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清微的車被協會的車堵在白宅門口開不出來,她步行到薛元乾的車前,見到後面開著一輛大巴車上坐滿了舵爺的人。許多人的身上都有血,不少人身上帶傷,她再看舵爺、薛元乾他們滿身血汙和到處都是刀傷的模樣,心下一沉。
她與左小刺、路無歸上了薛元乾的車。她問道:“乾哥,你們這是遭到襲殺了?”
薛元乾沉沉地回了句:“逮常三,把常三的一個窩點給抄了。”
唐遠出事,薛元乾和遊清微都沒說話的心情,車裡的氣氛格外沉重,再加上薛元乾身上的血腥味格外足。
好一會兒,薛元幹才憤然地罵了句:“協會那幫人都是吃屎的嗎?艸!”都這樣還能讓人殺個回馬槍給全踩平了!
遊清微沉沉地歎了口氣,說:“出事的時候,協會的高手都在聽雨樓開會,在那為清理白家和李家的產業扯皮。”她說道:“怪我沒考慮到這邊會出事。”她應該多安排些人手給唐遠,可……她手上實在是缺人。她扭頭看向窗外,把眼裡的淚給強行忍了回去。她摸出電話,給趙三打電話,讓他們師徒帶上做法事的東西趕去她家,晚上做法召魂。大吳小吳是替她辦事丟了命,她得把身後事給他們辦妥了。要是能召回魂,看能不能讓他們修鬼道,召不回來,多做幾天道場,讓他們走得好一點。
薛元乾強行緩了口氣,說:“不怪你,白宅的事已經由協會接手,那邊的安全就該由協會全權負責。”
左小刺抱著懷裡的劍,一句話都沒說。
傍晚時分,一行人回到家。
舵爺那邊有一大巴車的人,再有應陰陽師徒三人在,舵爺安排幾個人給應陰陽師徒打下手,便讓他手下的那些人去龍師叔他們住的那棟樓該處理傷口的處理傷口,該把身上的血汙洗乾淨的洗乾淨,又派人給他們買了換洗衣物,再把那些帶血的破衣服一火把燒了。
路無歸則到家後,就去用陰沉木給唐遠刻鬼牌。鬼牌有現成的,姓名、生辰死忌等刻上去就行了。
唐遠雖然身手不錯,但沒有修練過道門功夫,算起來只是一個普通人。通常來說,普通人的魂力弱,很多人死後最多撐到七天,魂就散了。
路無歸通過蛟龍骨符裡的魂力波動來判斷,唐遠的魂力比普通人強很多。他是沾過人命的,身上煞氣重,又是橫死的,死得還挺不甘心,這還沒到子時,就有成鬼的趨勢。
她帶著鬼牌去到沒陽光有聚陰符聚陰氣的地下室。自從把這地下室給那窩小鬼做了窩以後,這裡的陰氣一天比一天重,又不見天日,她又用了幾道聚陰符,再配合鬼力,讓剛死的唐遠在天沒黑就從鬼牌中顯形出來。
唐遠的身影很淡,淡得她這個大鬼妖都只能看到一絲淡得透明的人形輪廓。
遊清微、左小刺、薛元乾、舵爺、龍師叔父子在見到路無歸懷裡捧著一團裹起來的聚陰符去地下事就知道有事,趕緊跟過去。他們剛到地下室門口就見到路無歸把新死的唐遠給召了出來,嚇得他們趕緊收了步子,唯恐身上的陽氣衝撞到唐遠,把他給衝散了。每人往身上鎮了兩道聚陽符,把身上的陽氣遮得嚴嚴實實,這才過去。
唐遠見到遊清微他們過來,笑了笑,說:“我還以為見不到你們了。”他笑得既高興又心酸。
遊清微的眼睛一紅,喊了聲:“唐哥。”眼淚簌簌地往下落。
唐遠勸道:“不哭,我回頭抱緊小路大腿,讓她多教我幾手本事,說不定往後師叔、小龍你們走陰的時候,我還能跟著你們當個主力什麽的。”
左小刺嘀咕一句:“你倒是想得開。”她心頭難受得要命。
唐遠說:“乾哥,你要是有空,我把我手頭上的事交給你。清微她們不適合跟那些糙漢子打交道,往後這塊就得交給你了。”
路無歸剛把那熏製到一半的香火錢拿到手裡,聽到唐遠的話,回頭一醒,心說:“對哦,唐遠手下還管著好多事的,他死了,好多事情就辦不了了。以前遊道法認識的好多人都是唐遠認識,他們不認識的,好多事都是唐遠能辦他們都辦不了的。”她心念意動間就又有點猶豫了。她想了想,有點拿不準,於是衝遊清微召了召手,讓遊清微過來說話。
遊清微問:“怎麽了?”
路無歸悄聲說:“遊清微,是不是唐遠死了,他乾的那些活就沒人幹了?”
遊清微的心頭一堵,真不知道該怎麽接路無歸這話。要是換個人這麽問她,她早一扇子打過去了。
路無歸心說:“還真是。”
遊清微的視線落在路無歸捧在懷裡的半成品香火錢上,問:“你把沒製好的香火錢拿出來做什麽?”
路無歸說:“他們太氣人了,我們說好了要給唐遠報仇的。我想著我拚掉百年道行用一滴精血製一打鬼神錢出來,強行開鬼門,弄死他們。”
遊清微的臉色大變,氣叫道:“胡鬧!不到鬼節,你強行開鬼門,開鬼門的地方必然會造成陰陽混亂,你會惹下大禍的!”
路無歸心虛地看著遊清微,那眼神還有點可憐。她說:“我也舍不得呀,我一共才九滴,給過鬼爺爺一滴後就只有八滴了。給一滴,我得修煉百年才能修回來。”
遊清微把路無歸手裡的香火錢放回去,說:“小悶呆,報仇不是這麽報的。冤有頭,債有主,不該為了報仇連累無辜。你不到鬼節強開鬼門,會禍亂陰陽兩界的秩序的。不到鬼節,陽間的陽氣重,大量陰魂鬼物湧到人間,會被陽火燒死的。沒有鬼節的香火祭獻,這些鬼會纏上活人鬧著要香火的,到時候百鬼夜行,到處都是撞鬼的人,會大亂的!”
路無歸覺得有道理。
遊清微又說道:“用你的精血和百年功力做鬼神錢,你傻啊。鬼神錢再好用,那也是身外物,自身好好的那才是根本。”
路無歸“嗯”了聲,對唐遠說:“小唐,你過來。”
唐遠下意識地就到了路無歸身邊,待到了路無歸跟前,才意識到自己跟薛元乾說話說到一半,路無歸叫他,他連想都沒想就過來了,並且因為站得近,有一種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壓迫感。
路無歸看著自己的手指,想了想,還是沒舍得。她猶猶豫豫地說:“我現在一共才剩下八滴血……”終究是沒舍得,她一揮手,說:“算了,分些鬼力給你。”想了想,又覺得太小氣了,給那點鬼力,唐遠給乾不了活啊,就唐遠現在這麽弱,不吃個三五年香火就只能在地下室老實待著。她一咬牙,說:“算了,我分一丟丟給你。”
地下室裡的幾人都一臉莫名地看著自說自話的路無歸。
遊清微問:“你這是?”
路無歸跟唐遠說:“我分你一丟丟血和一些鬼力幫你凝煉鬼身,你再讓范姨給你做幾身好點的能夠遮擋陽火的法衣,正午時分躲起來,白天出門記得撐傘多鎮幾道聚陰符之類的東西,還是可以出門乾活的。要是實在不行,你就晚上出門去幹活吧。”她說完,又心疼地看看手指,然後,一臉煩燥地對屋裡的人揮手,說:“都出去。”
薛元乾聽完,趕緊把驚傻了的舵爺拽著往外走,喊:“小路,你忙,你忙,我們就在外面等著,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他見遊清微沒動,又趕緊喊了聲:“小刺”朝左小刺擠眼,讓左小刺把遊清微拉走。
遊清微擔憂地看著路無歸。
路無歸看著遊清微委屈地喊:“我至少得修煉三十年才修煉得回來的,這得吞多少月華吃多少供飯打多少坐吸多少陰氣啊!”
遊清微的心中一疼,說:“我讓鬼叔分你顆鬼王陰珠。”
路無歸的眼睛一亮,用力點頭,說:“說好了,說好了,不許說我吃鬼!我要那吃香火養出來的鬼王陰珠,鬼將陰珠也行的,我不挑食!”
遊清微頓時沒話了,默默地跟著左小刺出了地下室。
左小刺離開地下室,低聲說:“遊騙子,小歸歸對你可真好。”擔心沒人給遊清微乾活,寧可舍棄好幾十年功力和精血幫唐遠凝煉鬼身。嘖,路無歸那大鬼妖的精血,哪怕是一絲……
她敢說,路無歸如果拿那滴血去讓城隍爺給她跑腿,城隍跑斷了腿都樂意!
唐遠的死,她突然就沒那麽難受了。
遊清微挺心疼路無歸的。如果唐遠能夠得到路無歸這麽一些血打底子,將來絕對大有可為。如果只是按照鬼道的修行路子慢慢修煉,即使香火不斷、不出任何意外,沒個三五十年也成不了氣候。她家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指不定哪天這個家說沒就沒了,到時候沒了他們庇護,唐遠只有灰飛煙滅一條路。
舵爺被路無歸的話驚傻了。路無歸這麽一個連五雷轟頂都轟不死的大鬼妖分一絲精血三十年道行給唐遠,這比那些鬼修煉一百年還強吧!畢竟,只有鬼妖才有精血!一般的鬼,修煉百年頂多凝出點陰珠,能夠凝出鬼妖血的鳳毛麟角,跑遍全國都找不出幾隻。妖靈協會的陰魂鬼數多不勝數,能夠白天出現的鬼妖就那麽兩隻!
遊清微不放心,又到地下室門口偷偷瞄了眼,見到唐遠的鬼牌和蛟龍符骨懸在空中。路無歸在四方鬼帝像前開壇作法,整間地下室鬼氣騰騰,一道道鬼符懸在空中明暗不定,地下的地氣瘋狂地朝著路無時的腳下湧去。路無歸身上湧現出騰騰鬼氣,化成黑色的小旋風打著轉地湧向唐遠的鬼牌中。那蛟龍符骨中有一縷金色的如絲如霧的輕煙朝著唐遠的鬼牌裡滲去,隨著那縷金絲滲往鬼牌,蛟龍符骨正慢慢地化成粉沫往地上落去。那是路無歸歸把蛟龍符骨中殘留的一絲龍氣抽到了鬼牌中,蛟龍符骨因龍氣抽盡而化成粉沫。
遊清微的呼吸一窒,滿心震撼。她知道路無歸現在做的這些事,其實是煉鬼術的一種,而這種煉鬼術是以路無歸這樣的大鬼妖三十年的修行的鬼力、一縷精血,又抽聚大量地氣,再加上龍氣在煉鬼。
她心說:“不知道唐哥會被煉成什麽模樣,會不會很威風?”她的心念一動,又趕緊回到客廳,先給范大師打電話找他給唐遠訂製法衣,又打電話給夏顏希,讓她先送幾套最好的靈衣過來給唐遠用,又聯系鬼道三人,讓他們趕緊過來,有好事,讓他們記得帶上陰珠,要最好的。
鬼道三人跟著遊清微得了無數的好處。鬼一一聽有好事,歡喜地應了聲:“馬上來!”就掛了電話。
左小刺斜眼掃了眼遊清微,心說:“有好事!遊騙子,你騙三隻鬼的鬼王陰珠還說有好事!”
遊清微這裡一張羅起來事,就開始忙了起來。她叫上左小刺,去清點了一下今天走陰的東西,見到數量不夠,又讓左小刺趕緊出去采買。她聯系翌彌大師,請他助拳,翌彌大師應下,說馬上趕回來。她又聯系吳曉道和夏顏希,說晚上有活動,讓她們帶著人手,晚上十點前趕到她這裡。她又找到舵爺,說:“嶽叔,非常時期,我怕我媽那裡出事,你再派點人手過去暗中保護我媽和我舅他們。”
舵爺應下,立即安排人過去。
鬼道三人來得極快,從接到遊清微的電話到趕到這裡不到半個小時時間。
鬼一喜滋滋地奔進來,叫道:“遊丫頭,又有什麽好事?”
遊清微說:“你們去地下室,小悶呆在作法,動靜輕點。能從旁邊學到多少就看你們自己的了,哦,對了,借幾顆陰珠給唐哥,他出事了。你們去看了就知道了。”她的話剛說到一半,鬼道三人就往地下室跑,等她說完,這三人早跑進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