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達並不是很喜歡外間的熱鬧,因為她知道那些熱鬧裡,有多少是帶著各自的小心思的。她平日應付這些已經夠累,生辰時便更願意與唐昭安安靜靜的過。
可惜,身在其位,也是多不由己。
眼看著天色不早了,外間家令也使人過來通傳,唐昭便牽起明達的手道:“好了殿下,外間賓客已經到了許久了,你也該露面了。”說完見明達還是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便又道:“若真不喜歡,今日這宴早些散了也就是了。”
明達想想也是,左右也躲不過,於是張開手臂對唐昭道:“那我要阿昭抱。”
唐昭無奈笑笑,眼中卻含著寵溺,也沒說什麽便上前將明達抱了起來。明達順勢攬住了唐昭的脖頸,手往外間一指,再度要求:“抱我出去。”
行吧,誰叫今日是她生辰呢,撒個嬌也是該被滿足的。
唐昭迅速給自己找好了理由,然後也顧不上被人瞧見,抱著明達便走出了寢殿。
寢殿距離宴客的前院還有些遠,明達也沒舍得真讓唐昭抱這麽遠,走到半路便讓她將自己放下了。只是明達一時忘了,今日來赴宴的並不止男客,男客在前院是沒錯,帶來的女眷卻被安置在了更靠近內院的地方。因此唐昭抱著明達走來的那一幕,還是被人瞧見了。
有人羨慕兩人恩愛,也有人詫異兩人在私下的黏糊,不過明達與唐昭卻都沒有停步。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往宴客的前院去了。
明達與唐昭到時,前院其實已經很熱鬧了。
宴會的本質便是如此,慶賀隻佔其中極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時候人們赴宴是為了結交人脈,互通有無。大長公主的生辰宴稍稍好些,至少與宴眾人的重心還是放在替明達慶賀上的,因此一見她與駙馬到了,原本正說得熱鬧的眾人也齊齊住了口,起身恭迎。
明達來之前一臉的不情不願,等真到了宴會上,倒是端起了一身氣勢。她先是讓眾人免禮,又客套的敷衍了幾句,偏偏讓人不覺怠慢。
唐昭並不會在這種時候喧賓奪主,她站在明達身後半步的位置上,目光在與宴眾人的身上飛速掃過。有人看著明達的目光是崇敬,有人是忌憚,有人是事不關己,也有人一眼看去便是想攀附……這林林總總藏著各自心事的目光,唐昭幾年來看得多了,也不覺稀奇。
忽然,唐昭掃視的目光頓了頓,露出兩分困惑來——她瞧見了迎出來的中書侍郎一行人。這些都是當年通過公主府舉薦出仕的朝臣,抱團形成了如今的公主黨,而中書侍郎等人正是其中的核心人物。他們慣來以明達馬首是瞻,對她多是崇敬,可今日看上去怎麽都怪怪的?
唐昭一時還沒察覺怪在哪裡,又過了片刻,才發覺是幾人頻頻投來目光,偷偷在看明達。可明達今日也無不妥,他們到底在偷看些什麽?
帶著幾分不解,唐昭稍稍往旁邊挪了挪步子,轉頭去看明達。
明達身處中心,眾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是以中書侍郎等人奇怪的眼神她並未瞧見。可唐昭剛將視線投來,她就敏銳的察覺到了,回頭輕聲詢問:“何事?”
唐昭已將明達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並未看出不妥,便搖頭道:“無事。”
明達還想說些什麽,恰在此時門口卻有人高聲通傳:“陛下駕到!”
這話一出,眾人忙又迎駕,不過心底對少帝親臨倒不覺驚奇——別看朝中少了丞相居中調停,帝黨與公主黨似乎有些針鋒相對,但其實這姑侄倆關系卻很親近。不說皇室的親情中幾分真假,至少曾經少帝是由大長公主親手養大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兩人關系不是母子也勝似母子。
少年今日穿著一身常服,少了冕服加身的威嚴,多了少年人特有的明朗。他腳步輕快踏進了曾經的家門,見著明達臉上便掛了笑,手中親自捧著禮盒獻上:“姑母生辰,侄兒前來道賀。祝姑母福樂安康,美貌長存。”
明達接過禮盒,亦笑道:“阿臻有心了,不過你出宮也當小心些。”
少帝點點頭應下,也沒覺得明達不領情。他幼時是跟在明達身邊長大的,自然看多了她被刺殺的場面,因此對自身安危十分看重。即便如今延平帝等人早就伏誅,也不敢大意。
隨後少帝又向唐昭問好,唐昭盯著他瞧了瞧,卻道:“一段時日不見,陛下倒是又長高了。只是近來朝事繁忙,陛下也該好好休息才是,可別累壞了身體。”
明達聞言目光在少帝臉上頓了頓,一眼就瞧見了他眼下隱隱的青黑,顯然是沒休息好。再想想阿臻年紀輕輕就要擔負起家國社稷,明達也有些心疼,尤其想起自己不久前還心安理得的打算將所有事都推給對方,竟難得有幾分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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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年紀輕輕就為國事操勞,明達也難得生出幾分心虛來。不過因為這點心虛就打消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後明達也只是領著少帝離開宴席,讓他在自己府上好好休息半日。
安置好少帝走出房門,明達一扭頭就瞧見了唐昭等在門外。
唐昭看著她,滿臉的一言難盡:“我還以為殿下心疼陛下,會主動攬過些朝政,替陛下分憂呢。”結果就把小孩兒哄來睡覺,等睡醒之後該少帝處理的政務還得他自己來。
明達卻是一點也不想給自己增添負擔了,聞言義正言辭道:“如今這局面,阿臻自己就能處理好,我又何必插手?更何況現在讓他練練手不是正好嗎,等回頭我還政於他,他再經歷一遍也能更加的遊刃有余。再說這些事,當初我與皇兄經歷得也不比阿臻少,你就心疼他不心疼我?”
唐昭聞言哪裡還好再說什麽,忙攬住明達肩膀哄道:“好好好,是我錯了,都怪當年我沒在你身邊,不能替你分憂……”
門外的人說說鬧鬧著離開了,少帝躺在曾經住過十年的屋子裡,唇角不自覺揚起了兩分笑意。他最近確實很累,每日裡忙得隻睡兩三個時辰,一方面是接手馮相告老後留下來的勢力,另一方面也在為明達的還政做著準備——是的,他早看出來了,丞相一走阿娘也不想留了。
自古少帝親政便不容易,因為總會與輔政的權臣進行一場權力爭奪。遇見馮相和明達這般的輔政之人,或許是少帝的幸運,可明達就此放手,又讓他心中複雜萬分……
少帝本是被明達強拉來休息的,躺在床上想些有的沒的,原以為滿腹心事會睡不著,結果也不知是太過疲倦,還是所處的環境太過放松,竟漸漸閉上眼睛,真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便睡了小半日,正午時前院開宴也未曾將他吵醒。公主府的侍女來看過一回,見他還睡著,便聽從了明達的吩咐不曾打擾。於是等少帝一覺睡醒再睜眼,便見滿室陽光耀眼,已是到了下午時分,而錯過午膳的他也早已是饑腸轆轆。
說好的來賀生,結果卻跑來睡了一覺,醒來的少帝揉揉肚子,也覺一陣啼笑皆非。不過公主府於他而言卻是不同的,這裡是他曾經的家,他在這裡倒也沒太多拘束。
補過一覺精神好了許多,少帝想想也不好如此躲懶,於是收拾收拾還是出了門。
公主府中的景致數年如一日,除了這裡添了株花,那裡種了棵樹之外,並沒有什麽變化。因此少帝出了房門,便熟門熟路往宴客的前院走去。
走過半路途徑一片花園假山,忽聽見一陣少女說笑聲。少帝腳步頓了頓,探頭一看才發現,原來今日宴客的不僅是前院,官員們帶來的女眷都被安排在了左近的那處花園裡——夫人們或品茶或閑聊,少女們或賞花或玩鬧,看著倒比前面的正宴更熱鬧幾分。
都是女眷,尤其還有許多與他一般年歲的女兒家,個個生得嬌俏可人。少帝也不好意思多看,只是還沒等他收回目光轉身離開,肩膀就先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冷不丁被這麽一拍,少帝也嚇了一跳。帶著些惱怒回頭,才發現原來明達和唐昭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想是將自己之前探頭探腦的模樣看了個真切。
明達看看少年,又瞥了眼假山隔壁那些女眷,唇角微揚似有調笑:“陛下既然醒了,怎不去前院,卻在這裡逗留?”
少帝見狀立刻便明白,明達誤會了什麽,忙站直解釋道:“朕只是路過這裡罷了。”
“哦,路過啊……”明達聞言眉梢微揚,重複了一句。但她顯然沒信,看著少帝的眼神除了調笑,也明晃晃寫著:路過你探頭探腦在那裡偷窺?
少帝顯然讀懂了明達的未盡之言,覺得有點冤枉,他也不過是好奇才多看了一眼。隻還不等他解釋,明達便拉著唐昭轉身走了,走得老遠還能聽見兩人的話音隨風傳來。
明達挽著唐昭,語調輕松:“阿臻都知道偷瞧姑娘了,可見知慕少艾,他也是長大了。如此你我也可以放心了,不必再將他當做小孩兒對待……”
唐昭替少帝說了句公道話:“陛下也才十四,還年少。”
明達又回了句什麽,可惜走遠了少帝沒能聽見,而他未出口的解釋也只能咽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達(盤算):阿臻都開始偷看小姑娘了,四舍五入就要大婚啊,是時候長大可以親政了。
唐昭(……):陛下才十四,殿下你就惦記大婚,是不是太早了?
明達(幽幽):才不早,我不到十四就開始惦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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