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達從不懷疑唐昭對她的感情,但無論前世今生,唐昭似乎都是被動接受的那一個。包括現在兩人能在一起,也是明達豁出去引誘她的緣故。
在這樣的情況下,明達幾乎沒有指望過唐昭多主動,卻不料驚喜來得這般快。
唐昭也沒有做得太過,只是蜻蜓點水般在明達臉頰上吻了吻,但這一吻卻是她故意當著眾人面做的。昭示主權一般,她吻過之後還特意往之前傳來挑釁或者惡意目光的方向看去,不出意料的看到不少人臉色都黑了,也有人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是的,幸災樂禍。在這些人看來,公主殿下縱然對唐昭不錯,可那也不過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寵愛。如果明達主動在人前表現親密,那自然沒問題,可唐昭方才的舉動卻是逾越了。
以己度人,不過如此,衝著唐昭露出幸災樂禍的還不止一人。
然而他們以為的公主惱怒卻並沒有發生,明達猝不及防被親了之後雖然怔了怔,但緊接著看向唐昭的目光卻是亮晶晶的。
那態度,那眼神,哪裡有半分惱怒,分明就是歡喜極了!
唐昭收回了扯著明達衣袖的手,明達急匆匆反握了回去,她一開始並不知道唐昭突然的改變是為了什麽,後來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高台上的氣氛不對。公主殿下又不傻,腦子稍稍轉個彎,也能將事情猜個七七八八,無非是這些人自以為出身高貴,看不起唐昭罷了。
說實話,明達心中有些惱怒,卻又竊喜於唐昭的反應——早知道這人會被外人刺激得主動,她早不將人藏在府中,而是帶出來招搖過市了。
要知道,無論因為權勢還是其他,這些年追逐在長公主身後的人可是不少。明達都不必刻意,只需帶著唐昭出來轉兩圈兒,保證能刺激得她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衝別人昭示主權!
心裡暗戳戳這般想著,明達面上倒是極為配合唐昭的,笑吟吟問她:“怎麽了?”
唐昭也不低調了,直言道:“突然覺得你好看,就想親一親。”
明達萬萬沒想到唐昭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種話,難得有些臉紅,回道:“我覺得你也挺好看。一直好看。”說完主動湊上前,也在唐昭臉頰上親了親。
高台上似乎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大約是沒想到長公主會是這樣的長公主。
唯有宋臻早已是見怪不怪了,隻本著非禮勿視的原則沒有多看兩人,卻是拿了個粽子到一旁默默剝了吃——小孩兒隨他娘,嗜甜,拿到的卻是個肉粽,他也不嫌棄的都吃了。
有人不甘心,悄摸摸的湊到宋臻身邊:“小郎君不覺得委屈嗎?”
自從皇帝給明達賜婚,這些日子以來宋臻接觸到的各種人,聽到的各種話可是不少。這般挑撥離間的開頭,宋臻更是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當下連眼神都沒給來人一個,背過身繼續吃他的粽子。那萬事不上心,隻惦記著吃的樣子,也是讓人一陣無語。
明達與唐昭又旁若無人的秀了一場恩愛,也就沒打算久留了。不過好歹這次沒把小宋臻忘了,招呼著小孩兒一起走:“阿臻,龍舟也看完了,咱們回去了。”
小宋臻乖巧應是,吃完了粽子自己把手擦乾淨,就要跟著離開。
可那些生出挖牆腳心思的公子哥卻不怎麽甘心,有膽大的出面攔下了幾人,恭敬道:“殿下,我等之後會有一場賽詩,還請殿下留下品評一二。”
明達才沒這個興趣,更別提這些人的心思讓唐昭暗惱的同時,也讓她不喜。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面對唐昭的溫柔霎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矜傲:“這便不必了。本宮所擅也非詩詞,你們還是尋個博學大儒來點評比較好。”
說完這話,明達目光示意對方讓開,公主殿下顯然沒有因此繞道的意思。而攔路的人雖是膽大,卻也挨不住明達全放的氣勢,饒是不甘心也隻得灰溜溜讓開了路。
明達與唐昭攜手離去,路過那攔路人身邊時,明達還輕飄飄瞥了他一眼——並不是對著唐昭時的柔情似水,也不是她慣來示人的清冷高貴,那眸中透出的冷意卻是涼颼颼的,充滿了肅殺與警告。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直讓人驚恐萬狀,冷汗涔涔。
好在也只是一眼,明達便收回目光離開了,隻留下那人僵硬的站在原地。
明達的小動作沒有逃過唐昭的眼睛,不過小公主護短也是多年的習慣了。唐昭沒覺得哪裡不好,更何況現下被護短,被維護的人是她自己,那就更沒有深究的必要了。
一家子走得快,高台上的公子哥沒了糾纏的機會,想要靠著詩詞露臉的書院學生也沒機會再見到長公主,有多少人羨慕唐昭得到長公主青睞就不提了。
馬車不緊不慢駛回了城中,端午節城裡也是熱鬧的,四處人聲喧囂。
小宋臻平日裡總是在讀書,在書院裡讀書,休沐回家也差不多,卻是難得出門湊熱鬧。回城的途中他便掀開了車窗簾子,一路瞧著熱鬧回去。
端午日官府管得不嚴,便是主道沿街也擺上了不少小攤賣東西——賣香囊的、賣五色絲線的,賣艾草菖蒲的,還有賣紙鳶的等等等等。
小孩兒都好玩,小宋臻其實也不例外,馬車路過一個紙鳶攤時他的眼神幾乎都黏在了那些紙鳶上。端午也有放紙鳶的習俗,可惜宋臻乖巧慣了,很少會主動要求些什麽。更不會像紙鳶攤前那些看見紙鳶想買,就撒潑打滾鬧著父母的小孩兒一樣,肆意驕縱。
眼看著馬車就要經過紙鳶攤走遠,明達忽然揚聲道:“停車。”
外間的車夫聞言立刻扯住了韁繩,馬車緩緩停下的同時,宋臻眼眸亮晶晶的看了過來。明達被看得一怔,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倒是唐昭很快從荷包裡掏出塊碎銀遞給宋臻:“你要喜歡那些紙鳶,便自去選一個,等回去也可以放著玩。”
小宋臻耳根紅了紅,怕明達以為他玩物喪志,偷偷去瞧她臉色。
明達倒是沒多想,聞言稍稍一怔後,便點頭道:“去挑吧。”
小宋臻頓時高興起來,他也並不缺錢,去書院讀書後就養成了隨身帶錢的習慣。不過唐昭的好意他倒也沒有拒絕,道過謝後接了唐昭手中的碎銀,高高興興下車選紙鳶去了。
等小孩兒一走,明達便吩咐車夫道:“掉頭,繞路回府。”
車夫沒問什麽願意,聽話的調轉了方向,只等著小宋臻選好了紙鳶便換條道走。
唐昭一開始就察覺到了,明達叫停不是為了給小宋臻買紙鳶,她也還沒問,就聽到明達如此吩咐。這下唐昭確定明達是在避讓些什麽,於是好奇道:“怎麽了,前面是有什麽人嗎?”
說著話,唐昭還要探頭去車窗外看,卻被明達一把拽了回來:“沒誰,不必看了。”
明達越是如此,唐昭越是覺得前路有貓膩。她心中好奇,可看著明達拽她衣裳的手緊緊的,就知對方不是在開玩笑。於是忍著好奇,唐昭沒再說什麽。
又等了一會兒,小宋臻便拿著新買的紙鳶回來了,是一隻鷹樣的紙鳶。
唐昭和明達掃了一眼,都覺得這紙鳶做工略粗糙,那鷹畫得也不怎麽好看。不過只要這紙鳶能飛起來,只要宋臻喜歡,那倒是沒什麽好說的。
明達再度揚聲,示意車夫可以走了,後上車的小宋臻拿著紙鳶其實也有些疑惑——他記得之前回府不是走這個方向吧,而且這條路走下去也是最近的路,怎麽好端端的忽然要繞行了?
小宋臻沒明白,不過他比唐昭還要自覺,自覺將一切都交給明達處置。
直到馬車駛離時,唐昭通過那掀開的車窗簾子,倒是匆匆回頭看了兩眼身後。出乎意料的是那路上沒有她以為的別家馬車,匆匆一眼掃過也沒發現周遭有熟悉的人……那麽明達到底看到了什麽,又在避諱些什麽呢?!
唐昭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一眼瞥見那路上有片熱鬧景象,怔了怔忽然就明白了什麽。
那是端午跳鍾馗的人群。傳說鍾馗是驅鬼逐邪之身,因此跳鍾馗常用在送孤、除煞時,而所謂送孤意即普度之後送走孤魂野鬼,以免邪魅駐留不去。
唐昭幾乎瞬間就明白過來了,宋庭早已經死了,能在“唐昭”身體裡醒來的其實就是個孤魂野鬼。雖然她自己也說不清到底經歷了些什麽,但明達哪怕從來不問,心中對此也是頗為介懷的——不是介懷唐昭如今的身份,而且擔憂一個不慎,失而復得的人就會再次失去。
就好像今日,那跳鍾馗的明顯只是端午表演罷了,可明達發現之後卻還是不肯靠近。哪怕繞路走,也不願意帶著唐昭從裝扮好的“鍾馗”身旁經過。
這敏銳得有些過頭了,不過領會了明達心意的唐昭,心裡卻是又軟又暖。
她主動牽起了明達的手,鄭重許諾道:“明達你放心吧,這回我定能伴你白頭到老,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了。”
明達怔了怔,忽然埋首在她頸間,感覺眼圈兒有些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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