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是通緝犯了呢?
——什麽意思?
——我現在還在元帥府,沒辦法出去,你能想個法子來見我嗎?
——你怎麽會在那裡?
——說來話長,見面再說。
——我還沒答應你呢。
洛珂發完這段話就不見了。林箋來回捏著兩手的指節,遲遲沒有等到回應,她從筆記本上方的書架上取了本編程入門書,坐到旁邊翻看,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待機的屏幕上。
一個小時後,林箋關掉了電腦,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她不知道還應不應該信任那個狡猾的女生,洛珂的話已經暴露了很多的信息,單單是那一句“我現在還在元帥府”,就相當於明明白白地告訴林箋她現在和薑寒是一夥的,那麽這又算不上是另一種方式的示好呢?為什麽要示好?是為了自己嗎?她是要幫自己嗎?
林箋翻了個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思考的時候一旦摻雜進去感情就會讓她的思路變得毫無頭緒。從理智上來說她是不相信洛某人會有那麽好心,她想不通這樣做對洛珂有什麽好處。但是感情上來說,她也忽然想相信對方一次。
以前她騙過我嗎?
林箋捫心自問,好像在大事上是沒有,除了騙她自己是近視以外。
話又說回來,那句話的意思也不意味著就是要幫自己對付薑寒,也有可能是聯合薑寒要對付他們,到時候她是“功臣”,是薑寒手下的“紅人”,當然就不會再是通緝犯了。
林箋被自己的猜測說服了,恨得咬緊了牙,心想:是了,肯定是這樣。
她才不要去元帥府見她,自投羅網呢,一定是和薑寒聯手設下的圈套。她看過那封郵件了,說不定薑寒也早就看過了,估計裝作不知道,要來一個甕中捉鱉。
林箋飄忽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對,這種時候,一定不能再因自己的盲目舉動節外生枝。
洛珂今天說的那些話,就當做自己從來沒有收到過。
可為什麽心裡還是覺得難過。
……
“你好大的膽子!”薑寒大步走進房間,把手裡的文件狠狠地摔在洛珂的書桌上,風度全無地大罵道,“看看你乾的好事!私自進入內網篡改通緝令信息,你當軍部的技術員是死的嗎?只要再慢一點點,零點五秒,你就被揪出來了,你知道不知道?!”
洛珂背對著他,整個人都藏在陰影裡:“不是沒被抓住嗎?我不過試驗一下軍部的防火牆有沒有精進一點,你緊張什麽?”
薑寒聽見她無所謂的態度,心裡更來氣了:“我緊張什麽?你還好意思說?你愛玩、放肆也要有個限度吧,內網不是你能夠瞎玩的地方!你要玩可以,能不能等它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上的時候!”
“我沒有玩,看著那張通緝令不順眼而已。”
薑寒嘲諷一笑:“通緝令掛了多少年了,以前怎麽沒見你不順眼過?想要這個通緝令撤下來,可以啊,你死了,或者你成為新盛世的功臣,功過相抵,自然可以取消。”
“真期待那一天,”洛珂轉過臉來,露出一絲真誠的笑容,“那就提前預祝我們成功,合作愉快。”
薑寒無視她伸出來的右手,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我最後一次警告你,現在咱們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要是失敗了,你這些年乾過的事,明面上的、暗裡的全部都會被捅出來,證據確鑿,判你個死刑都是輕的。”
他拂袖而去。
“好自為之吧。”
房門嘭的一聲關上。
洛珂不以為意地收回手,重新落到了鍵盤上,她在寫一份東西,目光忽然變得專注極了,不時有掩蓋不住的笑意從她嘴角泄露出來,身後的隨從不由有點好奇,望向屏幕,還沒等他看清一鱗半爪的,平日裡少言寡語的主人忽然說話了:“你說她會不會來?”
“啊?”
洛珂轉過身,兩腿跨坐在椅子上,兩手扒住椅背,眼睛有點彎,意外地露出了一點少女的嬌態,說道:“我昨天發消息給一個人,讓她到元帥府來看我,你說她會不會來?”
隨從說:“會來的。”
洛珂笑:“不,她不會來。”
隨從問:“你跟她說不就是想讓她來嗎?為什麽她不來你還會笑?”
洛珂說:“我笑不笑和她來不來有什麽關系?”
隨從不說話了,女人的心太難懂了。
第二天,洛珂還在寫她的東西,她問隨從:“你說她會不會來?”
隨從還是說:“會來的。”
洛珂仍是笑著反駁:“不,她不會來的。”
可是她真的不來的時候,洛珂還是覺得難過了,泡的茶聞不出香味,窗外的葉子飄了進來,落在她手背上,還是碧綠色的,就已經被風吹下來了。
隨從看見她對著葉子發呆了一個下午。
當天晚上,薑寒親自來通知她:“明天去地下基因研究中心,你準備一下。”
……
跟在薑寒後面,林朗緊張得手腳一起發起抖來,兩隻手一邊一個被林箋和付樂牽著,才能行動如常。
“沒事的,別怕,就是讓你睡一覺,很快就好。”
“我沒怕。”林朗聲音有點虛。
林箋又將他的手用力握了握,孩子的直覺是騙不了人的,她也不能再解釋了,只能先把他推過去,再伺機行動了。
如果在全天宿給化妝技巧設立一個專門的比賽,洛珂一定能夠穩坐前三名,十二年前,她就是化成林箋的樣子,騙到趙清閣和薄玨的。早在今天上午,她就被薑寒偷偷送了進來,化妝成了另一個人的臉,擁有了合法出入的身份。
唯一的不便就是進了主機室以後,沒有權限再離開,只能一直呆著。
這裡來來回回走動的都是穿白大褂的技術員,面容呆滯,盯著那些數據的眼神大部分也是千篇一律的,燃不起一點激動的火花,洛珂在裡面轉了兩個來回後,一隻冰涼的手拍上了她的肩膀:“郎艾,齊教授找你。”
“齊教授?”
來人指了一個方向,洛珂朝他指的方向走過去,見到一個頭髮蓬松的男人,胡子長了一尺長,那人端坐在最大的一台顯示屏前,手邊擺放著各種動輒好幾個人大的機器。
洛珂叫道:“齊教授。”
齊磊沒有看她,點了下頭,道:“來了,乾活吧。”
“乾活?”
齊磊努了一下嘴,往旁邊一指:“坐那兒,把抗體轉化成基因代碼,給主機打個補丁,最近地面上又有新病毒流行了,不快點打補丁就會有更多人生病了。做完給我看看。”
“哦,好。”
洛珂看著自己手下流淌出一行行代碼,心裡忽然湧起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好像她手裡的不是鍵盤,而是能挽救人生命的東西,她殺的人不少,救人還是第一回。
“做好了沒有?”齊磊打斷了她的思緒。
“好了。”
“我來看看。”齊磊從他萬年不挪屁股的椅子上起來,眼睛湊到顯示屏上看,點頭誇獎道,“不錯,比上次快。不過還是趕不上我小林徒弟。她才進來幾年,都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啦,後來……哎,不說了,我小林徒弟今天又要過來啦,我真是很高興啊。”
洛珂心中波瀾頓起,口中卻只能隨意敷衍兩句,趁早離開了,她與齊磊說的話越多,越容易被發現。
此時,遠在千裡之外的山上,一棟別墅掩映在漫山的蒼綠中,高高低低的簷角露出來,萬裡無雲的天氣裡忽然刮起了風,窗簾被風卷了起來,誰也沒看到床上的人手指微動,經驗豐富的護工將門、窗關上、窗簾拉起來,拉開了燈。
裡面暖意融融,即便外面有什麽奇怪的聲音,裡面的人也沒有出去半步。
風越刮越大,外面站崗的衛兵長點了四個人,手往前一揮,讓他們先進房去“保護”趙清閣,其他人警覺地靠攏,形成了對敵的姿勢。
在層層樹木間,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拂動,像是樹枝輕擺,但誰都知道,那不是。
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現在衛兵長身後,冰劍從後心進,前心出,正中要害,那人一聲呼哨,樹林裡躥出數十名全副武裝的特種軍人,仿佛餓虎般爭前恐後地撲了上來。
護工坐在床頭削蘋果,對門外傳來的震耳欲聾的砸門聲充耳不聞。
隨著幾聲悶哼的響起,砸門聲戛然而止,護工將蘋果叼在嘴裡,拉開了門。
那方才領頭殺了敵方衛兵長的人朝護工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道:“你好!我是柯蘭上將手下104團團長,司徒小兔,這裡的守衛從現在開始由我們接手。”
護工讓開了路:“您好,司徒中校,請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