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歲把擺好卻沒有派上用場的法壇收拾回黑色背包裡,剩下小半的符,也都塞回包裡,她摸到了夾層裡厚厚的手劄,她把手劄拿了出來,擔心發生意外,手劄被她用防水袋裝著,這手劄已有上百年,封皮都開始泛黃,裡面的內容不知道被她翻過多少遍,隨便翻了幾下就翻到了宴魂篇。
這本手劄記錄著扶玉道人遇到過的令他印象深刻的鬼怪,其中還會附上他和鬼怪交手的過程。
手劄中最長的篇幅就是宴魂篇。
扶玉道人足足花了六頁來寫宴魂。
長歲掠過中間,直接翻到宴魂篇的最後一頁。
那一頁畫著一張畫像。
少女紅衣赤足,烏發長至腳踝,手上戴著一條紅繩,紅繩上墜著一個銀色的小鈴鐺。
然而少女的面龐上卻沒有畫上五官,而是空著的。
所以長歲直到看到宴魂的攝魂鈴才認出她來。
當長歲把宴魂的臉代入進去後,才發現這畫像仿佛將宴魂的儀態全都描了出來。
長歲抬起手腕,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攝魂鈴,那鈴鐺是銀色的,小指頭大小,紅繩並不是繩,而是一個金屬製成的小紅圈,戴在手腕上冰涼。
她把手劄連同那條金繩一起收回了防水袋裡,重新裝進了黑色大背包的夾層裡,然後拉上拉鏈,背上背包往外走去。
長歲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房子裡仿佛還回蕩著銀鈴般的笑聲,她站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
看到長歲從那一片漆黑中走出來的時候,趙臣安立刻掐了手裡的煙,朝她走去。
“你沒事吧?”他走到近前,才發現長歲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落下來,臉色慘白,立刻皺起眉。
她平時看著臉上就沒什麽血色,但現在看著幾乎是一張白紙,讓人心驚的虛弱。
“包給我。”趙臣安說著,伸手把她背後的背包卸下來。
“謝謝二哥,我沒事。”長歲臉色蒼白的說道。
她解開了一部分封印,從宴魂身上吸收到的陰力在體內肆虐,讓她渾身發冷。
“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要不要去醫院?”趙臣安眉頭緊蹙。
長歲笑了笑:“不用,我回去睡一覺就好了。事情解決了,你幫我跟大哥說一聲,明天就能正常開工。”
趙臣安點了點頭。
他走在前面,把黑色背包放在後座,又給長歲拉開前座車門,護著她坐上車。
若是趙峻傑在場,只怕也要被趙臣安無意間展現出來的體貼小吃一驚。
趙臣安坐進駕駛座,系上安全帶,一轉頭,發現長歲居然已經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連安全帶都沒系上。
“長歲?”
他叫了她一聲,她毫無反應。
他又看了看她,傾身過去給她系好安全帶,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時他微微驚了一下,好冰。
趙臣安皺了皺眉頭,輕輕地又碰了碰她的手背,入手的觸感像是碰到了一塊軟冰。
他抬眼再看長歲的臉。
她沉睡著,烏濃稠密的睫毛覆下來,皮膚雪白,眉眼間像是凝著一層霜,像個精美又脆弱的瓷娃娃。
…….
車子開進小區,停在樓下。
趙臣安停穩車,轉頭看向長歲,她微微歪著頭,還在睡。
趙臣安猶豫了一下,考慮到在車上睡並不舒服,還是把她叫醒了。
長歲的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眼醒轉過來,一雙漆黑的眼睛裡含著一片朦朧的水霧,帶著幾分迷茫,就這麽看著趙臣安。
趙臣安輕咳了一聲,說道:“回家睡吧。”
說著解開安全帶下車,從後座把她那個死沉死沉的黑色大背包拖了出來,然後繞到副駕駛座邊上拉開車門。
長歲下了車,來拿他手裡拎著的背包。
趙臣安淡定的抓住她的手臂:“我送你上去。”
長歲說:“不用了。二哥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趙臣安松開她的手,推上車門,拎著包往前走去:“走吧。”
長歲無奈的跟了上去。
電梯裡,趙臣安問道:“你在這裡租的房子?”
長歲點了點頭。
趙臣安淡淡說道:“我這裡也有套房子,空著的,家具電器都是現成的,你可以搬過去住,你不是缺錢嗎,正好也可以省筆房租。”
長歲愣了愣,然後乖巧一笑,說道:“謝謝二哥,不過不用了。我住在這裡也不算租,是賀侓的房子,他沒有收我的錢。”
趙臣安看向她,長直的睫毛下眼神有些意味不明:“賀侓?沒想到你在圈子裡的人緣還不錯,許耀和賀侓都是不怎麽合群的人,卻獨獨對你另眼相看。”
長歲嘴角一翹,露出兩個小梨渦:“大概是因為我身上有別人沒有的獨特魅力吧。”
趙臣安:“…….”
趙臣安短暫的沉默中,電梯門開了。
電梯外,一道高挑單薄的身影站在門口。
長歲一抬頭,蒼白的臉色都亮了亮:“賀侓?”
賀侓穿了件黑色上衣,面無表情的站在電梯門口,像是準備下樓。
他看到電梯裡的兩人,微微一愣,隨即先對趙臣安微微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眼睛就毫不掩飾的落在了長歲臉上,沉鬱無波的眼眸緩緩漾起波瀾。
“賀侓,你殺青了嗎?”趙臣安說著,從電梯裡走了出去。
長歲跟著走出來,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賀侓。
賀侓嗯了一聲,回答趙臣安:“今天殺青了。”
長歲從趙臣安手裡拿過自己的背包,恭敬道:“二哥,你先回去吧,早點休息。晚安。”
趙臣安手裡一空,垂眸看她,明明剛才還一副有氣無力的虛弱樣子,怎麽現在一看到賀侓就立刻生龍活虎了?
而且,她這是在趕他走?
他心裡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他輕挑眉:“不準備請我參觀一下你的房子?”
長歲眨巴眨巴眼,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今天太晚了,還是改天吧,改天我請二哥吃飯。”
趙臣安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那我先走了。”他說著,按下電梯下行鍵,然後對賀侓說:“賀侓,你也是要下樓吧?一起吧。”
賀侓點了下頭,下意識看向長歲。
長歲用眼神示意他等會兒見。
賀侓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亮光。
趙臣安冷眼旁觀,覺得這一幕有點礙眼。
電梯開了。
長歲目送兩人走進電梯,等電梯門關上了,她立刻拎著背包回了自己家。
背包隨便丟在客廳,她去浴室往浴缸裡放熱水,站在洗臉盆前把手上的符篆先洗乾淨了,然後才脫了衣服,把頭髮隨便扎了個丸子頭,用桃木簪固定,舒舒服服的泡進熱水裡,冰涼的身體漸漸回溫,在身體裡亂竄的陰力也慢慢安靜下來。
她抬起**的右手,撥弄了一下上面的銀鈴,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鈴聲。
如果沒有靈力灌輸進去,它就是一個普通的鈴鐺。
“長歲,是你回來了嗎?”
這時浴室外響起了小張的聲音。
長歲揚聲回答:“是我。”
小張問道:“你餓不餓啊?要不要我給你煮點吃的?”
長歲說:“不用,你休息吧,不用管我。”
小張哦了一聲:“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睡。”
長歲應了一聲,就聽到小張的腳步聲遠了。
她從浴缸裡跨出來,擦乾身體,走到鏡子前,背過身去看自己後背上的封印。
符篆的顏色似乎更加黯淡了。
她又低頭看手掌的生命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生命線比之前似乎更清晰了一點。
……
長歲換好衣服,就溜出去,站在賀侓家門口按下了他家的門鈴。
等了不到十秒鍾,門就開了。
賀侓開了門,看著站在他家門口穿著睡衣扎著丸子頭的長歲,愣了一秒,喉結微微動了動,乾巴巴的問:“有事嗎?”
他已經盡量讓語氣不那麽冷漠了,但還是習慣性的帶著淡淡的疏離。
但是長歲毫不在意,把洗的香噴噴的自己熱情的撲進他懷裡。
手都牽過了,抱抱也不算什麽了吧。
長歲心想著。
賀侓那麽矜持的人,要等他主動抱自己怕是有點困難,她還是主動一點吧。
賀侓愣住,雙手卻已經下意識抬起來環住了撲進自己懷裡的人,等到反應過來,臉上開始發燙,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的直挺挺的站著:“……你怎麽了?”
“我好累,讓我抱一會兒。”長歲帶著撒嬌的語氣,摟緊他的腰。
賀侓聞言,真就一動不動的站著,直挺挺的像根柱子,只有胸腔裡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有些不知所措。
長歲抱著賀侓的薄韌腰身喃喃道:“你腰好細。”
賀侓臉色一僵:“……不要胡說八道。”
長歲忍不住在他胸口嗅了嗅:“賀侓,你好好聞啊。”
清冽的味道,還有一絲絲木頭香,很好聞。
她第一次見他就發現了。
賀侓耳尖紅透,喉結滾動,僵硬的解釋:“我……剛洗過澡,是沐浴露的味道。”
長歲十分享受的抱著賀侓,佔夠了便宜才從他懷裡抬起頭來,一雙眸子水汪汪的,可憐巴巴的看著他:“我好餓,你家有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