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死的那個人是昴宿星皇室的九公主，屍體在那晚就被他們的護衛隊帶了回去，但一直秘不發喪，不知道是什麽緣由。”中尉用遠程視頻有些忐忑的匯報，因為薑寒的臉色著實算不上好看，眉宇間都籠著一層淡淡的陰鬱。

　薑寒問道：“秘不發喪是怎麽回事？”

　中尉鼻翼滲出細密的汗珠：“還不、不清楚，我再去查。”

　薑寒低沉著眉眼：“去吧，隨時匯報。”

　他關掉了星際通訊，坐進了指揮室寬敞的沙發椅裡，後背卻挺得筆直，過了一會兒，才彎下身子，雙手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指緩緩地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警衛兵挺如標槍，盡職盡責地在門外守著。

　薑寒快步走了出來，他的副官立刻跟上他：“將軍？”

　薑寒神色不動，沉聲道：“準備飛行器，去元帥府。”

　元帥府的建築大都是非常現代化的白色圓頂式，道路兩側種著高大的梧桐樹，佔地面積廣闊，獨立的訓練館、游泳池、俱樂部應有盡有，身材健碩的親兵五步一哨、十步一崗，將元帥府天羅地網地包了起來。

　薑寒從天上俯瞰下來，只見一片蒼翠中隱藏著數點青白，著實好看，也著實貴氣，這麽多年了，即便元帥已經不太管事了，她依舊是這個國家的支柱和精神寄托。

　再往前便進入到元帥府的領空區域，哨兵發出了第一次警告，駕駛員熟門熟路，準備開往經常降落的那個地方，薑寒卻出聲命令道：“繼續往前開。”

　駕駛員：“這……”

　薑寒冷冷道：“你是誰的衛兵？”

　駕駛員隻好刹住去勢，將方向又掉了回來，慢慢往前飛近，觸到了元帥府的領空警戒線，府裡的哨兵一瞧，這還得了，屏幕上飛快地計算著數據，他手按在面前的坐標操縱杆上，一枚炮彈已經打了過去。

　薑寒的駕駛員也不是吃素的，機身凌空往下一沉，完美躲避。

　薑寒淡淡地說：“技術還不錯。”

　駕駛員汗都出來了，這可是元帥府的領空防禦啊，就算來一支軍隊也沒轍，這才第一發炮彈，示警用的，才到哪跟哪啊。果不其然，接二連三的炮彈和電磁攻擊撞了上來，駕駛員手忙腳亂得已經不知道往哪放好了，身側的安全帶鎖扣輕響，一隻手把他拎到一邊，自己坐上了駕駛位。

　飛行器上有繁多按鈕，要做出一連串精密的動作，不但需要手速過快，還要有精準的判斷力，比如此刻，薑寒的手指在操作台上成了一片殘影，他全身上下肌肉緊繃，只看見手指如飛，流線型的機身不斷地從炮彈的縫隙當中穿梭而過，好像那不是一架冰冷的鋼鐵機器，而像他現在靈活修長的手指一樣。

　哨兵發出了第三次警告，隨之而來的是對待太空敵人的衝擊波攻擊，薑寒操縱著飛行器往後疾退，隻退到元帥府領空以外，天空中卻又幾艘小型戰鬥巡空艦遊了過來，重重包圍。

　薑寒沒看他那個已經呆愣愣的駕駛員，兀自推艙門出來，露出一張清俊無比的臉：“是我。”

　“上將閣下。”原本警惕的親兵們立刻變得恭敬起來，甚至有一個人主動開口道，“來找元帥的嗎？她正在游泳池，您上我的飛行器，我帶您過去。”

　說是游泳池，其實是一片人造海灘，元帥還沒有一擲千金學點心的時候，還是很節省的，確切的來說明妤中將持家有道，名下還有不少不動產和投資，每年的收入足以支撐元帥買天買地，這座元帥府一開始是座私宅，元帥當久了原先的那個老元帥府就空置下來，她大筆一揮，防禦工事全部搬過來，都圍著新元帥府建了。

　薑寒到海灘的時候，那裡並沒有人，太陽傘撐在沙灘邊上，一應設備俱全，只是空蕩蕩的，薑寒不是第一次來，知道元帥去換衣服了，便耐心地等著，不見外地從沙地上的飲料機裡取了杯冰鎮水，仰頭灌了兩大口。

　“怎麽？心情不好？”

　人未至，聲先聞。薑寒一抬頭，元帥在十米之外，也不見她如何動作，眨眼間就到了自己面前。他心裡暗暗一驚，不是精神力早就到滿級了嗎？為什麽感覺她的實力還有進一步上升的空間，自己卻感覺已經觸到瓶頸了。

　元帥換了套方便的襯衣長褲，寶藍色很襯她，貴氣十足。烏黑的長發垂在腦後，往下淌著水，但這並不會讓她顯出輕浮，而比先前更加沉靜了。

　她抬手撩了一把頭髮，懶散地坐到了躺椅上：“聽說你剛才訓練了一把我府上的親兵防衛？怎麽樣？”

　薑寒實話實話：“很不錯。”

　元帥搖了搖頭：“比我設想的還差了一點，反應和準頭都不夠。”

　薑寒開玩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沒把我打下來就是你府裡親兵的失職了？”

　元帥煞有介事的嚴肅道：“是這樣沒錯，我現在練好了他們將來不就給你省一分力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薑寒皺起眉頭：“你真打算把元帥位傳給我？你威嚴猶在，正當盛年……”

　元帥掩唇：“咳！”

　薑寒改口：“好吧，剛過盛年一點點，但起碼還有幾十年的壽命啊，就算你要打開蟲洞回到過去，你依舊是元帥，我可以幫你代理事務，回來再將位置還給你。”

　元帥輕歎一聲：“你怎麽就不明白呢？除非我能把明妤帶回來，否則我就不回來了，這個可能性不到萬分之一，所以九死一生，多半是回不來了。你在軍中聲威僅次於我，到時候如果要推舉的話，也只有你一個人選。”

　薑寒剛張嘴，元帥便打斷他：“我的心思已經不在政事上了，沒有資格當這個元帥，若不是還有些事要處理完，我早撂挑子不幹了。”

　薑寒險些脫口而出問她是什麽事，不動聲色的垂了一下眼，忍住了。

　元帥拉回正題：“對了，你這次來找我什麽事？”

　薑寒開門見山地說：“昴宿星的刺刀執行任務時，殺掉了一個礙事的外族人，後來查證發現那個外族人是皇室中人，而且是當今女皇陛下寵愛的小女兒，我擔心昴宿星和天宿會起戰事，現在不是起戰事的時候，我們的計劃還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當中，內憂外患你怎麽能安心進入蟲洞呢。”

　元帥暫時不發表意見，問道：“你打算怎麽處理？”

　薑寒眼裡閃過一絲寒意：“把犯事的那個中尉綁了，送去皇宮謝罪。”

　元帥立刻反對：“不妥。”

　“這是解決爭端的最好辦法了。”

　“是最好辦法，但它帶來的副作用也是相當大的，戕害外族人，這在我們的法律中並沒有嚴令禁止，中尉沒有違法，憑什麽要為這件事情送上性命，”元帥按著自己的眉心，“這些年這種事情屢見不鮮，是時候叫議會立案討論了。”

　薑寒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立案？為了外族人立專門的法律？”

　元帥抬起深黑的眸子瞧著他，話鋒變得嚴峻起來：“早該立案了，很奇怪麽？你忘了我們是怎麽從不平等中爭取平等的？我們有完善的道德法律體系，卻枉顧他人性命；我們有家人、朋友、師長，外族人也有，他們只是比我們弱，不是生下來就該死！”

　薑寒微微睜大了眼睛：“你以前不是……”

　元帥換了個姿勢坐著，輕輕地打斷他：“以前是以前，我以前不知天高地厚，我老大，天老二，如果我真的比天大的話事情也不會到這個地步。靈魂之樹的果子越長越慢，眼看就要停止生長了，天災人禍又頻頻降臨，大部分的人禍都是我們一手挑起的，星球上的人越來越少，總有一天要走向滅亡。我們克服了成人儀式的天人永隔，我們克服了混亂的初紀元時代，為什麽就不能克服征服的欲望呢？誠然，它是刻在我們基因裡的記憶，但是作為‘人’，我們不應該、也不能被欲望所驅使。”

　“目前的補救辦法，讓殺人的刺刀去皇宮登門謝罪，以我的名義發布詔令免收昴宿星稅貢十年。昴宿星如果與我們必有一戰的話就迎戰吧，我們也沒有怕過誰，天宿軍戰無不勝。不過想讓他們安心歸附，不是僅憑武力就可以的，到時候還要想法子才行……”

　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甚至還被教育了一通莫名其妙的憐憫弱者的理論，她真是越活越窩囊了！以前什麽都敢做現在什麽都不敢做！敢反抗的通通都殺光好了！回去的路上薑寒臉色陰沉得像是要滴下水來，駕駛員戰戰兢兢地把薑寒送到了目的地，看見他出去快步走遠才抹了把腦門上的汗。

　最近上將閣下真是越來越喜怒無常了。

　——

　薄玨和趙清閣的實習很快就到了尾聲，為了讓這場實習有個完整的閉幕，最後一科項目是最基礎的體能對決訓練，場地上有各式各樣的障礙，比如25米跳高，8米立定跳遠，匍匐前進，射擊、舉重等等，在不使用的魂晶的情況下，誰能率先到達終點誰便算贏。

　這場比賽沒有按照契主和契子劃分，而是所有的人混合起來一起抽簽決定競爭對手。薄玨很不幸地沒有和趙清閣抽到一組，來個情意綿綿大比拚，而是抽中了契子付樂。

　炎櫻摩拳擦掌就等著付樂給薄玨一個教訓。

　冷不丁調轉了視角，趙清閣無所事事地坐著，不太自在地看著薄玨在起跑線前一直衝她比心。

　砰——

　發令槍響。

　兩條人影像是兩支爭相追逐的箭一起射了出去，你爭我奪，有時付樂領先，有時薄玨領先，薄玨的優勢項目在跳高、射擊，付樂的優勢項目則在匍匐前進和跳遠上。

　眼看就要到最後一關障礙攀爬了，爬完就是衝刺，兩人還是保持著齊頭並進的趨勢。

　圍觀的學生開始給各自支持的同學加油鼓勁了，賽場上一時嘈雜無比。

　炎櫻扯著嗓子大聲道：“小天使加油！小天使加油！”

　付樂果然更有動力了，後勁十足，隱隱有趕超薄玨的勢頭。

　趙清閣氣沉丹田，在一片混亂中高聲嚷了一句：“小天使！加油！”

　薄玨原本流暢無比的動作突然卡頓了一下，一腳踩空，從垂直的斷崖上倒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