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離京半載,剛回來是想與明達好好說會兒話的,但最終這個打算還是被耽擱了。兩人真正有空說上話,已經是第二天晌午。
這一夜兩人睡得遲也睡得沉,翌日醒來天光已是大亮,再磨蹭一會兒起身已是日上三竿。
公主府的人對此一點兒也不意外,清早等不到殿下起身,家令甚至已經往宮中送信,替明達告假一日。等明達起身知道這個消息,果然也沒說什麽,左右今日她也沒打算進宮,得留在府裡好好陪陪唐昭。而唐昭是拋下顯國公隊伍,提前跑回來的,暫時也不好在外人面前露面。
明達洗漱完坐在妝台前,遣退了梳頭的侍女,要唐昭親自替她梳頭。唐昭自然依她,梳頭前明達順勢往後靠在唐昭身上,懶洋洋問她:“顯國公還有幾日才到,阿昭怎的突然提前回來了?”
寢殿裡還有侍女,可明達卻問得旁若無人。
唐昭頓了頓,便也旁若無人的答道:“自然是因為想你了。”
明達聽到這話很是滿意,或者說她開口就是想聽到這般答案的,當下高興的眯起了眼睛,唇角也揚起了愉悅的弧度。
唐昭見了,心中柔軟之余也有些歡喜,微微俯身便在明達唇角輕輕吻了下。
這次回來,唐昭似乎主動了不少,明達對此自然是高興的。她手一抬,勾住了唐昭的脖子,偏頭加深了這個吻,完全沒有避諱的意思,左右的侍女卻將頭埋得更低了。
等到這一吻結束,唐昭便湊在明達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殿下昨日還說我瘦了,其實真瘦了的人是你,合該好好補補才是。”說完微頓,又將聲音壓得更低了:“抱著都要硌手了。”
明達頓時想起了昨晚見到唐昭前的糾結,目光飛快往銅鏡上掃了一眼,發現自己今日起色倒是好多了,可尖尖的下巴自然也不可能在這一夜間變得圓潤起來。她有些懊惱,不滿的抿起了唇:“怎麽,駙馬嫌棄了?”
唐昭失笑,手指順著明達柔順的長發捋過:“怎麽會?我是心疼你。”
明達於是迅速被哄好了,覺得唐昭回來之後心情愉悅,想要養肉也不是什麽難事。
兩人整個早晨都過得黏黏糊糊,尤其早膳時換了唐昭投喂明達。明達乖乖接受了投喂,看著唐昭一臉認真的模樣,感覺自己都能多吃一碗飯。
等重逢的興奮終於稍退便已經是晌午了。
用過遲來的早膳,兩人也沒出門。外間陽光正好天氣又熱,她們索性縮在了房中避暑,又讓侍女多送了幾盆冰來,擺在寢殿裡涼絲絲的,消退了不少暑熱。
明達今日格外懶散些,大抵是昨晚折騰得有些累。她遣退了侍女與唐昭獨處,便靠在了唐昭懷裡,半點兒也不怕熱的模樣。
唐昭這回也沒借故再推開她,摟著明達問她:“殿下要不要再吃點葡萄。”
明達瞥了眼一旁小案上擺著的葡萄,下巴微抬:“那你喂我。”
唐昭領命,繼續投喂並樂此不疲。她仔細給葡萄剝了皮,剝好之後送到明達嘴邊,明達一口咬住順便在她指尖上輕舔了一下,撩撥得唐昭心頭微癢,她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吃起了葡萄。吃完之後目光往唐昭這邊一掃,唐昭便無奈的遞上了碟子,讓明達將籽吐在上面。
明達偶爾也動手,剝一個葡萄給唐昭吃。如此你來我往都髒了手,也不知這樣做除了膩味還有什麽意義……好吧,確實沒什麽意義,她們就是想膩味而已。
萬幸殿中這會兒沒旁人,兩人你儂我儂,著實又膩味了一陣才開始說起了正事。
明達與唐昭說起了這半年間京中發生的大事小情,基調定下之後,唐昭便也與她說北地的戰事見聞。話題有些嚴肅,但好在說話的人並不嚴肅,無論經歷時有多凶惡危險,在與心愛之人講述時都變成了輕描淡寫的侃侃而談。
明達沒與唐昭說,自己清理延平帝黨羽時,對方在朝野的瘋狂反撲。唐昭自然也沒與明達說,她與對手虛與委蛇時,是何等的步步危機。
所幸一切都過去了,於是她們可以用輕描淡寫的語氣提及。
直到最後說起延平帝這個始作俑者,明達心中也是倍感複雜——她不能責怪延平帝有復仇的念頭,畢竟他皇位被奪顛沛流離,是個人都會想要將屬於自己的東西再奪回來。可她同樣不能認同延平帝,因為他太過不折手段,於國於民已算是禍害。
聽唐昭說她將延平帝生擒,並押送回京,明達便不讚同的搖搖頭道:“阿昭,你當時不該留下他的,這人留著一日都是禍害。”
唐昭又何嘗不知,她面露無奈道:“當時有人揭穿我身份,說我是延平帝親子,我若將他殺了便該是心虛的殺人滅口了。這名聲可不好聽,甚至會影響我帶去那些人的軍心。”
還有一點唐昭沒說,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這身份的。被延平帝連累事小,她相信明達教養出的小皇帝不會如此狹隘,可若真認了,她與明達就成了真真正正的血親。姑侄之間,哪怕是隔了一輩的堂姑侄,那也是亂倫,於明達的名聲會受影響,兩人說不定還會引來口誅筆伐。
沒必要走到這一步,更何況延平帝即便被送回京,難道他就能安穩的活下來了嗎?有他勾結胡人侵犯大梁的罪名在,小皇帝便是將人處死了也沒人能說一個“不”字。
勤勉的大長公主接連兩日告假在家,明顯是不正常的。
小皇帝擔心是明達身體有礙,很想親自回公主府去探望一番,可惜最終被謹慎的丞相勸阻了。最後沒奈何,隻好派了太醫往公主府走過一趟,得回來的結果卻是“殿下一切安好”。
行吧,只要明達身體無礙,她休息兩日便休息了,小皇帝當然也不會說什麽。
就苦了丞相,看著案頭總也處理不完的公務,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於是私下裡派人去了公主府打探,倒也沒廢什麽功夫,便打聽到駙馬已經偷偷提前跑回來了。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人家小夫妻倆久別重逢,花時間訴訴衷腸道道別情也是理所應當,做人不能太不講情面……講情面的老丞相當即板起臉,將案頭的公文分了一半給明達送去,美其名曰年輕人就該好好鍛煉,不能因私事耽擱,因私廢公。
明達正與唐昭訴衷腸呢,就收到這樣一份“禮物”,頓時哭笑不得。與唐昭面面相覷片刻,後者便理理袖子說道:“我來吧。”
丞相年事已高,卻還要為朝堂帝王殫精竭慮,兩人實在無法責怪他。
唐昭坐到書案前,提筆的時候,身上那種剛從戰場回來的殺伐之氣終於消散了。
明達便坐在她身旁,沒有主動分攤的意思。她手環著唐昭的腰,將下巴輕輕擱在了唐昭肩頭,偶爾順著目光瞥一眼唐昭手中的公文,更多時間卻還是盯著唐昭側顏,怎麽看都覺得不夠——仿佛直到此時,她心中的真實感還是不夠,要把人揉入骨血才罷休。
唐昭沒能忽視身邊那道灼熱的目光,偶然抬眸對上明達視線,微微一怔。隨後她想了想也不再悶頭做事,反而一邊處理著公文,一邊一心二用的與明達說話。
沒被忽視的明達心情好了不少,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唐昭聊天。
兩人說著說著,又說到了顯國公回京的行程,明達便道:“還有四五日,顯國公便回來了,阿昭你是打算怎麽辦?到時候隨我去迎接他,還是提前出京去,與顯國公隊伍匯合重新入城?”
唐昭一面批著公文,一面想也沒想就答道:“自然是出城去與顯國公匯合。”
明達聞言心中一動,又問:“為何?”
唐昭便道:“我提前回來本就只是為了見你,如果進城不與顯國公他們一起,倒顯得我格外不合群。”說完她停筆,又轉頭衝著明達一笑:“再說顯國公這次是凱旋,明達你當初可是答應請陛下出城迎接的,到時必是萬人空巷的盛況,錯過了豈不可惜?”
明達聞言似笑非笑瞥她一眼,輕哼道:“是啊,萬人空巷。阿昭這副好相貌,走在垂垂老矣的顯國公身旁,也不知能引得多少小娘子投花擲果……”
唐昭哭笑不得,不知明達怎麽忽然就酸了:“別人如何,與我何乾?”
明達又“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唐昭知道明達不是真氣,也不是真酸,可看著她故意鬧別扭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彎起了唇角想去哄她。於是她放下了手中朱筆,轉頭一把將人抱進懷裡親了親,這才笑道:“怕我被人惦記,那殿下不妨也帶上瓜果,第一個扔來,我定接住。”
明達確實沒鬧別扭,她只是與唐昭玩笑罷了,換得對方來哄就已經很高興了。不過聽了唐昭的話,她心中倒真生出了幾分意動。
兩人轉眼又黏糊在了一起,卿卿我我。剛批了沒幾份的公文徹底失寵,被扔去了一旁。
只是這時候的唐昭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她不過一句玩笑,明達也當了真。等到幾日後她隨顯國公凱旋時,果真便被明達的果子砸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唐昭:道理我都懂,可是為什麽扔的是香瓜,這麽大個不怕砸死我謀殺親夫嗎?!
明達:因為顯眼啊,不是扔不動的話,我還想扔寒瓜呢!
s:寒瓜就是西瓜,小劇場一樂,別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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