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玨就抬手用手背蒙著眼，輕輕地笑了起來。

　她太喜歡聽這個女人對她表白了，軟軟的、甜甜的，像是夏天的冰淇淋，冬天的糖葫蘆，自己做的酒心巧克力放多了糖，甜得膩人又忍不住要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事情塵埃落定，最後的只有收尾了，等把薑寒的事情解決完，再重新獲取林朗的權限考慮以後的事情。

　至於趙清閣的身體，薑寒所說機體衰竭會長睡不醒是騙人的，薄玨第一次醒的時候就知道了，契主和契子之間是有心靈感應的，假如真的長眠，薄玨不可能感覺得到她。甚至在第一次進病房的最後，薄玨就已經聽到了趙清閣在腦子裡跟她說話。

　她說薑寒命令那些醫生不要把她身體的真正情況說出來，說薑寒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樣大公無私，還說了一些悄悄話，薄玨表示一一都知道了，所以那天才會一言不發，隻叫她“好好休息。”

　趙清閣休息得很好，一路從基因研究中心休息到了山上的別墅，她的確是身體有點問題，休養了這段日子以後就沒什麽大礙了，只是還需要在床上躺一段時間，不能夠太過奔波。

　薄玨得空就給她打電話，晚上睡覺之前一定要視頻，還不時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趙清閣也盡量滿足她，說些情話，她開心對方也開心。

　這天晚上，趙清閣照慣例把病房裡依依不舍的倆電燈泡趕了出去，靠在床頭跟薄玨視頻。

　“你什麽時候能騰出空過來？”

　“還要個幾天吧，很快了，等洛珂出院，薑寒手裡的權力也要交接到柯蘭上將那裡。”

　趙清閣“嗯”了一聲，說：“林箋怎麽樣？”

　薄玨回憶了一下林箋最近的反應，皺眉道：“好像還挺正常的，沒什麽大的反應，她也挺忙的，先前有不少數據庫裡的資料被動過，柯蘭上將懷疑軍中有一批將領是K組織的人，現在正讓林箋在清查呢。”

　“辛苦你們了。”

　薄玨經常聽柯蘭這麽說，當即條件反射道：“為人民服務！不辛苦！”

　趙清閣搖頭笑道：“雖然是實話，但還是覺得有點好笑。”

　“習慣了沒辦法，最近一直打官腔，嘴都快瓢了，”薄玨作勢撅起嘴，朝著鏡頭湊過去。

　趙清閣覺得實在是不忍直視，嫌棄地說道：“惡心死了，還不快拿開。”

　薄玨仰天哈哈大笑，兩人又聊了幾句有的沒的，趙清閣還沒累，薄玨就先打起了哈欠，她又舍不得關視頻，靠在床沿的身子慢慢往下滑，闔目睡了過去。

　早上醒的時候，視頻還開著，天還沒有全亮，趙清閣那邊窗簾拉得很嚴實，房間裡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床上的隆起，薄玨比了個飛吻，按了掛斷，自己披上衣服，洗漱完就去辦事了。

　軍事法庭選在三天后開庭，薑寒和洛珂將會同席審判，但是罪名不一樣。薑寒只有一條□□罪，無論是從他現在的身份還是以前的軍功，甚至在天宿星還有一批與他抱有相同想法的天宿人，從法律和民意上來看，都罪不至死。洛珂就不一樣了，她本來就是軍部臭名昭著的通緝犯，這些年犯過的案子不計其數，數罪並罰，如果不判死刑，那就是對法律的褻瀆，更別說現在還和薑寒勾結，做出來這種事情。

　早就知道自己的結局，所以她一點都不緊張。從知道林箋回來的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想到了現在。她從來沒有為自己做出過選擇，這一次算是為自己選了一次了。

　一個人活在世上到底是為了什麽？她想了幾十年也沒明白，她是被上一任K選中的人，天生就和常人不一樣，是常人眼中的“壞人”和“異類”。她被灌輸的思想、接受的教育決定了她是現在這個樣子，她也不後悔。一個人做過什麽，就應該為所做的事情負責。

　唯獨，在聽到軍事法庭的審判長毫不猶豫地宣判死刑的時候，心裡有一點遺憾而已，一點點，像被忽然倒放的沙漏，細沙從頸口慢慢往下泄，等漏空了，還是會恢復原樣。

　那就這樣吧。

　她四肢被綁在床上，望著高高的鐵窗閉上了眼睛。

　今天是軍部的一個大日子，不到一年，元帥之位再次更迭，柯蘭非常平靜地從軍委手裡接過了屬於元帥的徽章和權杖，在飛鷹軍旗和星宿國旗下宣過誓，便開始了軍部的表彰大會。

　本來這兩件事的重要性不是一個檔次的，但柯蘭嫌麻煩，乾脆合並到一起了。

　這次表彰一定層次上來說是軍部高層的一次大換血，揪出來的K組織的官員被撤下來，軍部一下子空了很多缺出來，柯蘭把一紙委任狀塞到滿面笑容的薄玨手裡，故作嫌棄道：“小崽子，還給你撿了個將軍當，瞧給你能的。薑寒的那支集團軍麽……”

　薄玨眼前一亮。

　柯蘭悠悠地看了她一眼，大喘氣似的補上道：“……當然不會全都給你了，你想一步登天啊？想得美！不過現在那邊兒沒有統帥，你先代管著，等將來敲定了再說。薄副司令，滿意了嗎？”

　薄玨連連點頭：“滿意滿意。”

　柯蘭又從托盤上把松枝金星的肩章、領章拿過來，給她佩戴好。

　柯蘭敬了個軍禮：“薄少將，希望你能夠謹記，永遠忠於國家、忠於人民，永遠將保衛天宿放在第一位。”

　薄玨在軍旗下精神抖擻，聲音響亮：“是！元帥！”

　柯蘭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又罵了一句“小崽子”，才路過她，走到下一個人面前，那人坐著輪椅，身量有些瘦削，黑發灰眼。趙清閣坐著朝柯蘭敬了一個禮。

　柯蘭向她報以讚賞的眼神，給她戴完了松枝金星，還有一枚一等功勳章。

　“趙少將，希望你能夠永遠將保衛天宿放在首位，忠於國家、忠於人民，保護雛態、守衛燈塔。”

　“是，元帥！”

　“第二集團軍由你全權接管，等你身體養好以後，請你和你身邊的人進行交接事宜。”

　薄玨：“……”

　趙清閣差點沒憋住笑。

　柯蘭瞥了薄玨一眼：“鑒於你們倆的配偶關系，這是軍委作出的最人道和善良的決定，你有意見？那我把你調到我這裡來？”

　薄玨忙說：“不不不，我很滿意！”

　下一個。

　“付少將，第七集團軍首長現已空缺，請於一月內前去七號空間站報道。”

　“薛少將……”

　“炎大校……”

　論功表彰完畢，柯蘭宣布最後一項奏國歌。他站在隊伍最前方，看著這批成人才不過十幾二十年的、眼睛裡還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年輕將領，心裡陡然湧上了一陣說不出的感覺。

　有一點感慨，又有一點嫉妒。就在十幾年前，他還是親自見證他們畢業的，轉眼間，就能挑起來國家的大梁了。以前元帥也是這樣看著他的吧。

　柯蘭轉念又一想，不對。誰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來著，就算他是前浪，撲出來的浪花兒也比後面那群小崽子們大！

　小崽子們聽完國歌，高高興興地聚到了一起，老遠就能聽見薄玨嘴裡一驚一乍地嚷嚷：“趙清閣，你把一等功勳章給我看看，好像是純金的啊！”

　柯蘭心道：尤其是這個小崽子，決不能讓她把自己拍後頭去。他輕輕地在心裡哼了一聲，自己走下台了。

　薄玨捧著功勳章不住地感歎，趙清閣在提醒她注意形象，付樂在忙著安慰炎櫻，因為四個人中只有她升的軍銜最低，其他人在忙著互相道賀，有的居然提前打起了官腔，客套來客套去，不時便爆出一陣大笑。

　一群知根知底的年輕人熱熱鬧鬧地哄作一團，招呼著要找個地方出去玩。一陣七嘴八舌過後，有個人忽然喊道：“去趙隊長家玩啊，她買了一座山，山上還有溫泉呢，大家一起去泡溫泉啊！”

　身邊的人打了他一下，糾正道：“叫什麽隊長，叫趙司令！”

　那人先是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道：“嘴笨不會說話，”然後便暴露出本性，振臂一呼，“同意去趙司令家泡溫泉的舉手，大家投票表決！我一票！”

　“我投一票！”

　“我投一票！”

　“我也投一票！”

　薄玨不幹了，大叫道：“我家的溫泉我還沒泡過呢，不行，我反對！”

　那人完全無視了薄玨，當即高聲道：“好！全票通過！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泡溫泉！舒活筋骨！”

　“好！”

　薄玨一腳照著那人屁股踹了過去：“我看不用泡溫泉了，有的是法子替把你筋骨舒活一下！”

　那人靈活得很，腰身一擰便躲了開去，還衝她挑釁：“來啊來啊。”

　眾人便又一起起哄：“打一架打一架打一架！”

　兩人達成統一意見，青天白日，不遠處就有校場，立刻劃下道來，一人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