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看熱鬧的心思, 這群圍觀的村民不僅沒有離去,反而像條小尾巴似的綴在唐斯羨一行人的身後,跟到了秦家附近。
秦家的門前熱鬧了好些天, ——並非因為什麽喜事, 而是那些聽信和八卦“秦雩將秦湞送給人做妾”的謠言之人, 打著勸說的旗幟過來看熱鬧。
今日終於消停了些,秦雩便出門去尋秦天了。
蘇氏看見秦湞在家翻五等丁產簿, 便道:“湞娘,你在家看家, 我去田裡看一看。”
“好的, 娘。”
蘇氏剛出門口, 便看見劉老媼在她家門前鬼鬼祟祟,她心底“騰”地冒出一股無名火:“劉老媼,你在我家門前幹什麽?”
“我能幹什麽,看你們何時將自己女兒送給別人做妾呀!”劉老媼幸災樂禍道。
“我呸,我們何曾要將湞娘送給別人做妾了,你這老不死的, 滿嘴鬼話!”
人到老年,最怕的便是死。蘇氏這麽一罵便戳中了劉老媼的痛處,劉老媼當即跟她對罵起來。
罵了一會兒, 劉老媼漸漸處於下風,她見罵不過便朝自家吆喝:“劉田富、張春兒, 你們是不是聾了, 沒聽見你老娘被人罵嗎?還不快出來幫忙!”
劉田富跟張春兒慢吞吞地走了出來。
劉田富看了眼蘇氏, 勸劉老媼道:“娘,算了,大家都是鄰居, 以和為貴。”
“是啊,娘。”張春兒也怯怯地開口。
“你們兩個沒良心的!”劉老媼抓起地上的小石頭扔向張春兒,罵道,“要不是那秦湞整日給你送藥,離間你們夫妻感情,你們的日子何至於過得這麽差?!”
蘇氏眼睛瞪得跟銅鈴一般大:“你胡說八道什麽?湞娘何時離間他們夫妻感情了?”
劉老媼道:“她沒離間?那每次我兒教育張春兒如何孝順公婆、體貼夫婿後,她做什麽鬼鬼祟祟給張春兒送藥?這不是告訴別人,我兒是欺負張春兒了?這不是離間夫妻感情是什麽?”
蘇氏氣笑了,“要不是湞娘給她送藥,她早就被你兒子打死了,敢情我們幫人還幫出仇來了!”
“哼,他們夫妻之間的事,輪得到你們外人插手嗎?”劉老媼扯了張春兒的頭髮,將她拽到自己面前,問她,“你說,是不是秦湞離間你們夫妻感情的!”
張春兒吃痛地叫了聲,眼淚便奪眶而出,然後在婆婆與夫婿的注視下,身子瑟瑟發抖:“……是。”
“聽見沒有!”劉老媼神氣地道。
張春兒從她手中掙脫後,心虛地往蘇氏那邊看了眼,在發現蘇氏身後的秦湞時,她怔了下。
秦湞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毫不相乾的陌生人,沒有了往昔的憐憫,也沒有被她背叛的憤怒,只是冰冷的、漠然的,甚至還有一絲嘲弄。
張春兒羞愧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她。
“依我看,你們一家子的心都黑!當初說我們不將兒媳當一回事,你們還不是一樣?為了兒子的前程,連親女兒都能賣!”劉老媼插著腰罵蘇氏。
蘇氏的心一痛,倒不是她罵不過劉老媼,——她罵得過一個劉老媼,卻罵不過那些聽信了謠言的人。
“這些謠言是你傳出去的吧!”秦湞淡淡地開口。
劉老媼一怔,跳起來反駁:“你這賤丫頭,就會胡謅汙蔑人!”
蘇氏將秦湞拉回家去,再嚴肅地警告劉老媼在內的圍觀村民:“我家湞娘,早便與唐思先說了親,什麽與人為妾,誰再敢造謠,小心我撕爛她的嘴!”
劉老媼叉腰笑道:“定是被人拆穿你們要將女兒送給人當妾之後,為了圓謊,才匆匆將女兒嫁給村裡一個連下等戶都算不上的浮客吧!”
蘇氏“啪”地將門關上。劉老媼何曾有能耐騎到她的頭上來?都怨那謝耀庭!
“娘。”秦湞抱了抱蘇氏,“我們秦家人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欺負的。”
“我知道。”蘇氏歎氣,雖然相信他們的村民和親戚也有,但擋不住這幾個搬弄是非的老是在他們面前晃悠,惡心他們!秦雩這次去找秦天,就是準備要這群人的好看。
“也不知道你爹何時能回來。”
蘇氏的話剛落音,便聽見外頭有人道:“劉老媼你別擋在秦家門前,快滾開!”
“哎,你做什麽?!”劉老媼質問。
緊接著有人拍門:“鄉書手,快開門!”
蘇氏不知道這群人又要鬧什麽么蛾子,她在院子裡找出鋤頭,抓著便開了門。門一開,她的鋤頭往身前一敲,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豎在門口:“你們又想做什麽,我奉陪!”
開門的人嚇了一跳,忙道:“大娘,唐思先來提親了!”
蘇氏:“?”
她愣了下,反應過來,“他不是提過親了嗎?”
唐斯羨撥開人群,往蘇氏面前一站,微笑道:“上次的提親不夠鄭重,這次榮副使與大娘子要親自替我張羅婚事,所以請了州城的丁官媒人出馬,前來向小娘子提親!”
蘇氏險些沒反應過來,她看了眼那衣服顏色及用料都不是一般華麗的婦人,再看跟在後面看熱鬧的一群人,隻覺得哪裡不對勁。
“大娘,鄉書手在家嗎?”唐清滿也擠到了面前來。
“他去裡正家了。”
“去裡正家把人請回來。”那指使剛開口,便有村民麻溜地朝秦天家奔去了,“我去!”
蘇氏:“……”
她怎麽有點看不懂發生了什麽事呢?
還是秦湞猜到了那群壯漢的身份,便對她娘道:“娘,先將人請進來吧!”
蘇氏回神:“對,唐家哥兒、丁官媒人請快些進來。”
唐斯羨跟秦湞對視了一眼,又頑皮地眨了下。秦湞挪開視線不去看她,她才道:“阿姊,你陪丁官媒人先進屋坐會兒,我在外面料理些事。”
議親之事當事人不在場也行,故而也沒人在意她有沒有進去。
她不進屋,看熱鬧的人也不散去。
劉老媼一家被眾人這陣仗嚇得心裡發怵,劉老媼底氣不足地叫道:“你們看什麽看?找官媒人提親了不起啊!”
“娘,找官媒人提親確實了不起。”劉田富都不敢正視唐斯羨,他剛才就看見唐斯羨了,只不過沒將她當一回事。如今唐斯羨找了榮副使撐腰,他們惹不起她!
“你剛才說,鄉書手要將小娘子送給別人做妾?”唐斯羨無視劉田富的存在,隻盯著劉老媼問。
“是啊,怎麽了?村子裡誰不知道,這是事實,還不給說了?!”
唐斯羨暗忖:“看來我離開的這兩天,村子裡發生了許多事。”
她環顧四周,隨便找了個村民問:“她說的可是真的?”
那村民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都是別人在傳,跟我可沒關系,我沒說過這種話!”
“都有誰在傳?”唐斯羨又問。
“我不知道!”那人嚇得要溜,唐斯羨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心虛什麽?老實跟我說,是誰在傳這種謠言?”
“我真不知道啊,都是這裡聽一句,哪裡聽一句,然後也不知道誰跟誰說的。”那人說完,又指著劉老媼,“她肯定說了,而且最近天天趴在牆頭看秦家的笑話!”
唐斯羨隻瞥了劉老媼一眼,便去看張春兒。若她剛才沒聽錯,這個曾經跟秦湞交情很好的發小,在被劉田富家暴,得到秦湞送藥相助之後,不僅沒有感激秦湞,反而還以此為由,怪秦湞離間他們夫妻的感情?!
“你盯著我兒媳做什麽?!”劉老媼跟唐斯羨本就有仇,自然不會在她面前忍氣吞聲。
唐斯羨露出了個嘲諷的笑容,道:“身體嬌弱無所謂,心不軟弱就不算無可救藥。可是身心都軟弱,不僅不值得別人同情,還十分可憎了。”
張春兒打了個寒顫,她雖然很是愧疚,可當時的情況,若是她敢說不是,那事後肯定會被劉老媼折磨的!
唐斯羨說完,一個轉身,對著劉老媼便是一巴掌,將她打得暈頭轉向,撅翻在地。
劉田富也是好會兒才反應過來,叫了聲:“娘!”
唐斯羨眼神凌厲地往人群中掃了一遍,鏗鏘有力地道:“我告訴你們,秦湞將會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看誰敢再造謠生事,可不僅僅是這一巴掌這麽簡單了!”
“你、你打人!”劉老媼像是抓到了唐斯羨的把柄似的,對著眾人嚷嚷,“唐思先打人了,你們都看見了!”
周圍的村民看了眼那群無動於衷的士兵,紛紛裝沒看見。
“你們怎麽不說話!”劉老媼道。
這時,秦雩回來了,他擠開人群,氣勢洶洶地道:“誰敢在我家門前鬧事!”
他的身邊跟著秦天以及一些秦氏族人,他們見這麽多人圍在秦雩家門前,以為村民欺負秦家人來了,便也開口:“對,真當我們秦家沒人不成?”
有個村民趕緊在他耳邊嘀咕,三言兩語將事情解釋清楚,他的臉色才緩和下來,看向唐斯羨的眼神也有一絲讚許。
“你來提親了?”秦雩走到唐斯羨面前,微微動容。
“是,我來提親了。今日是榮副使做主出面,以長輩的身份請官媒人替我提親,她和我阿姊就在屋內。”唐斯羨說完,又介紹那群士兵,“這是榮副使派來協助我處理一些事的兵士。”
說白了,就是助她裝逼來的。
秦雩的鼻子有些發酸。他深吸了一口氣,心想自己都已經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怎能因為唐斯羨的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就感動呢?!
他拍了拍唐斯羨的肩膀:“好,我們進屋談!”又對眾位兵士道,“各位長途跋涉來此,想必也渴了,進屋喝口水吧!”
指使看向唐斯羨,後者也微笑著邀請他們進去,他們才進了秦家的院子。不過見屋裡太小,就選擇坐在院子裡休息。
秦氏族人都有些懵,在秦天的指揮下,他們給這群兵士送來了水跟一些吃食。然後才跟秦雩去見官媒人,談這門親事。
因秦雩早就答應了唐斯羨的提親,所以官媒人來後,也不怎麽費口舌,就談攏了這門親事。
不過,她多問了一句:“接下來議親的三書六禮等過程,都會由我代替副使主持,你們是否有異議?”
秦雩思忖道:“他家中只有一個長姐,想來對這些事也不太了解。既然副使願意替他操辦此事,那我們自然是沒有異議的。”
官媒人完成她的職責後,便提出了告辭。
唐斯羨尋思自己今日的舉動震懾效果應該很好,短時間內想必是不會有人再來招惹她,她便對兵士們道:“今日辛苦各位了,各位也且回去吧,來日我再請大家吃酒!”
“那我們先回去向副使複命了。”
出門口的時候,他們聽見劉老媼在鬧,便高聲問唐斯羨:“剛才造謠中傷你的人,要我們幫你將她捉拿去官府嗎?”
劉田富恨不得趕緊將劉老媼拖回家去:“我娘知道錯了,她不敢了,看在她這麽老的份上,放過她吧!”
弄清楚這群人的身份後,劉老媼也不敢再鬧,跟著劉田富灰溜溜地回了家。
等這群兵士離去,唐斯羨看了一眼圍觀的村民:“諸位還有事嗎?”
“沒事、沒事!”有的人連忙散去,有的人則上前來套近乎,“我們要跟你說聲恭喜才是,看來你跟秦小娘子要有喜事了!”
唐斯羨笑了下,也不再應付他們,而是轉身回去找秦雩:“鄉書手,這次——”
“唔?你喊我什麽?”秦雩反問。
唐斯羨眼睛骨碌一轉,笑了:“未來丈人。”
秦雩覺得這幾個字沉甸甸的,但是聽進心裡也頗為踏實。
“未來丈人,此次副使除了替我出面提親之外,還答應幫我一個忙。你不必再擔心謝耀庭會拿未來大舅子的入學為要挾,因為副使可以舉薦他到州學去進學。”
秦雩隻高興了片刻,便憂慮地問:“副使為何會無緣無故幫你的忙?”
“副使覺得我是個可造之材,特意交代我去幫他辦一件要事。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不在村裡,未能親自處理定親的事情,還請未來丈人見諒。”
“原來如此,可你能幫他做什麽事?”
“這是機密,不能對外透露。我告訴未來丈人,也是為了讓你跟小娘子安心。”唐斯羨眼角的余光發現秦湞從房中出來了,眼睛便往她那邊瞄,“未來丈人,我有事想跟小娘子說,不知道可不可以?”
秦雩在經歷了大悲大喜之後,身心有些疲憊,也懶得再管她跟秦湞,道:“你是那種我說不許就不會去找她的人嗎?”
說完,回屋跟秦氏的族人說事去了。
——
作為今日遇到的所有的壞事與好事中的主角,秦湞的情緒並無多大的起伏。她甚至除了先前質問劉老媼的那句話之外,便再也沒在大家面前說過話,倒是剛才找唐清滿了解了一下發生在唐斯羨身上的事情。
故而唐斯羨跟秦雩談完話的時候,秦湞也猜到了她想必是拿什麽東西跟榮副使交換了,否則對方就算對她青睞有加,也不會願意幫她到這個份上。
“危險嗎?”她忽然抬頭問唐斯羨。
唐斯羨微怔:“啊?”
“我問,你幫榮副使辦的那件事,危險嗎?”
秦湞一眨不眨地盯著唐斯羨,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也傾注了她所有的柔情。
唐斯羨注視著這雙眼,心底的情感像火山噴發似的,噴湧而出。她知道自己就算再努力去克制,終歸也還是徒勞,她阻止不了自己的淪陷。
她粲然道:“不危險。”
作者有話要說: 唐某賤:嘿嘿,沒有我娘子出手的份了!
秦腹黑:你確定我是這麽大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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