醫生離開後,蕭縱才怒斥道:“這什麽地方你不清楚嗎?”
方馳奇道:“二哥你脾氣怎麽這麽大?”
“……”蕭縱一噎,他才不想承認是被方馳打斷了某個氣氛,蕭縱清了清嗓子,道:“誰讓你這麽離譜!”
方馳看了看這倆人,顧引臉色蒼白,蕭縱更是有些惱羞成怒,怎麽也不像魏勉形容的那樣最近蜜裡調油、狂撒狗糧的樣子。
老魏為了年終獎不惜業績作假?
不至於啊,老魏要是人品不過關,方馳也不敢把他介紹到恆華來做管理層,否則出事了多尷尬。
魏勉看著這倆人心裡也發毛:坐個車而已,沒多長時間啊,顧引幹了什麽能把老板惹成這樣?
顧引現在就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下車前蕭縱對他說:“有時間我們好好談談。”
語氣談不上好或者壞。
顧引先是一愣,緊接著挫敗感就由內而外包圍了全身。
太心急了。
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呢。
他心裡念了自己一萬遍。
傳統的omega應該要……要矜持。
顧引欲哭無淚,不知道要怎麽樣才能挽回在心上人心目中的形象。
他會覺得我很隨便嗎?
戰友說alpha獨佔欲都比較強,蕭縱沒有回應是不是就意味著……
小秘書越想越慌,整個o搖搖欲墜,看起來比方馳這個“傷患”虛弱多了。
蕭縱也不知他是怎麽回事,原本他想了老半天,剛下定決心想跟顧引攤牌,兩個人可以試著交往一下,可顧引這個反應……
是反悔的意思?
omega提褲子不認a的事在聯邦從來不少見,可到了蕭二少這兒,
——褲子還沒脫呢。
劃掉,這句重新想。
——八字還沒一撇呢。
一段感情仿佛還沒開始就遭到了拒絕,連蕭二少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再看小秘書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好像吃虧的是他似的。
蕭縱心裡冷風颼颼地刮。
果然乖巧省心的o都是騙人的,只有事業型伴侶才適合他!qaq
蕭縱的火氣蹭蹭地往上冒,就想提溜小秘書到跟前好好審問他一番。
**
每個月的十五號,蕭老爺子都會閉門謝客,去百合山谷陪伴一下老伴,加上來回車程,一天時間就這麽耗掉了。
這個習慣幾十年雷打不動,趕得及的話晚上或許能拜見蕭老,趕不及就要等第二天去了。
方馳特地趕在和蕭縱同一天到閑雲山莊,他清早就到了,拜訪不忘娛記本業,已經裡裡外外打探過一圈。
“冷海雲一天到晚在人前扮乖孫,真以為自己外面乾的那些事沒人知道,冷夏都給他擦多少次屁股了,”方馳忿忿不平道:“這些人一口一句'三少'的,聽得我就來火。你說這還有沒有天理,他一個私生子——”
好在他及時刹住了車,方馳偷偷看了眼蕭縱的表情,臉色已經很差了,沒有變得更差。
私生子這個說法是不會放在明面上講的。明面上的用詞很溫和,叫同父異母。
即便非婚生子實際就是私生子,蕭家為了家族名聲也不準晚輩在外面這麽說,就只有方馳這種半個外人,口無遮攔時才會從嘴裡遛出來。
方馳跟冷海雲兩看相厭,外面吵得恨不得你死活我,但在蕭衍的地盤裡誰都不敢動手,可有意思的是,雙方爭執沒發生多久,冷海雲帶來的那個omega忽然捂著肚子就喊痛。
方少爺一看這特麽是要碰瓷啊,身邊又沒有人替他演戲。他已經被坑得夠慘了,這回說什麽也不讓對方潑髒水,索性自己往地上一躺——omega當時就嚇懵了,痛都忘記喊。
“不過我看他確實懷孕,”方馳皺著眉道:“冷海雲這次帶了私人醫生進來,給廚房也交了一份孕o菜譜,補這兒補那兒。”
“冷夏今天甚至陪蕭老去百合谷了,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吧?”方馳恨鐵不成鋼地說:“哥你得加把勁啊。”
孫子輩冷海雲已經爭不過了,可曾孫輩呢,他要是早早生了孩子,滿月起名的時候就可以要求認祖歸宗,孩子一旦姓蕭,蕭縱從今往後就都被動了。
方馳說完又瞄了一眼顧引,小秘書今天不像往常那麽活潑,一副暈機的樣子。
**
方馳一驚一乍的,搞了半天全是鬧劇,蕭二少太陽穴突突地疼,就有些精神不濟了。
閑雲山莊東苑裡有他小時候住的房子,是一幢獨棟的三層小洋樓,談不上多華麗,甚至有些設計在二十年後顯得有點過時了,可很多小細節都體現出設計者的用心。
據說最初的設計者是蕭斯年,算他的業余愛好之一。
這邊後來山莊修葺翻新時又重新裝修過一遍,蕭縱不太回來,裡面的東西都是新的。
頭疼的毛病犯了,原本下午的工作也就沒法繼續,嶄新的被褥一點熟悉氣味都沒有,蕭縱斷斷續續睡了一會兒,總不得安穩。
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每次回來這些破事就搞得他心情煩躁,大羅神仙也扛不住。
顧引……算了不想他了,越想越氣。
蕭縱就在這種斷斷續續的夢醒中,感覺到有一隻溫熱的手輕輕覆在額頭處。
顧引忍了一個下午,還是沒忍住溜進來看他。
蕭縱習慣睡覺不鎖門——這是上位者的習慣,方便出事時保鏢進來救人。
顧引半蹲在床邊,注視著他的睡顏,那隻手沒來得及抽走就被蕭縱攥住了。
蕭縱緊閉著眼,一手鉗製住顧引的手腕,抱怨道:“怎麽走路聲音都沒有。”
顧引沒想到他睡眠這麽淺,他甚至懷疑蕭縱一整個下午壓根兒就沒睡著,小聲囁嚅道:“對不起。”
落地窗戶外面天色漸漸暗下來,呈現出一種朦朧的灰色。深山裡的夜晚特別的靜,靜得只有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
微冷的空氣中,顧引仿佛聽見一聲歎息。
小秘書臉皮再厚終究是個omega,有些事情他不主動,指望這個嬌氣包是靠不住的。
“顧引,”蕭縱聲音嘶啞:“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是不是喜歡我。
幾個字像落進池塘裡的鵝卵石,在平靜的水面上蕩開一朵朵漣漪。
顧引怔怔地點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於是出聲道:“是呀。”
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蕭縱緩緩睜開眼,房間沒有開燈,隱暗的光線下,那張凌厲漂亮的臉上露出一絲柔和的神色。
他的手指剛好就握在顧引的脈搏上,能感覺到他加速的心跳。
身體的反應比測謊儀都誠實。
當然,蕭二少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顧小引能面不改色地通過聯邦最精密先進的測謊儀。可在喜歡他這件事上,顧引從未保留過一分。
“你想跟我交往嗎?”
這一幕仿佛可以追溯到不久以前,顧引蹲在茶幾邊偏頭問他:我可以追您嗎。
起初聽見這話,顧引大概沒轉過彎來,第一反應是:完了,老板腦子撞傻了。
之後才想起來蕭縱從一天工作十五個小時改為八小時,應該是沒傻。
顧引沒有猶豫,他說:“好呀。”
這兩個字說得鄭重又清晰,好像一說出口,就在倆人之間形成了某種契約。
蕭縱放開了他,輕輕“嗯”了一句。
顧引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於是悄悄地離開房間,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同手同腳走的。
**
蕭縱果然睡過了用餐時間,一問傭人,這個點了老爺子還沒回來,今天是不用拜見了。
他也暗自松一口氣。
老爺子掃墓回來心情通常不太好,吵架概率非常高,而蕭縱現在的狀態應該沒法再站著聽兩個小時的轟炸了。
魏勉下午就打過招呼,讓方馳帶著跟同行業交流去了。
按照家裡的規矩,過了點是沒東西吃的,可蕭縱剛出房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食物香氣。
顧引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個精致的燉盅,燉了花膠鵪鶉,裡面放入枸杞、黨參以及黃芪,小火將鵪鶉肉燉得爛熟,鮮美濃鬱的味道都快要飄出屋了。
顧小引俯在案台邊,一點點在撇掉湯上的浮油,而貓翹著尾巴在他腳邊團團轉。
司令平日裡並不愛叫,它隻喜歡衝著顧引叫,撒嬌似的求關注。
好像全世界暖融的燈光就只剩下這一盞,全都集中在顧引和貓身上。
“哪兒弄來的?”
蕭縱剛起,身上還帶著些倦懶。
“飛機上跟空乘要的,”顧引說:“這個大小煲湯應該剛剛好。”
空乘能給他自然是以為蕭縱想要,而事實上湯也是燉給他喝的,蕭二少一時想不出這個理要怎麽跟他講。
他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小秘書做飯的樣子。
暖黃的燈光自頭頂照下,顧引柔軟的發絲在光線裡支棱起來,他一手撐著台面,另一手拿長湯杓仔細地撇著湯面上的浮油和蔥花——蕭縱接受蔥的味道,但不吃蔥花。
他從來沒問過為什麽顧引知道這些細節。好像不管他什麽時候回頭,都能看見顧引站在自己身邊,琢磨著怎麽哄他開心。
剛才在臥室有些一時衝動,可現在想起來隻覺得內心被填得滿滿的。
顧引沒談過戀愛,有些事情做得還沒蕭縱自然。
蕭縱兩手一伸撐住台沿,從後面將人困在臂彎裡,他忍住了沒有去嗅omega的頸後腺體,而是將下巴抵在顧引肩上。
小秘書又得到了名為「僵直」的debuff。
別的不說,蕭縱脫下嚴肅精英的外衣,教起人來時還是很有一套的。
“你不喜歡?”他沒等顧引回答,又說:“喜歡就放松點,你硌著我了。”
輕柔勻長的呼吸拂在耳邊,蕭縱的聲線很好聽。
到底發熱期的omega意志力是個擺設,顧引漸漸軟化下來,小心又親昵地蹭了蹭他臉頰。
更何況他對蕭縱一直就沒什麽抵抗力。
蕭縱問出了他的問題。
顧引很快就老實交代了:
“每天早上要處理掉葉先生送來的便當,我就根據菜色摸索的……”
還有一些細節是跟蕭縱吃飯的時候注意到的。
蕭縱在食物的香氣中聞到了一絲蜜糖和牛奶的味道。
貓躲在角落裡探頭看著這兩個兩腿獸。
蕭縱許久沒有感受到這種人間煙火的氣息,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算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小團圓。
“您要不要試試?”顧引尋思著他應該餓了,趕忙道。
“好啊。”
蕭縱學著他的語氣,然後在顧引愕然的神情中,偏頭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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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
顧引翻來覆去一直沒睡著,整個o都是傻的。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下午失敗的勾引,想要鑽地洞的複雜心情,以及峰回路轉的一個大甩尾。
——差點閃著腦子。
omega這個發熱期稍不注意就……有句話叫什麽來著,一失足成千古恨。
顧引苦心經營的良家少o形象就這麽毀於一旦。
他躺在柔軟的床上,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嘴唇。
蕭縱親了他。
盡管一觸即離,輕如一片羽毛,甚至沒等顧引表示什麽,他又自顧自地岔開話題說別的去了。
但這個吻像是獎勵,又像鼓勵。
“——呼!”
顧引徹底睡不著了,他猛地一掀被子坐起來,又給自己補了一針抑製劑。
胳膊上已經扎了好幾個針眼了,冬天穿著長袖所以看不出來。
書也不想看,他拿起手機,打開了通訊群。
大半夜的一個叫“一群豬隊友”的群聊居然還挺熱鬧。
【狐狸:夜訓太輕松了,根本沒難度嘛。】
【胖子:你抖s吧,在隊長手底下練久了,不脫一層皮不覺得爽。】
【眼鏡:胖子你別接他這話,狐狸壓根兒就一凡學大師。】
【平頭:隊長現在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