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佟沒理紀永年, 可他想不明白先前產生的疑惑,依舊納悶,腦門上都是問號, 可紀永年沒有給他解釋的打算。
他也只能是先跟著紀永年往宴會廳的方向走, 將心底的疑惑放下之後再問。
宴會廳很大,鄔佟不清楚具體是來了多少人, 按照紀永年的做派, 有可能是將整個級的人都邀請來了。
眼尖的人見到紀永年之後頓時走過來大聲打著招呼, 這麽一喊,其他人聽見這個名字也同樣的望了過來, 然後貌似十分驚喜的瞪大了眼睛。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紀永年的身邊就圍了一圈的人。
鄔佟是想趁機溜掉的。
並不是離開這裡, 而是找個不起眼的角落待著,他可不想跟紀永年一起對一大群人客套來客套去。
從小到大他都不喜歡這種場合。
雖然他是跟紀永年一起來的,但其他人的注意力全在紀永年的身上, 若是不出聲的話鄔佟覺得自己是可以直接溜掉,可是他沒溜成。
鄔佟很想罵人,感到到那些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後, 他也不可能再若無其事的溜走了。
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冷淡, 看了一圈眼前的人, 發現並沒有幾個熟面孔,想來應該是紀永年認識的人,又或者只是因為紀永年的身份才過來攀談。
紀永年是這場聚會的主辦人,然而在座的人大多都已經踏入了社會, 就算稱不上老練也接觸到了人情世故, 不再像學生時代那樣天真懵懂, 他本來在學校就是風雲人物, 出國一趟回來之後身價更是翻了幾番, 如果能夠借此機會跟他搞好關系,對以後百利而無一害。
但就只看這個聚會的場所,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前來,單純就只是參加同學聚會的?
關於這些鄔佟心裡都門兒清,所以他剛才才想著溜走,懶得跟這些人虛以委蛇。
不過假笑誰不會。
那些人看著紀永年身邊的鄔佟,似是一時間想不起來這是誰,可能被紀永年另眼相待的人也就那麽一個,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可又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神情變得有些尷尬。
躊躇片刻,還是覺得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都是年少不懂事,也不至於被追責到現在,何況嚴格來說他們也沒有做什麽。
最終還是有人率先出聲喊了一聲“鄔佟”,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然後又把這掩飾了起來,仿佛多年不見感情依舊很好一般,開始起哄。
“鄔佟啊,我們這也很久不見了,你還記得我嗎?”
鄔佟本來不太想搭理人,他覺得自己擺個樣子是什麽態度已經很明顯,不會有人上來自討沒趣,聽見這話抬眼一看,發現還是個熟人。
跟那些覺得好像見過幾面,有個大概印象的人不同,這是真的熟人。
“班長?”
眼前的青年高大壯實,長了一張憨厚的臉,此時表情顯得有些局促,見鄔佟應了自己,眼睛又是一亮。
“你……”
田良俊剛要說話卻被紀永年打斷了。
“好了,進去裡面吧,堵在門口算什麽事?”
紀永年此前面對眾人一直顯得遊刃有余,他對田良俊笑了笑,這回倒是沒有再拉鄔佟的手,而是把空間讓給了他們。
他這一走,圍著他的其他人肯定也是跟著他,除了田良俊以外沒有會再特意跟鄔佟搭話。
鄔佟看著紀永年的背影再次感到納悶。
怎麽感覺就……這麽捉摸不定呢?
他不是很喜歡這種不確定感。
旁邊還站著田良俊,他又收回了視線不再去想,兩人找了個角落。
“好久不見了,班長。”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看你過得還挺好,”田俊良笑道,“都畢業多少年了,別叫我班長了。”
說著,他臉上的笑容卻又收斂了,變得有些欲言又止。
隨後他道:“……紀永年,是不是一回國就來找你了?”
“……應該是的吧。”
於是田良俊又歎道:“你們感情可真是好啊,哪怕他出國這麽久,這麽多年了一直沒變。”
鄔佟沉默了一下。
到底是個什麽感情,他再清楚不過了。
只是田良俊對此一無所知,他也沒必要把這個告訴田良俊。
這位班長是他在班裡為數不多的觀感較好的人。
田良俊看眼不遠處的紀永年,哪怕對方沒有披金戴銀也顯得那麽光鮮亮麗。
“他現在已經不是我們這一階級的人了。”
所以他才會感歎紀永年跟鄔佟的關系還是這麽好。
倒也不是覺得羨慕,只是感到難得。
“對了,”鄔佟問,“莫老師不是也來嗎?怎麽見不到她?”
“莫老師也來嗎?”田良俊不是很清楚,“我不知道。”
“我聽說以前舉辦的幾次同學會莫老師都沒來過。”
“紀永年說她會來。”
不然他怎麽會在這兒,就是被紀永年用這勾過來了。
是那種明知道岸上放餌的人不懷好意,也只能無奈老老實實上鉤的那種勾法。
“可能現在還沒到?”田良俊道,“紀永年是這聚會的主辦人,邀請人什麽的應該也是他去邀請的,既然他說莫老師會來,那就應該會來。”
鄔佟想想也對,紀永年不會騙他,他用不著這麽著急,又不是見過莫老師一面之後立刻走。
田良俊念了大學,現在出來工作才感受到生活不易,每天都在遭受社會的毒打,而鄔佟早早就出來了,現在算是差不多習慣了可覺得自己本質上也還是個打工仔,兩人之間自然有很多共同話題。
鄔佟跟田良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到莫玲安進來的時候,畢竟是恩師,宴會廳裡的人是有真情實感的歡呼的。
她看起來年紀挺大了,眼睛卻很有神,她對自己的學生都很有感情,看著眼前的這幫學生也是露出了笑容,可這笑容才露出沒多久就又收斂了些許,她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人,輕聲說了句什麽,眼中滿是擔憂。
鄔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一看,發現跟在莫玲安身邊的人自己也挺熟。
林菲菲,莫玲安的親侄女,是當時他們那班的學習委員。
看了一會兒他又皺起了眉,發現林菲菲的樣子有些不對勁。
她看起來太憔悴了,黑眼圈化了妝都遮不住,臉上的表情怎麽看都像是在強顏歡笑。
身旁的田良俊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林菲菲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好啊。”
“我也覺得。”
“是生病了嗎?”
“生病了莫老師還把她帶出來,不在家待著?”
“我過去看看。”
田良俊走上去跟莫玲安交談起來,隨後莫玲安望向這邊,見到鄔佟之後有些似是有些驚訝,隨後又轉成了溫柔的笑,對著他點了點頭。
鄔佟看著,原本還有些糟糕的心情頓時就變好了,他有心想要跟莫玲安說話,可看著她周圍的那一圈人,覺得還是等之後人少一點再過去吧。
田良俊將林菲菲扶過來了。
“莫老師讓我帶她過來坐坐,照顧她一下。”
他對鄔佟說。
鄔佟:“有說她怎麽了嗎?”
“沒,”田良俊搖頭,隨後又道:“我感覺她整個人都好冰。”
說完他問林菲菲:“你冷嗎?要不要毯子什麽的?”
這近看的話,鄔佟發現林菲菲的臉色也十分的蒼白,嘴唇更是沒有血色。
“不用了,謝謝。”
林菲菲的聲音很低。
她的眼睛有些無神,也不知道是在看哪,不經意間瞄到了什麽東西,瞳孔頓時緊縮起來。
“!!”
鄔佟忽然被林菲菲抓住了手,嚇了一大跳。
“你幹什麽??”
林菲菲不答,只是死死的盯著他的手腕看,準確來說,是盯著他手腕上的那串木珠。
那是殷辰之前給他的。
“你、你把這個給我好不好?”
鄔佟跟林菲菲的關系算不了多好,也就因為她是莫玲安的侄女才對她有點印象,再加上對方是學習委員,所以有必要的時候會交談幾句,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現在她張口就要鄔佟的木珠手串,他怎麽可能答應。
先不說價值,這是保命的東西,他現在可寶貝這木珠串了,就怕磕著碰著,想著要是之後沒出事的話就給人家殷辰還回去。
“你把這個給我!”
林菲菲的話語中充滿了急切。
“你把這個給我,我求你,求求你!!”
鄔佟:“?!”
林菲菲回想起來,覺得自己這個“症狀”大概是高中畢業的時候開始的。
一開始這“症狀”很輕,輕到她本人都沒有發覺,只是漸漸的不願意跟朋友出去玩了,更願意宅在家裡。
對於年輕人來說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她隻覺得是自己的心態有所轉變,過一陣子就好了。
可是根本沒有有好,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加重。
林菲菲是個開朗外向的女生,因為她性格好,所以哪怕她是班主任的親侄女,其他同學對她也沒有感到什麽隔閡感,她學習好又跟誰都玩得來,自然受歡迎。
她原本有很多關於大學的設想,做著計劃,想著自己上大學之後要做什麽事。
而事實是,她一事無成,甚至連朋友沒沒有幾個,就仿佛是走了個流程,拿了個畢業證。
這跟林菲菲想的不一樣,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的內心變得陰暗,像是怎麽也無法放晴的天空,縮在宿舍裡不想出去,也不跟人交際。
大四的時候情況已經變得跟嚴重,她甚至聽見有人在背後說她跟女鬼一樣。
林菲菲內心痛苦,卻又沒有辦法,仿佛整個人分裂成了兩半。
畢業一年多了她也沒法出去找工作,家裡人都認為她是生病了,做檢查肯定是檢查不出來的,只有幾個心理醫生在那侃侃而談,說她這是心理疾病。
聽起來很有道理,可林菲菲莫名的篤定並不是這個原因。
到底是因為什麽她又說不出來。
家裡人都很擔心她,這次莫玲安把她帶出來,也是想著她來參加一下這種活動,跟許久不見的高中同學聊聊或許能夠好一些。
如今林菲菲確實覺得自己好受一些了,終於能夠喘一口氣。
她原本頭腦一片混沌,渾渾噩噩的,眼前像是蒙著一層薄薄的黑霧,聽周圍的聲音也是朦朦朧朧的像是失真了一樣,可就當她的目光觸及到那串木珠時,她感覺眼前忽然就變得清明,仿佛重新回到了這個世界。
只是看到,待在附近就有這樣的效果,若是能戴在手上,自己肯定能活過來的。
林菲菲這麽想著,若是自己錯過了這個機會,那她接下來一定會死。
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怎麽也不可能放手。
她實在太急了,說話時幾乎要忍不住哭出來,也沒有控制音量,頓時變吸引了不少目光。
林菲菲完全沒有在意,她只在乎那串木珠子。
她死死的抓著鄔佟的手,不停的在祈求,因為身子實在是虛,還差點跌坐到地上,是田良俊及時扶住了她。
“這……”
田良俊也很懵。
鄔佟“嘶”了一聲,林菲菲這外表看著是一副搖搖晃晃要摔倒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抓他的手跟鐵鉗一樣。
“你、你先放開。”
他盡力放緩語氣,企圖安撫林菲菲激動的情緒。
“不,不行!我不能放!我會死的!求求你!你就當是救我,救救我!!”
林菲菲不肯,她哀求著,聲音甚至變得有些淒厲。
田良俊被嚇到了,而鄔佟則是略微皺眉,看著林菲菲這樣,又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木珠串,聯想到了不太妙的東西。
“你是不是,感覺被鬼上身了?”
他直接這麽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