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折昱湊過去,輕輕拍了拍床上那團鼓鼓囊囊的被子,“你生氣了?”
被子煩躁的往裡面挪了挪,用背影給了男人大寫的兩個字——“滾蛋。”
折昱才不滾,厚著臉皮爬上床,從後面把被子整個抱進懷裡,低聲輕哄:“我錯了好不好?我沒想到哥哥臉皮那麽薄,”他的聲音裡泄出一絲笑意,“以後不那麽玩了,嗯?”
“玩你個大頭鬼!!”
被子裡傳來一聲悶悶的叱罵,許夕簡直要氣死了,這個王八蛋,居然還好意思提!
就在方才的那場歡愛裡,折昱居然隱身做完了全程,讓許夕覺得簡直像他自己一個人表演了一場活春宮!
羞恥的這張老臉都頂不住了!
“也不能都怨我啊,”折昱歎口氣,“誰讓哥哥又想逃跑來著?不尋個法子治治你,你能聽話嗎?”
被子裡毫無反應,看起來不想再搭理他一句話。
折昱盯著被子,眼裡浮現出一抹不懷好意,隨後將被角猛的一掀,自己也鑽了進去。
被子立刻激烈的抖動起來,夾雜著某人氣的亂七八糟的咒罵聲,隨後那聲音像被堵住了,變成含含糊糊的嗚嗚嗯嗯,最後那團被子終於恢復了平靜,老老實實不再動彈了。
折昱這才掀開被子,許夕被他死死鎖在懷裡,嘴唇紅潤,臉憋的發紅,使勁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怒意未消地瞪向罪魁禍首。
“好了好了,哥哥不氣了啊,乖!”折昱哄孩子似的在許夕臉上親了一口,許夕還想罵他,突然察覺到異樣,“等等,你身上怎麽變熱了?”
鬼族的體質擺在那裡,折昱的身體是不可能因為外物升溫的,可許夕卻能清晰的感受到,摟著自己的懷抱分外溫暖,那針扎似的寒氣竟不知為何消失的無影無蹤。
“舒服嗎?”折昱笑起來,把他抱的更緊了些,“這樣就不冷了吧?”
許夕皺眉:“你到底做了什麽?”
“吃了三顆熾陽丹就好了,”折昱說,“我聰明吧?”
“聰明個鬼啊!”許夕變了臉色,驚怒交加道,“你是不是傻!?那是毒藥!!”
熾陽丹是由熾烈草等靈草製成,火性太凶便生出了劇毒,尋常修士服下,不出三刻便會爆體而亡,縱使折昱體質特殊,也萬萬不能去生吞這毒藥,何況還是三顆!
“哥哥,你這副樣子,會讓我自作多情的。”折昱望著他眼底生出的波瀾,歎了口氣,“會讓我覺得,你還是有一點點在乎我。”
許夕冷笑一聲:“你樂意糟踐自己,我管你做什麽?反正你自己也說了,我不過是在做戲而已。”
“你什麽時候是真,什麽時候是假,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折昱低頭,蹭了蹭他的鼻尖,聲音裡有一絲雀躍,“我很高興,在阿渺哥哥心裡,還是有一小塊地方是留給我的。”
許夕恨恨把身子扭過去,背對著他。
“別擔心,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兩顆藥丸而已,毒不死我。”折昱說,就這樣從背後抱住許夕,“只是有一點點痛而已,比起能把哥哥抱在懷裡,根本不值得一提。”
許夕沉默了一會兒,說:“折昱……放棄吧。”
身後的氣壓陡然變低。
“我很感激你的心意和付出,但是……”許夕說,“你留不住我的。”
“真傷人啊。”折昱的手臂緩緩收緊。縱然早就知道這人沒有心,可對方就這樣毫無波動的說出這樣的話,還是讓他覺得……
心真的好疼啊。
“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麽?”折昱用力把許夕翻過來,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他卸下了見面以來展露出的強勢,幾乎帶了一些脆弱和懇求,“哥哥,告訴我吧,我可以幫你!只要你告訴我,我發誓我不會阻攔你,我隻想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把所有事情告訴我,好不好?”
許夕啞然。
告訴他什麽?
告訴他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最後能從這個世界消失嗎?
時間一點點流走,折昱還是沒能等來想要的答案,他眼中的希冀終於一點一點熄滅了。
“算了。”他沒什麽溫度的笑了笑,低頭咬住許夕的唇。
“算了……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
——
折昱看來是把鬼族徹底收拾的服服帖帖,沒有一隻鬼敢犯上作亂,他也就整天閑的無所事事,於是最大的樂趣就是把許夕抱在懷裡貼著他的耳朵叫哥哥,然後開始讓哥哥叫。
許夕和藹道:“別怪哥哥沒提醒你,年紀輕輕這麽亂來,小心精|盡人亡。”
“哥哥太小瞧我了,”折昱輕笑,“不然再來一次,讓哥哥看看我到底還行不行?”
許夕立刻識相的閉上了嘴。
“還不都是怪你,”折昱得了便宜還賣乖,抱著許夕在他耳邊用氣音道,“哥哥那麽熱那麽軟,我根本出不來啊。”
折昱是許夕見過的最能說葷話的一個,且說的還正兒八經、面不改色,每每讓許夕丟盔棄甲,這次也是一樣,恨恨用胳膊肘搗了他一下:“滾蛋!”
折昱滿意的看見對方的耳朵全紅了,笑了一下終於放開他,“我給你去拿點吃的。”
變故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空氣突然發出細微的波動,折昱神色巨變,轉身撲過來便要去抓許夕,卻還是晚了一步。
一個空間裂縫在許夕身後張開,只是一瞬的功夫,許夕整個人便被吸進裂縫中不見了身影。折昱狠狠罵了一聲,緊隨著躍入了裂縫!
事實上,連許夕自己都有點懵。直到他看見漫天的雪花、火紅的梅林,聽到耳邊熟悉的聲音,才明白自己竟是又回到了梅莊!
“渺渺!你沒事吧!”
許夕從裂縫中掉出來,直接摔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敖爍緊緊抱著他,臉上盡是欣喜與擔憂。蕭允也顧不得敖爍搶先一步佔了便宜了,仔細打量了許夕一圈,緊張問:“有沒有受傷?那個什麽鬼王沒把你怎麽樣吧!?”
許夕愣了一下:“你們怎麽知道……”
他看見了謝雲寒,心下了然。知道折昱存在的,也只有謝雲寒了。
果然,敖爍臭著臉道:“這回得多虧了那個姓謝的。不過通往鬼界的空間隧道太難找了,我們找了好幾天才找到……”他心疼的摸了摸許夕的頭髮,“渺渺,對不起,我又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受委屈了!你等著,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什麽狗屁鬼王!”
聽敖爍的意思,他似乎以為許夕是“被”折昱“抓走的”。
“別傻了,”確定許夕沒受傷,蕭允神色稍稍放松,隨後冷冷地笑了一下,譏諷道,“他是被迫走的還是主動溜的,我看還沒法定論。說不定人家在老相好那裡過的樂不思蜀呢!”
“不可能。”敖爍立刻反駁,“聽說那個鬼王還沒成年呢,一個毛孩子能做什麽……”
他緊接著就被打臉了。只見裂縫中隨後躍出一個人,分明是成年男子的身形,他穩穩落在地上,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冷冷的將目光投向他們。
敖爍和蕭允不約而同地將許夕護到自己身後,眯眼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折昱淡淡打量了敖爍和蕭允一眼,便把目光投向謝雲寒,不鹹不淡的扯了扯嘴角:“又見面了。”
謝雲寒冷冰冰的張開嘴唇:“陰魂不散。”
“你不也是一樣?”折昱笑說,“許久不見,我看你也沒什麽長進啊——哦,好像終於會說話了。”
謝雲寒沒有理會他的嘲諷,只是周身魔息緩緩湧動,腰間利刃已微微出鞘。
折昱看上去卻完全沒有動手的打算,甚至悠然笑了笑:“真熱鬧,看來情敵都在場啊。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們怎麽就看上這麽一個人了?”
眾人看向折昱的目光都帶了些匪夷所思,敖爍覺得這鬼王怕是長的太快,以致於腦子沒發育完全:“你在這說什麽廢話呢?擄走渺渺的人不是你嗎?”
“我喜歡阿渺哥哥,但是我早就看透了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不管他多狡詐、多冷血、多薄情,我都喜歡。”折昱輕笑道,“可你們呢?你們真的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少在這使離間計。”蕭允看這個鬼王簡直是一萬分不順眼,“難道就你知道?”
折昱輕描淡寫的拋出一個炸彈:“是啊。起碼我知道,他的失憶是裝的。”
他這手著實夠狠,連最不喜形於色的謝雲寒都露出了明顯的驚愕。
“不信的話你們自己問啊。”折昱將目光投向許夕,微笑道,“阿渺哥哥,你自己說,你到底有沒有失憶?”
迎著眾人的目光,許夕心底暗暗歎了一聲。
此時再辯駁已經沒有意義了。謊言說的太多,遲早都要被拆穿的。
他的沉默足以說明一切,敖爍卻完全無法相信,死死盯著他問:“渺渺,你沒失憶?那你為什麽……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他不想再跟你浪費時間啊。”折昱充滿惡意地道,“你們個個都以為他愛你們愛的要死吧?別自我感動了,都醒醒吧。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早有預謀罷了。”
“謝雲寒,他去給你找祝余完全是借口,因為他本就是奔著敖爍去的。敖爍,你因為認錯人的事情一直後悔自責,可你大概想不到,他根本是故意裝失憶要甩開你,故意讓你們之間的誤會不斷發酵,即使看著你痛苦萬分也無動於衷。蕭允,最可笑的是你。他雖然一直在欺騙,但起碼還為那兩個人付出過代價,可你呢?他只是哄了你兩句甜言蜜語,你就對他死心塌地了吧?可憐你還心心念念著要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實際上你在他心裡,什麽東西都不是。”
折昱一句說的比一句更狠,雖然明知他有刻意挑釁離間的成分在裡面,三人卻還是聽的如墜冰窖。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蕭允眼裡盡是血絲,直勾勾盯著許夕。
許夕沉默,蕭允咬緊牙關,隻覺得心臟被活生生的撕裂了:“你給我說話!!”
許夕:“是真的。”
三個字像一記重錘,把所有人的心都砸碎了。
敖爍沉浸在巨大的打擊裡緩不過來,怔怔的說不出一句話。謝雲寒的喉嚨動了動,乾澀問:“為什麽?”
他一直以為後面的所有事情都是因為許夕去為他尋藥才被迫發生的,可如果,對方的離開原來只是一個借口——
“為什麽?我想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吧。”回答他的是折昱,“我也問過很多次為什麽,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大概他就是這麽一個人,天生無心無情,偏偏還熱衷於玩弄別人的真心。”
他笑著看許夕:“是不是啊,阿渺哥哥?”
許夕從他含笑的眼底品出了一分抑製不住的恨意。他心中苦笑,大致能猜透折昱的想法。折昱選擇把一切全都捅出來,一方面大概是恨他恨到忍不住的宣泄,另一方面,是故意讓其他人看清楚他的嘴臉,從而對他徹底失望,甚至反目成仇。
這樣一來……就不會再有人同折昱爭了。
折昱確實就是這麽想的。
他不在乎雲渺以前有過多少個男人,他只要完完全全的保證,從今天往後,雲渺身邊,只會有他一個人。
至於如何讓雲渺的心裡也隻裝下他一個,這是件需要從長計議的事情,來日方長,他不著急。
他這一招堪稱毒辣,也確實擅於揣測掌控人心。只是他低估了一點。
低估了這些人對雲渺的感情。
就像折昱自己說的,他看透了雲渺是個怎樣的人,卻依舊愛他;那對於其他人而言,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呢?
“……我早就說了,看上你,算是本少爺瞎了眼。”蕭允紅著眼笑了,自虐一般地嘲諷道,“可笑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欺騙,我竟然好像已經習慣了。如果這一次放開了你,那前面吃的虧豈不是永遠也討不回來了?這好像有點不劃算吧。”
折昱萬萬沒想到理應受打擊最大的蕭允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一直以來遊刃有余的神色終於緩緩出現了一道裂痕。
“行吧,虧我還一直悔恨的不行,現在發現原來你也不是什麽好人,心裡反而松快了。”敖爍不想去考慮那些彎彎繞繞的複雜東西,只是遵從獸族的本性。就算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可他已經陷進去了,那麽設陷阱的人,也別妄想置身事外,“玩失憶是吧?逃婚是吧?”男人目露狠戾,食肉動物盯住獵物一般盯著許夕,“渺渺,這筆帳,往後咱慢慢算,啊。”
“我原本一無所有。”謝雲寒說。“你已經給了,就休想再收回。”
他本就一無所有啊。家,修為,健康的軀體,尊嚴……什麽都沒了。
是雲渺重新給了他一切,甚至還給了他從不敢奢望過的愛。
盡管這愛或許摻雜了其他成分,卻依舊甜美的令人沉溺。他寧願飲鴆止渴,也無法割舍。
更何況,那感情也並非全然是假。否則,雲渺為何在拋棄他之後,身上還始終帶著那一小袋祝余草?
見過光的人無法忍受重回黑暗,別說只有一絲是真,即便全然是假,謝雲寒也要定了雲渺這個人!
許夕沒想到三人會是這個態度,這更是完全出乎了折昱的預料。他一直以來冷靜的面具終於徹底撕破了,冰冷的雙眸中陡然燃起滔天怒火。
這些人、這些人居然還是要和他搶!
折昱淺色的瞳孔變成詭異的血紅。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氣才把所有的嫉妒仇恨封印在心底,才能在平日裡勉強維持自己的人樣。這幾個月以來,他眼睜睜看著雲渺周旋於一個個男人之間,同他們恩愛歡好,每每嫉妒的恨不得把那些男人千刀萬剮,卻因身陷鬼界無法做到。於是他只能一次次的壓抑、忍耐,日夜不停的謀劃,決定將雲渺徹底掌握在手中、讓雲渺和其他人徹底決裂之後,再讓那幾個男人死無葬身之地。
可現在,所有計劃都失敗了。所有努力付諸東流。
他們竟然還說愛他。
他們竟然還要來和他搶!!
嫉妒和仇恨在心裡壓抑太久,早就扭曲變形,催生了劇毒,如今它終於似一隻面目猙獰的怪獸,咆哮著撞開了牢籠,瞬間吞噬了折昱所有的理智。
他一言未發,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
除了謝雲寒,敖爍和蕭允都不知道他有隱身技能,神色有些訝異,一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許夕卻霎時感覺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一瞬,隨即心臟驟然狂跳——
他在電光火石間便意識到折昱要做什麽——
玉石俱焚!
那一瞬間太短了,根本無法去思考過多,許夕完全是憑著本能和直覺,用盡全力閃身擋在了蕭允身前——
“噗”的一聲輕響,清晰的穿入了所有人的耳朵。像動作慢放般,一捧血花在胸前炸開,許夕無聲的張了張唇,在折昱凝滯的目光中緩緩滑落下去。
他身後的蕭允神色中幾乎帶了幾分茫然,直到看清深深刺進許夕胸前的那把冰刃後,瞳孔才一點一點的擴張開來。
空氣死寂了幾秒鍾,驚恐的喊聲先後陡然炸開,謝雲寒和敖爍衝過來,軟著腿跪倒在許夕身邊的雪地上。
折昱的懷著一擊必殺的念頭,必不會失手。那長長的冰刃刺的正好,沒有一絲偏差,完全貫穿了許夕的心臟。
疼到極致,反而就沒有感覺了。許夕沒有其他念頭,只是後知後覺的生出了一種慶幸。
還好……賭對了。
謝雲寒知道折昱的隱身天賦,敖爍身為獸族警惕性極高,只有毫無預警地對蕭允出手,才最容易成功。
還好他護對了人……許夕想。既然這五人生為一魂,那麽只要有一個死去,另外四人恐怕皆會遭受無可挽回的損傷,甚至同時死亡也是有可能的,那任務鐵定就失敗了。
當然,現在,他自己也要死了,這次的任務,確實是失敗了。
折昱緩緩伸出手,目光失神的去觸碰他親手刺進的冰刃,好像觸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噩夢,全身劇烈的顫抖起來。蕭允從身後抱著許夕,拚命瞪大眼睛,眼淚瘋狂的往外湧,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謝雲寒和敖爍瘋了一般為許夕注入靈力,可完全沒有用處。所有人都感覺的到,眼前人的生命力在飛快的流逝。
那不斷湧出的血跡觸目驚心,已將身下厚厚的雪地染紅了一大片,那顏色,比周遭如火的梅林都要豔。
豔的讓人肝腸寸斷。
“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謝雲寒全身冰冷,眼前已全然模糊,帶著哀求顫聲道,“一定有辦法,求你再堅持一下……”
折昱張嘴,卻直接從喉嚨噴出一口心頭血。他的心臟好像也被自己捅出的那把冰刃生生攪爛了,嘶啞著聲音絕望的喚:“哥哥……”
時至如今,許夕也沒有什麽其他念頭了。或許這真的就是報應,他欺騙了太多人,說了太多謊,演了太多戲,最重要的是,傷了太多人的一顆真心。
這樣的結局,大概是他應得的。
沒有怨憤,沒有痛苦,只有深深的歉意和愧疚。他一一望過四個人的臉,用盡全力抬起手,輕輕覆在折昱沾滿血跡的手上,像是最後的、無聲的安慰。
“……對不起……”
對不起。為我所有的欺騙和傷害。
許夕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流淚,只是覺得臉上有些涼,或許是空中飄落的雪花。
他的瞳孔映著漫天越來越大的雪,終於一點點失去光彩,緩緩閉上了眼睛。
——
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陡然炸開,整片大地都在隱隱撼動,許夕像被驚醒了,猛的睜開眼睛。
不久前的記憶很快回籠,他不可思議的想——他這是沒死?
“是的。”系統見他醒了,好像也很後怕的松了口氣,然後告訴他,“只是換了個身體。”
許夕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很不對勁——地面離他太近了,看起來不到一尺,再定神一看,自己連手腳都沒了,只有四隻白色的、毛茸茸爪子!
許夕驚悚問:“到底怎麽回事??”
“其實我原本也以為你死定了,正準備將你傳送至下一個世界,卻突然發現,你的魂魄沒有散。”系統向他解釋。
這畢竟不是一個普通的世界。
許夕或許自己潛意識裡都沒有意識到,他死前是極度不甘的,他不甘心任務就這麽失敗,不甘心付出的漫長時間被白白浪費。於是雲渺的確是死了,許夕的魂魄在脫離軀體後卻沒有消散,而是在他本人強大的求生欲下奪了舍。
只是很不巧的,奪了一隻剛剛死掉的妖族小狐狸的舍……
許夕也很無語:“所以……這裡是妖族?”
系統:“是的。”
許夕抬頭望了望四周的環境。只見天空是詭異的深紫色,沒有月亮,也沒有雲彩,而是湧動著漫無邊際的妖氣。大地四分五裂,高山崩裂倒塌,西邊火山在噴發著岩漿,東邊卻是一片破碎的冰川,無數奇形異狀的妖怪衝在一起毫無理智地廝殺,荒謬又壯觀,堪稱世界末日。
許夕大概明白自己附體的這隻小狐狸是怎麽死的了。他目測自己的身體也就比成年男子的巴掌大一點,且妖力薄弱,在這樣惡劣的生存環境中,確實是活不下去的。
正有些茫然接下來要怎麽辦,只聽一聲震天咆哮再度響起,許夕驚訝抬頭,方才把自己驚醒的,好像就是這個聲音!
就在這時,遠處天邊突然急速飛來一隻巨大的惡龍,它渾身暗紅色堅硬鱗片,一雙龍翼遮天蔽日,所到之處竟能刮起一片小型颶風,那些廝殺的正酣的小妖怪見了它紛紛驚恐的四散而逃。許夕正為這一奇景驚歎不已,待那惡龍近了卻發現,它其實已遍體鱗傷,猙獰的龍目瞎了一隻,粘稠的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一邊龍翼上也有一個大窟窿,不像是威風的巡邏,而像在逃命!
這想著,一道耀目的劍光仿佛九天神雷,陡然從雲層中劈落,精準無比地將惡龍龍翼齊齊整整的削落下來!惡龍慘烈的咆哮一聲,無力的從空中跌落,兜頭撞進了一座火山中,瞬間把自己變成了一條烤龍!
“哇……”許夕忍不住驚歎了一聲,然而聲音從小狐狸的嘴裡發出來,就變成了一聲詭異的,“嚶~”
許夕:“……”
狐狸這麽叫的嗎???
系統語氣複雜的道:“你的運氣也太好了吧。”
“你是不是在嘲諷我,”許夕專注事業,好久沒和自家系統鬥嘴了,“變成這麽一隻身嬌體軟只會嚶嚶嚶的玩意兒還算運氣好?”
“我不是說這個。”系統說,“你知道來人是誰麽?”
許夕想起那道驚為天人的劍光,必不會是靈智低下的妖族使出來的。再加上竟能以一己之力斬殺惡龍這樣的大妖……
“不會吧。”許夕喃喃道,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他是第五個任務目標?”
系統沒說話,許夕察覺異樣,抬頭去看。
天邊妖氣散開,紫紅色的天空竟難得的呈現出一絲澄明。一道白光流星般的滑落,正好降臨在離許夕不遠的地方,變成一個手持長劍、白甲玉冠的年輕男子。
出乎許夕意料,能使出這麽殺氣騰騰、雷霆萬鈞一劍的人,竟生了一張……一張……
分外溫潤的臉。
皮膚很白,雙眼皮,眸色沉靜溫和,嘴角甚至隱隱噙著笑意——縱使披堅執銳,周身血氣未消,他也無論如何都不像個上場打仗的殺將,而更似一位持卷執棋的翩翩公子。
“殿下!”又是兩道光芒從遠處而來,化作恭敬跪在男子腳邊的天族戰士,“我們勝了!妖潮已全數擊退!”
華星洲道:“通知所有將士,再去沿線細細巡查一邊,務必注意任何異動。”
他的聲音也是溫和的,像碎雪清玉,好聽的不像話,卻擲地有聲,帶著無可置疑的威嚴。兩名戰士大聲領命,立刻消失在原地。
眼見華星洲也要離開,許夕怎會放過這個老天爺送到眼前的機會,立刻奮力邁著四隻小短腿衝過去,縱身一躍,撞到了華星洲懷裡。
華星洲微驚,因沒有察覺的危險而沒有出手,定睛一看,才發現撲過來的竟是隻小妖狐,巴掌大小,通體紅毛,只有兩隻耳朵尖和四隻小爪子是雪白的顏色,水靈靈的大眼睛巴巴望著他,然後發出了一聲:“嚶~”
作者有話要說:被卡文折磨到禿頭,跪著道歉。
升天了才能見到天仙小哥哥嘛……沒毛病(小聲
這個世界還有五六章結束,放心結局夕夕和大家還是會聚到一起的,而且不會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