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無歸的認知裡,燭光晚餐就該是電視裡演的那樣,兩個人坐在長桌前,桌子上擺著西餐、點著蠟燭、開著紅酒,旁邊還站著個穿著馬甲西褲的服務生。最好還配點鮮花什麽的。她連花都備好了。她擔心情人節吃燭光晚餐的人多,酒店的蠟燭、燭台不夠,還自備了蠟燭和燭台,就等著看著星星吃燭光晚餐了。
然而,現實中的情況跟她的預想有很大的出入。
餐廳晚餐是從下午五點開始。
她和遊清微到餐廳時,外面的夕陽正好,傍晚時分的金色陽光鋪灑在大地上,火紅渾圓的太陽染得天邊布滿紅霞,火燒火燎般濃豔絢麗。
遊清微挑的位置還是露天的湖景座,旁邊就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湖面上還有水鳥在遊弋,天空中還有飛鳥掠過。路無歸朝室內瞄了眼,發現室內的景致確實沒有外面好,而且,光線也很足,夕陽透過玻璃窗投進屋子裡,灑下斑駁的金色剪影。
她看光線這麽好,覺得她要是在這時候點蠟燭會被當成腦子有病。於是,她等遊清微座落後,隻把她備的玫瑰花拿了出來,美滋滋地遞給遊清微,說:“七夕節快樂。”她說完,發現旁邊的服務生員有點怪怪的,扭頭看去,只見那服務員半張著嘴看著她,還揉了揉眼睛,這才拿著菜牌走人。
這是遊清微今天收到的第三束花了,她問:“你買了多少花?是不是還有巧克力?”
路無歸“嗯”了聲,又摸了一盒巧克力出來。
路無歸的衣服連個口袋都沒有,出門的時候也沒帶背包和行李,她接連摸出花和巧克力,讓遊清微很懷疑路無歸都快變成機器貓了。
遊清微收下玫瑰花和巧克力,問:“你還帶了什麽?”
路無歸掏出了她的背包。
遊清微瞬間什麽語言都沒有了。
菜開始上桌,遊清微見到沒上酒,她又看過點的菜譜沒點酒,心想:“莫非小悶呆忘了點紅酒?”她這念頭剛完,路無歸摸出一瓶紅酒遞給服務生,說:“麻煩你幫我開酒。”
那服務生愣愣地看著路無歸,滿臉驚愕。
路無歸狐疑地看著服務生,問:“怎麽了?”
服務生回過神來,說:“哦,請稍等,我現在就去。”雙手接過紅酒走了。
遊清微似笑非笑地瞅了眼路無歸,問:“你帶了幾瓶?”
路無歸豎起食指,比了一個“一”字,說:“一瓶,酒喝多了傷身,不好。”
遊清微的酒量還是挺不錯的,見路無歸隻帶了一瓶酒,便知道路無歸沒有灌醉她的心思。
路無歸吃不了熱食,她把菜放在面前的餐盤中放涼後慢慢地陪著遊清微吃了些東西,少少地喝了些酒。
一瓶紅酒,幾乎是遊清微一個人喝完的,喝得她微醺。
飯後,兩人手牽著手,沿著湖畔小徑,映著天邊的雲霞,迎著夕陽,散步。
風景如畫,握緊戀人的手,迎著傍晚的微風漫步前行,淡淡的幸福在兩人間流淌。
遊清微的心裡湧現出一種此時此地此情真好的感慨。
兩人看完夕陽看星星。
路無歸盤腿靠坐在遊清微的旁邊,望著天空深邃神秘的星空,手托著下巴,說:“遊清微,等你百年後,我們回到柳平村在墓門前種一株老柳樹,每晚我們爬到樹梢頭看星星,待初一、十五一起在樹梢吸收月華修煉,等到你凝出鬼妖血,我們再一起看夕陽看落日……”
遊清微柔柔的答了聲:“好。”她過了一會兒,問:“小悶呆,你小時候為什麽會把本命鎮魂玉給我?”
路無歸說:“給你保命呀。”
遊清微問:“為什麽要保我的命?照理說,我爺爺奪了大白的造化,你不該幫我和我們家的。”
路無歸回想了下當年跟遊清微相處的情形,說:“你是大姐姐,漂亮,好看,中了大白的血咒,很疼還忍著不哭不出聲,還給我買糖,對我好。你不說話,但我知道你總在默默地看著我,你還讓我乾活,讓我幫你,我覺得我可有用了,可開心了。”
遊清微問:“那……為什麽想娶我?”
路無歸說:“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呀。”
遊清微又問:“為什麽想一直和我在一起?”
路無歸托著下巴美滋滋的傻傻的笑了笑,才說:“因為你好看,摸起來涼涼的很舒服。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我可有本事了,特能乾,特聰明;我以前跟大白在一起的時候,大白成天盤著我睡覺,它可笨了,話都不會說,我想跟它說話,我說不了話,它也說不了話,我倆經常大眼瞪大眼,它翻我一個白眼,我翻它一個白眼。”
“後來我跟爺爺在一起,爺爺教我背經,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不要做壞事不要害人,說會遭報應,我知道,他是怕我死得慘心裡有怨報復柳平村的人。他給我做靈牌,他教了我很多東西,一心把我往正道上領,我感謝他。鬼爺爺也教我很多東西,鬼跟人不一樣,有付出會索要回報的,他教我本事,我幫他抓龍鱔。你給我買糖,是因為你看我想吃糖、喜歡吃糖,我去買糖的時候你還會叮囑我別摔了。別人都罵我是傻子,還笑話我走路摔跟鬥。”她頓了一下,說:“我丟了魂,我一直找一直找,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要找什麽,但就一直找呀一直找。我去找魂的時候,爺爺怕我有危險,會悄悄的跟著我、陪著我,但只有你說要幫我找魂,帶我去找魂……保安觀被毀、老柳樹被燒死那天,我被曬死的時候,我的本命精血滲進了螭龍八卦盤中。我是在螭龍八卦盤上孕育而生的,我在螭龍八卦盤上躺了近千年,我死以後,螭龍八卦盤就是我的本命命盤、我的身體、我的血肉。可是我死了,我就把螭龍八卦盤弄丟了,把自個兒的身體和一部分魂魄給弄丟了。”
遊清微輕聲說:“我帶你去找魂,也是為了找我爸爸。”
路無歸說:“你找爸爸,我找本命命盤,再後來,我們去保安鬼觀,我看到了鎮碑上面了我們的名字,你帶著我去毀了鎮碑,給你和我掙了條生路,也結束了保安觀那運轉了千年的風水局。這場風水局養出了太多的屍怪的惡鬼,煞氣太重,天所不容。我和大白與那風水局的牽扯太深,它不毀,我和大白都將繼續為它所累。你是保安觀道統最後的傳承,保安觀的風水局也只能靠你來終結,這是一場千年的因果。我那時候不懂,但隱隱約約有這感覺。”
遊清微默然。她當時也沒想那麽多,她不想她和小悶呆、她爸、她爺爺以後都變成惡鬼,她沒有別的選擇,所以只能冒死去毀那風水局。
路無歸說:“遊清微,我覺得我倆的命運是綁在一起的,沒有保安觀的千年風水局就不會有我。沒有這千年風水局,就沒有保安觀延續千年的道統傳承,你是保安觀道統在世間最後的傳承。所以,我覺得我應在你身上,你應在我身上。”她說完,往遊清微的身邊靠了靠蹭了蹭。
遊清微摸摸路無歸的頭,說:“這種事誰說得好。”她聽路無歸這麽說,覺得她倆的淵源還挺深的。
她想了想路無歸說的話,又問:“小悶呆,你的魂找齊了?”
路無歸說:“有些魂已經煙消雲散找不回來了,很多很久遠前的事也不太記得了,忘了很久,能記得的只有零星半點。不過我找回了本命精血,就像樹有了根,能慢慢地把缺了的魂養回來。”
她倆靠在一起慢慢地聊天,時間不知不覺得過去。
待遊清微回過神來時發現已經夜深。
她把自己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麽能聊。不對,更多時候都是路無歸在說——
遊清微心想:以後小悶呆不會改名成小話嘮吧?
她起身,說:“小悶呆,很晚了,該睡覺了。”
路無歸笑意盈盈地應了聲:“好。”
她在遊清微洗漱完,鑽進被窩後,也進了被窩,在遊清微的額頭上“麽”地落下一個吻,道了聲:“晚安。”就鑽進了被子裡,把被子蓋得好好的。
遊清微略有點緊張,沒敢回吻路無歸,悄悄的慢騰騰地縮回被窩,關了燈、閉上眼睛裝睡。她以為路無歸會乾點壞事,結果,路無歸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低喊了聲:“小悶呆?”
路無歸“嗯”了聲。
遊清微問:“你練功?”
路無歸說:“沒有。我喜歡跟你躺一起,舍不得練功。”
遊清微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她湊近路無歸,在路無歸的唇上輕輕的落下一個淺吻,說:“我以前還沒戀過愛,所以,有點小興奮,睡不著。”
路無歸說:“那我跟你講睡前故事吧。”
遊清微:“……”睡前故事就睡前故事吧!酒店的床單被套什麽的不乾淨。
路無歸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好說什麽故事。她有點為難地說:“可是我知道的都是鬼故事。”
遊清微:“……”算了,她還是睡吧!於是,她又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