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宛的目光還在幽幽地望著他,像是被施了咒定住一般。
容越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那目光仿佛一簇火,將他體內的冷靜自持給燒出一個洞來,露出裡面暗暗滋生的小心思。
他掩飾性地撇頭咳了兩聲,歎氣道:“我還點了其他的,估計比這慢點,你要實在不想吃,就再等一會兒吧。”
“沒不想吃,”阮宛低著頭偷笑,“我想吃那個雞米花。”
容越瞥了眼桌上的食物,體積最小的就是雞米花無疑了。
他又歪頭看了看阮宛嘴角的笑意,端起雞米花的盒子,乾脆坐在沙發邊:“想吃這個?自己拿吧。”
“……我還沒吃到三分之一,力氣還沒恢復。”阮宛一臉無辜。
不知道是前兩個世界給他的勇氣還是其他的,他就是有種強烈的直覺,雖然這個容越似乎很冷漠,但在相處了一點時間之後,對方好像很難拒絕他,特別是在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上面。
那仿佛是刻在容越靈魂深處的指令,一點點牽引著主人的情感。
為什麽會這樣呢?
阮宛正瞎想著,一顆金黃色的雞米花抵在了嘴邊。
一抬頭,容越黑沉沉的眸子正直勾勾盯著他,即使面無表情,看著冷厲,但他經歷過上一個世界動不動就武力壓製的攝政王之後,便就沒有多害怕了。
他張開口,一口叼走對方手裡的雞米花,柔軟的唇瓣觸碰到涼涼的指尖,在夏日清透的陽光裡,平添了一股朦朧曖昧的纏綿意味。
他看到容越的耳尖紅了。
這個冷臉學長即使臉上依舊面不改色,清冷得像朵高嶺之花,但那抹明晰的粉紅是騙不了人的。
阮宛慢悠悠地吃了個三分飽,懶得再一點一點試探,趁著容越轉頭放下快餐盒子後又回過頭之際,飛快地稍稍探身,在那雙淡薄凌厲的嘴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然後又迅速地躺回去。
他仔細想過了,如果容越還像前兩個世界一樣,會喜歡他,愛上他,那他就努力一點活下來,陪這個人度過這一世的漫長余生。
反正,想要在現代世界裡保住性命,應該比古代或是吸血鬼世界裡要容易得多吧。
但如果容越不願意回應他,不會愛他,那他就好好完成任務,幫對方達成目標,然後盡快開啟下一個世界,爭取早一些回到父母身邊。
其實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是對容越好的,他沒太多的奢求,只希望這一世的容越不要像前兩個一樣,最後活得那麽淒苦。
“叮咚!”
門鈴響了,驚醒了阮宛的思緒。
他聚焦了視線,發現容越還坐在他跟前,一言不發地注視著他,臉色看不出異常,只是那雙眼睛愈發的深邃深沉,裡面似乎蘊藏著波濤洶湧的情緒,十八歲的他此時還看不明白。
“午餐到了,我先去拿。”容越的聲音有些發啞,站起來一步步走到門邊。
從背影上看不出什麽,不鹹不淡的,而阮宛對於揣摩人的心思也沒有太多天賦,一時半會兒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想的,索性自己躺好,也跟著不再提,互相給台階,把這事兒揭過去了。
這次來的餐食比炸雞漢堡要營養不少,花膠雞、鮑魚撈飯……都是連著陶罐燉鍋一起送來的,打開後還冒著白霧,容越顧著他的身體,屋子裡的冷氣開得不低,吃完了之後甚至出了一點汗。
吃飽喝足,阮宛試著站起來,身體沒那麽虛軟了,可以正常活動,便揪著書包帶子往外走:“也不早了,那……那我自己去醫院體檢一趟啊,晚上回來的時候你在這邊嗎?不然我可能沒有辦法進門……”
他聲音越來越小,走到玄關處時就停住了,因為容越幾步跨過來,站到了他的面前。
這個以前一心隻想搞垮阮家的鑽石王老五,此刻臉上還維持著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模樣,但站在玄關明亮的探照燈底下,還是將他微微翕動發顫的嘴唇暴露得一清二楚。
容越有些緊張——阮宛忽然意識到這一點。
真是稀奇!
這人前兩次似乎都沒有這樣謹慎小心過,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是性格差異的原因麽?
阮宛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出聲來,面前忽然覆上來一塊陰影,容越靠近了他,修長挺拔的身影擋住了光亮,將他逼退了兩步,後背靠上後方的紅木鞋櫃。
“你幹嘛?”他也開始緊張,“被我厚臉皮蹭吃蹭住地蹭生氣了?”
容越微微蹙眉:“蹭吃蹭住?你到底什麽意思?”
“什麽?”
“你剛剛親了我,之後卻什麽話都不說,也不解釋,現在又要和我劃分涇渭保持距離……”容越沉靜的眸子裡略帶著一絲煩躁,“你到底是認真的,還是隻想玩玩?”
阮宛驚了:果然現代人對感情的想法是要複雜一點的嗎?
想了想,隨即也釋然,上一個世界裡,容越也沒有完全相信他,到他死前都還覺得他對楊修文有感情呢。
在這個人的感情世界裡,似乎也太患得患失了一點。
他輕輕歎氣,對容越露出一個微笑:“如果我說我是認真的,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這話說得奇怪,但容越的目光只是輕微一閃,就低聲開口:“那你說啊。”
“……我是認真的。”
他一字一頓地說完這幾個字,清楚地看見面前這人黑幽幽的眼睛裡透進了一點亮光,眼角眉梢像是添上了神采,嘴唇微微上揚,整個人的氣質都有明顯變化,在清清冷冷的氣場氛圍裡,多了一份醇厚的溫柔。
阮宛被這種情緒感染,心跳也跟著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不自在地避開容越的眼睛:“說完了,這下相信了吧?”
“嗯,”容越點點頭,俯身靠在他耳邊:“現在看來,你散播那個謠言也是別有所圖的,因為你可能……喜歡我。”
阮宛頭上頓時浮起三條黑線。
果然不管是哪個容越,記仇的本質都一點沒變,他之前就那麽隨口一說,這個人居然把這句話就這麽還回來了,還利用的是根本不是他做的事。
他看著容越,忽然想起自己雖然已經跟這個人相處過不短時間了,但對於對方來說,似乎才認識他不久,這就喜歡上了嗎?
阮宛想了想,緩慢地抬起雙臂,試探性地搭在容越的肩膀上,手指在那塊溫熱的後頸處交纏,身體軟綿綿地貼了過去。
他能感覺到容越的身體僵了一瞬,似乎連呼吸也屏住了,隨後也伸出手臂,牢牢地圈在他的腰上,收緊力道。
他問:“那你……是什麽時候注意到我的?是在之前榮盛遇到的那次嗎?就是你提過的那次?”
“不是,”容越輕嗅著阮宛發間的清香,怕他不高興,有些遲疑,但還是選擇說實話:“是在昨天。”
說了實話後又很快找補:“時間雖然短,但我也真的是認真的,而且仔細想過了,你要相信我。”
阮宛當然信,但他只是有個疑惑,有個關於容越這個人的疑惑,這個疑惑只有系統能解,可系統似乎不太願意告訴他。
唉,不過不告訴就不告訴吧,有的時候,知道得太多或許不是一件好事。
他靜靜地在容越懷裡靠著,想將上兩個世界的遺憾給補回來,過了一會兒掙脫開,一不小心又瞥見容越泛紅的耳根,配上那張冷臉,倒顯得有趣。
“嘖嘖嘖……害羞了啊師哥,抱一抱就這麽害羞,難不成是初戀?”
他的語氣稍顯不正經,容越微微蹙眉,杠了回來:“難道你不是?”
“我當然——!”
他一個嗝兒把自己給噎住了,然後就看見容越的眼神漸漸變得危險:“當然什麽?當然不是?”
“當然……是啦!”
可他剛才得意上揚的語氣,的確不像要說“當然是”這句話。
而容越此刻的眼神,也確實不像相信了他的樣子。
唉!這能怪誰呢?他是真的跟一個吸血鬼獵人和一個攝政王在一起過嘛,雖然這兩都是容越,但他現在又不能說,說了八成就要被抓到實驗室關起來拆解了。
“是是是,絕對是,”他重新把手臂吊在記仇鬼的脖子上,表情前所未有地認真:“我的初戀絕對是容越沒錯,你就是拿個測謊儀來給我測,我說你的名字也肯定能通過。”
“……”
容越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垂下眼眸:“走吧,我先送你去醫院檢查。”
阮宛:“……好。”
這模樣,他知道這人絕對沒信,不愧是能當皇帝的人呐,這多疑的性子喲!
他決定轉移話題,先抱怨起來:“剛剛我親了你之後,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我還以為你是想給我個台階下,假裝無事發生呢。”
容越看他胡亂把帆布鞋的鞋帶往鞋子裡一塞就完事,無奈地蹲下給他重新系,聽見這話後愣了愣,輕輕抿唇,低聲道:“我要是真想無事發生,你就親不到我了,你行動那麽遲緩,像個三歲小孩兒。”
“啊?”阮宛呆了,他覺得自己當時挺靈活的呀。
容越站起身,手心放在他的頭頂上按了按,歎息:“你當時就沒感覺到你自己歪著身子差點摔了,我還伸手把你往我那裡扶了一把嗎?你也太心大了。”
作者有話說:
阮宛:被套路的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