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堇嬈被姐姐危險的眼神嚇住了。
她自小無憂無慮長大, 是被寵愛的公主,父母對她的要求不像對姐姐那般嚴格,只希望她自由快樂, 故而性子驕縱。
尤其母親去世後, 她隻把姐姐當做唯一的親人, 一直以來都聽姐姐的話。
姐姐此刻的樣子不像開玩笑。
她緊抿著唇,倔強的目光投在顧堇嫻臉上,睫毛顫了顫, 隨後看向何瑜的眼神多了幾分慎重。
三人對峙。
顧堇嫻沉聲開口:“道歉。”
這聲音嚇著了兩個小寶貝,兄妹倆可從未見過媽媽生氣的樣子,一時都有些發怵,Miko松開了手裡的拚圖塊, 抱住哥哥。
Joe也怕,跟妹妹抱成一團。
“你看你把孩子嚇的……”顧堇嬈注意到了兄妹倆的情況,轉移話題。
然而, 她親愛的姐姐眼睛都沒眨, 重複了一遍:“道歉。”
“呵。”
她冷笑一聲,自嘲地笑:“先是討好小三的女兒,現在又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朋友凶我, 顧堇嫻,你真是把媽臨死前說的話忘得一乾二淨……”眼睛裡沾了水光。
說完, 狼狽轉身。
提到母親,顧堇嫻蹙起眉,神情恍惚, 何瑜敏銳地察覺到, 那一瞬, 突然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
是她導致了姐妹吵架麽?
但很快這種念頭就被否定。她沒有錯, 錯的是顧堇嬈,吵架也不關她的事,假如她因此而陷入自責境地,就會變得被動。
她不依附,不貪圖,光明磊落。
“我馬上回來。”顧堇嫻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追出去。
何瑜淡定地坐下來,繼續完成拚圖。
“何阿姨……”Miko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你們為什麽吵架呀?”
何瑜抬起頭,笑著說:“沒事,發生了一點誤會。”她放下拚圖塊,揉了揉兩個孩子的腦袋,“很晚了,該睡覺了,我們明天繼續拚。”
孩子乖乖點頭,幫她一起收拾了剩余的圖塊,跟著保姆回房間。
四周安靜了下來。
何瑜拿著睡衣進浴室,一邊洗澡一邊哼歌,過了會兒,她擦著頭髮出來,見顧堇嫻坐在沙發上出神,愣了一下,隨口道:“去洗澡吧。”
顧堇嫻抬眼望著她。
“怎麽了?”她挑眉笑,“我臉上面膜沒衝乾淨?”
“……”
顧堇嫻緩緩站起來,上前抱住她,“是阿嬈做錯了。”
“我知道。”何瑜收斂了笑容,仿佛預料到她接下來會說什麽,“不用替她道歉,我既不會原諒她,也不會遷怒你。她是她,你是你。”
顧堇嫻歎氣。
歷任那些戀愛對象中,有幾個也被妹妹挖苦過,但都礙於她的面子忍讓不吭聲,甚至主動討好妹妹,而何瑜不會忍,不看任何人的臉色,她愛她這一點,自然想好好保護。
至多自己夾在中間難受些罷了。
“小瑜……”
“嗯?”
“沒事,我去洗澡。”她笑了笑,越過何瑜去浴室。
笑容裡有一絲無奈。
何瑜站在原地,心口莫名揪了一下,發生這種事情最難受的還是阿嫻,被夾在中間,兩頭難,她既心疼又不願主動向那妹妹低頭,這幾天少不了見面,怎麽辦?
總有一個要回避。
站了許久,浴室裡水聲都停了,顧堇嫻邊擦頭髮邊往外走,何瑜一轉身,迎面與她目光撞個正著,反應極快,“我幫你吹頭髮。”
說著去拿吹風機來。
她按著顧堇嫻坐到沙發上,插好吹風機,指間穿入她濕漉的發絲,在熱風的吹拂下溫柔地按摩頭皮。
顧堇嫻舒服得閉上眼。
吹風機嗡嗡地響。
幾分鍾後,聲音戛然而止,何瑜把吹風機擱在一邊,拿起梳子替她梳頭。怕不小心扯痛她,另一隻手捏住頭髮中段,反方向施力。
顧堇嫻睜開眼,貌似漫不經心地問:“經常幫女孩子吹頭髮?”
何瑜頓了頓,輕輕嗯聲。
以前在航校跟溫檸住一間宿舍,她經常幫溫檸吹頭髮、梳頭髮,知道怎麽吹最舒服,怎麽梳又快又順……想起來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值一提。
“是誰?”
“一個朋友。”
“前女友?”
“不是,就普通朋友,已經沒聯系了。”何瑜實話實說,直接給她吃了顆定心丸。
顧堇嫻抿著嘴笑。
角度的緣故,何瑜看不見她的表情,遲疑道:“你介意我有感情史?”
“不介意。”
“那為什麽突然問得這麽……”
敏感。
話到一半,何瑜咽了回去。
顧堇嫻似乎知道她所想,笑了笑,說:“現任難免會對前任有一點好奇。”
現任——
女朋友?
何瑜彎起嘴角,心不知怎麽跳得飛快。
她有對象了。
脫單了!
“我沒有前任,”何瑜好心情地解釋,順手輕輕敲了下她額頭,“你在吃空氣的醋。”
顧堇嫻捉住那隻手咬了一下。
兩人相視而笑。
梳完頭髮,何瑜去了趟浴室放東西,又出來,兩條又長又直的大白腿就在燈光下晃動,顧堇嫻看得目不轉睛,心口發熱,趁她走到床邊看手機,悄悄過去一把摟住她的腰。
“小野馬……”
何瑜攥住了橫在腰間的手,“今天別想!”
“嗯?我想什麽?”
“想什麽都別想。”
背後一聲輕笑。
這幾天,她們白天玩得筋疲力盡,夜裡打得熱火朝天,每次何瑜都略輸一籌,含恨被吃,心裡很不服氣。
她且記仇。
何瑜放下手機,忽然想起正事還沒說,拉回了思緒,“明天我回酒店住。”
顧堇嫻身子一僵,“為什麽?”
“我想一個人玩幾天,而且房間空著也是浪費。”她已經想好了理由。
“……”
顧堇嫻眼神微暗,手臂緊了緊。
說謊。
不用猜都知道是因為剛才的事。
“我不同意。”
“啊?”
顧堇嫻語氣強硬:“我不同意你一個人。”
“為什麽不同意?”何瑜聽著不太舒服,掰開她的手,轉身,與她面對面。
“因為你撒謊。”
“有什麽可撒謊的?”
“總之,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顧堇嫻冷聲重複一遍。
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一邊是死倔不肯低頭認錯的妹妹,一邊是受到侮辱想要離開的女友,她夾在中間,兩邊為難,實在是沒有辦法。
何瑜最討厭別人用命令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雖然阿嫻不是“別人”……
當大老板的,平日裡習慣了發號施令,即使私下,一旦有了情緒,講話便也帶著那個味道。
何瑜耐著性子說:“我只是告訴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見。”
話音落,顧堇嫻的臉色有些難看。
她沉默了。
兩人都是硬脾氣,都不會輕易低頭妥協。
“阿嫻……”何瑜想到她身在中間為難,最終心軟了,抱著她吻了吻額頭,“我沒有在鬥氣,是真的想一個人待幾天,旅遊就是這樣,之前我也都是一個人出來玩。”
顧堇嫻垂著眼,秀濃的睫毛遮住了神色,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阿嫻?”
“睡覺吧。”
“……”
顧堇嫻輕輕推開她,坐到床上,拉開被子躺下去。
何瑜無聲歎氣,關了燈,也躺下。
山間的雪夜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不同頻的呼吸聲,交錯在一起,顯得雜亂無章,像極了彼此的心情。
何瑜已經打定主意明天回酒店,不再想,漸漸有了睡意。
突然,顧堇嫻翻身抱住了她。
“回國的時候一起。”
“唔,嗯……”
在瑞士度假的最後幾天,何瑜獨自一人四處走走看看,拍點照片,寫寫遊記,清靜又自在。
顧堇嫻卻不太開心。
孩子們問起何阿姨在哪裡,她一面解釋一面心裡泛酸,還要維持笑臉。妹妹隻住兩天便離開了,走時隻說了一句話:“去把你女朋友哄回來吧。”
回國那天,顧堇嫻和何瑜同乘一架私人飛機,何瑜興致勃勃地給顧堇嫻看自己拍的照片。
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假期結束了,等待而至的是一大堆工作,顧堇嫻又忙碌起來。
何瑜依然自由自在,有空就去餐廳和酒吧看看,接了幾個不露臉的采訪,沒事的時候研究研究美食,錄製成視頻,她有八十多萬粉絲,自媒體玩得風生水起。
即使她找再多的事情做,空下來的時間裡也都在想顧堇嫻,她知道那人忙,一分鍾可能就是幾百萬的生意,很少打擾。
倒是顧堇嫻每天都要給她打電話。
她們已經十天沒見面了。
接到電話的時候,何瑜正在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派對,一群人在包廂裡鬧騰,她走到幾米開外才接了:“喲,顧大老板~”
“晚上一起吃飯。”顧大老板難得聲音軟軟的。
何瑜嘴角一彎,想都沒想就應下來:“好,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
“海鮮。”
“那就去吃日料吧。”
顧堇嫻頓了頓,那邊似乎有人跟她說話,何瑜豎起耳朵,沒太聽清,隻模糊聽見“供應商”、“芯片”幾個字,又聽她嗯了兩聲,繼續說話。
“小魚——”
“我這邊還要一會兒,大概六點結束,你來我辦公室等好嗎?就現在。”她實在迫不及待想見她。
何瑜自然是巴不得的,連聲道:“行,我馬上過去。”
掛掉電話,何瑜衝回包廂,拎上包丟了一句:“我有點事先走了,你們玩兒得開心啊。”
“誒誒——”朋友攔住她。
“才來多久就要走?這可不仗義,怎麽也得把酒喝了才行,你們說是不是?”
“就是就是。”
大家都起哄,不肯放她走。
何瑜雙手合十作求饒狀:“行行好,各位,快半個月沒見女朋友了。下次我請大家吃飯。”
朋友們都知道她戀愛了,但她藏著掖著不肯把女朋友帶出來,每回都說對方忙,神神秘秘的,更加惹人好奇。
“下次帶媳婦兒出來。”不知誰說了一句。
其他人又跟著起哄。
“只要她有空,”何瑜敷衍著點頭,“真走了。”
“去吧去吧。”
……
心插上了翅膀,早就飛到那人身邊。
何瑜開著自己那騷氣的大紅色越野車,一路飛馳,到了集團大樓。這是她第一次來,前台不認識她,但隨後顧堇嫻身邊的助理下來了,交代前台幾句,帶她上去。
顧堇嫻正在開視頻會議。
見人進來,她眼皮都沒抬一下,隻用余光瞥了眼,依舊專注地盯著電腦,時不時說兩句話。
何瑜不打擾,自覺坐到沙發上,助理端來茶水放到她面前,動作很輕。
“何小姐,董事長在開會,應該快要結束了。”
“好,謝謝。”
助理微笑著退出去,何瑜端起杯子抿了口茶,酸甜清香,而後目光落在顧堇嫻臉上。
她側著臉,穿件灰色短毛衣,領口露出半截秀白的頸線,肌膚瀅瀅泛光,雖然年近四十,臉上卻沒有一絲皺紋,眼角眉梢都是沉澱了歲月的大氣與優雅。
此刻專注工作,她的表情有些嚴肅,纖長的睫毛如一對撲扇的蛾翅,上下眨動,周身有股冷冰冰的威壓。
何瑜看得出了神。
電腦屏幕上似乎是老外的臉,顧堇嫻嘴裡講英文,是溫潤柔和的牛津口音。
聽了兩句,何瑜大概知道了會議內容,對方是一家芯片供應商,與顧堇嫻這邊合作,目前進行到最後階段。她不關心這些,便沒再留意。
片刻後,會議結束了,顧堇嫻摘了降噪耳機,關掉電腦,這才轉頭看向沙發上的人,眼神一瞬變得溫柔。
“顧大老板,你的商業機密都被我聽得一乾二淨了。”何瑜歪頭一笑。
顧堇嫻笑了笑,煞有介事地說:“嗯,你要是泄露出去,我就把你剁成八塊。”
兩人同時站起來,何瑜動作更快一步,上前抱住了她,聞到一股清幽的鳶尾花香,霎時著了火,“你好香……”
“我今晚有空,去我那兒。”顧堇嫻吻了吻她的嘴角。
“不用陪孩子?”
“都陪。”
何瑜低下臉,循著香味把臉埋進她頭髮裡,口中吐出熱氣,一陣陣拂過她後頸,沾了欲.念的味道。
會傳染的。
顧堇嫻深呼吸,心口蠢蠢欲動,但還留有一絲理智,捉住了她搗亂的手,“先去吃飯吧,我讓助理訂了位。”
“……好。”
兩人在五十多層的高樓邊看江景邊吃飯。
何瑜吃刺身不喜歡蘸芥末,顧堇嫻並不知情,夾了片金槍魚肉蘸足芥末送過去喂她,何瑜正好低頭看手機,下意識張嘴吃了。
一股嗆鼻的味道直衝天靈蓋。
差點當場把她送走。
“咳咳咳……”何瑜灌了一大杯水,眼睛都紅了,好久才緩過來。
顧堇嫻既心疼又後悔,讓人把芥末全部撤走,添了水,給她喂了兩口芝士奶酪,心裡暗暗記下。
她還是喜歡吃熟食多些。
緩過了勁,何瑜把下午參加生日派對的照片發了朋友圈,一群人合影,加上她與幾個妹子的照片,湊齊九宮格,然後收起手機。
一抬頭,發現顧堇嫻盯著自己,眉眼溫柔。
“怎麽,想吃我?”何瑜打趣道。
顧堇嫻點頭。
何瑜揚了揚眉,挑逗的目光望著她:“打贏了就讓你吃。”
“哦?”
“我會征服你的。”
顧堇嫻抿著唇笑了。
吃完飯,兩人走出包廂,顧堇嫻去上廁所,何瑜在原處等。
一道人影從隔壁房出來。
四目相對。
“何……”邱亦然張了張嘴,愕然望著她。
何瑜也是驚訝不已。
一年不見,邱亦然沒什麽變化,黑頭髮染成了藍寶石色,化著淡妝,五官嬌俏柔美,一副斯文純良乖乖女的模樣。
對視幾秒後,雙方都反應過來,剩下的只有尷尬。
“好巧,你也在這吃飯?”
“嗯。”
邱亦然打量她,陷入了恍惚的回憶,露出苦笑,“你……最近怎麽樣?”
“挺好,你呢?”何瑜硬著頭皮尬聊。
“一樣。”
兩人各自笑了笑,又是一陣沉默。
邱亦然似乎沒有要走的樣子,忽然間想起了什麽,歉疚地看著她,說:“之前我弟打了你,不好意思,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都過去了。”何瑜打斷道,移開目光。
她不想提這件事。
邱亦然抿了抿唇,往前走一步,歎氣:“其實……我也有責任。”
去年這個時候,她們分開了,那段時間,她不斷勸慰自己拿得起放得下,終究還是傷心委屈,也曾埋怨何瑜,但經過了這麽久,她漸漸想通,也就釋懷了。
她從來沒對何瑜坦白過心意,總以為對方能明白,並且她第一次真心想與一人長久,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把握。
那天,何瑜看到結婚證,不知為什麽反應那麽大,喝得醉醺醺的,她對何瑜懷著心思,見她沒有抗拒,就把人摟上了床。
她猜到何瑜或許喜歡顧遲溪,卻還是半哄半騙地睡了對方。
何瑜知道她在說什麽,皺了下眉,“沒有誰對誰錯,過去了,你弟也幫你出了口氣,我們扯平。”
“如果那天沒有看到結婚證,你是打算繼續利用我,還是找時間跟我攤牌?”邱亦然追問。
何瑜有點煩躁。
舊事是心上的傷疤,提一次就膈應一次。
但見邱亦然頗有不罷休的架勢,她索性一股腦兒地說:“一開始接近你,我是想通過交朋友的方式,向你打聽顧遲溪,沒錯,我目的不純。”
那段時間,邱亦然住在她家,她也沒有多余的想法,之後分開了,在巴黎相遇,她幫了邱亦然,而後邱亦然纏著跟她一塊旅行。
直到旅途過半,她都沒有發現邱亦然的心思,隻想著盡可能放松身心,後來到了英國才察覺出苗頭,她不敢確定,萬一是自己想多了呢?
接著就看到了結婚證。當晚迷迷糊糊被抱上了床。
她才篤定。
一切都發生得猝不及防,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怪也只能怪自己反應遲鈍。
“如果一定要論對錯,那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以嗎?你睡也睡過了,打也打過了,我不想再提這些事,你也別給我這種‘人渣’眼神,我們各自安好吧。”
何瑜背靠牆,閉上了眼,像是難以呼吸。
是啊。
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邱亦然哂笑,點了點頭,“嗯,各自安好……”
她正要走,背後傳來腳步聲。
“小魚——”
顧堇嫻從廁所出來,遠遠看見何瑜在跟人說話,側臉有些眼熟。
兩人同時轉頭。
“邱亦然?”
她走近了,停在何瑜身邊,望著眼前熟悉的面孔,一霎時想起自己讓秘書調查的事,不禁目光來回掃視,“你們認識?”
邱亦然一臉錯愕,看看顧堇嫻,又看看何瑜,視線不經意掃過兩人手上一模一樣的鐲子。
情侶款!
這……
她明白了。
何瑜也有點詫異,顯然阿嫻認識邱亦然,但轉念一想,以邱亦然的家世,她們互相認識倒也不奇怪。
“嗯。”她應了聲,便沒再說話。
“當然認識啊,”邱亦然瞟了何瑜一眼,笑意燦然,“不僅認識,還睡過,可惜睡完第二天我就被發好人卡了,這不,冤家路窄。”
何瑜渾身一僵,下意識側目。
顧堇嫻也望過來,但很快又轉向邱亦然,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正要說話,邱亦然卻說自己有事,轉身離開了。
何瑜低下頭一言不發。
“小魚,”顧堇嫻輕喚一聲,“我們走吧。”
“嗯……”
兩人並肩進了電梯,下到停車場,一路無話。
上了車,何瑜將目光投向窗外,兩隻手擱在腿上,緊握成拳,嘴唇抿得泛白。
這件事徹底說不清楚了。
要怎麽開口跟阿嫻解釋……
她可以不理會旁人的揣測,但沒法不在意顧堇嫻的看法。
車子緩緩開動,駛出了地庫,兩人安靜地坐在後排,空氣像被凝固了,很是煎熬。
何瑜此刻當真成了一條魚。
被放在鐵板上煎烤的魚。
終於,她受不住,揚起笑臉看了顧堇嫻一眼,沒所謂的樣子說:“我跟邱亦然……沒錯,我就是她口中說的那樣,睡完就不認了,爛人渣。”說完,又把頭轉向窗戶。
玻璃倒映出她泛紅的眼睛。
“小魚——”
顧堇嫻握住她的手,溫熱的掌心包裹住緊攥的拳頭,柔聲道:“你是怎樣的人,我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感受。”
何瑜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