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飽了。”在對方熱忱的注視下，季知璟隻好岔開話題。

　舒明瑤沒再執意繼續這個話題，叫來侍者買單。

　季知璟看著她把黑卡拿給侍者刷卡支付，說：“我轉你微信。”

　意思很明顯了，這頓飯AA。

　舒明瑤看不上那點錢，又是自己拉人家吃飯的，哪有AA的道理。

　“你還是自己留著吧。”舒明瑤把卡放回錢夾裡，不以為然道：“最近不是要用錢麽。”

　這句話讓季知璟如夢初醒，之前因為請律師手頭上的錢不夠，只能動用舒明瑤給她的那張卡。明明當初自己很堅決地說不要這筆錢，現在用的又是自己。

　“我會還你的。”季知璟說。

　舒明瑤以為她說的是飯錢，一句“毛病”差點脫口而出，又咽了回去。一陣無言。

　她也不知道這人有時候為什麽會這麽強。還是說小孩子自尊心比較強？

　兩人從餐廳出來，季知璟抱著送的那隻大熊，她本來是很不想帶走的，舒明瑤一定要她拿走。她沒有辦法，隻得抱走了，路上還感受到其他女生向她投來羨慕的目光。

　餐廳菜上得很慢花了不少時間，眼看著差不多到約定的時間了，她打算直接去廣場。目前的問題就是如何安頓這隻大熊。

　“你去哪裡？我送你。”

　司機把車停在餐廳門口，舒明瑤沒著急上車，而是轉頭問她。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謝謝。”季知璟客套的拒絕，原是拒絕的語氣，現在抱著一隻熊看起來倒像是在鬧別扭的鄰家妹妹。

　舒明瑤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空氣在無形中產生一股壓力。

　最後季知璟也隻好上了車，她報出廣場的地址。舒明瑤自然知道她是去赴約的，沒說什麽，吩咐司機開到廣場去。

　去的路上，季知璟沒說話，一直在思考這隻熊該怎麽拿，不知不覺就到了廣場。

　舒明瑤看出她的顧慮，“東西放這吧，下次拿給你。”

　季知璟倒也沒客氣，總不能真抱著一隻熊去玩，就算舒明瑤下次沒給她也無所謂，還省得處理了。

　本想跟舒明瑤說一聲新年快樂，可是又覺得沒有必要，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最後只是對視一眼她便開門出去了。

　身後的車子很快開走，她走了幾步，轉頭時已經看不到車子的蹤跡。

　抬頭看了眼深藍色的夜空，季知璟長長地呵了一口氣，裹緊身上的外套頭也不回扎緊這夜色裡，沒入喧囂中。

　黑色轎車繞了一圈又開回來。

　“舒總，您想去哪兒？”久久沒聽到吩咐，司機隻好主動開口。

　舒明瑤收回遠眺的視線，揉了揉酸脹的眉心，“隨便找個地方停。”

　車子在廣場外圍停下，舒明瑤開門走了出去。

　廣場上有很多等零點跨年的小情侶，季知璟身材高挑，在眾多嬌小女伴中脫穎而出。她身邊還站著一個與她身形同樣拔長的青年，兩人並肩一同站在夜色下，看起來親密無間。

　她的目光落在季知璟身上，她接過那人點燃的煙花棒，在空中小幅度的揮舞起來。

　舒明瑤就這麽遠遠地看著，直到冷空氣刺得她回過神。

　她裹緊身上的大衣，看著周圍空無一人，那邊是繁華，而她這邊是寂靜。

　突然搞不懂自己跑過來的意義是什麽。

　季知璟到廣場時鄭維謙已經到了，遠遠就揮手向她打招呼。

　“我剛看到你從車上下來，你打車來的啊？”鄭維謙把袋子裡其中一杯熱飲遞給她，主動找了個話題。

　季知璟動作頓了下，兩秒鍾後才輕嗯了聲。

　兩人站在廣場中央，旁邊都是年輕的小情侶，鄭維謙看了看隔壁的小情侶，又看了看一直沒什麽表情的季知璟。

　“知璟，我們明天出去玩吧？附近新開了個海洋館，據說很漂亮。”

　季知璟搖頭道：“你找別人去吧。”

　鄭維謙知道她這段時間一直操心官司的事，加上父親過世，心裡一定很壓抑。見好友這樣他心裡也不好受，晚上吃飯他的父母還提到這件事。

　“你這兩天一直在忙，現在大家都放假了，你就暫時把那些事放下，好好放松啊。你這樣下去，累垮了更加得不償失。”鄭維謙勸道。

　季知璟沒說話，朝他笑笑，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鄭維謙還想再勸，可是知道自己無法讓她改變主意隻好作罷了，轉而從外套裡掏出一盒煙花棒。

　“你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過年經常在一起放煙花棒，還有丟炮。”鄭維謙邊說邊拿出火機點燃了一根，煙花棒點燃後前端冒著火星子，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季知璟接過那根煙花棒，在空中小幅度揮舞了兩下，眼裡映照出煙花棒的光芒。

　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心情都輕松了一些。

　鄭維謙悄悄端詳她的臉，在看到嘴角微微上揚弧度時，臉上的笑容都深了幾分。

　零點的煙花準時響起，天空綻放無數朵漂亮的煙花，身邊還有此起彼伏互祝新年的聲音。

　她對著夜空，悄悄許了個願望。

　她應該許自己生活順利，身體健康之類的願望，腦子卻是不自覺浮現出一句話。

　——希望她平安喜樂，孤獨與難過都有人陪。

　只是那個人不會是自己。

　季知璟轉頭看了看四周，已經有不少情侶開始接吻，她又看了看鄭維謙。

　或許在別人看來，他們也是一對恩愛的情侶吧。

　季知璟斂了斂神色，轉頭對鄭維謙說：“我們回去吧。”

　年跨了，煙花也看了，她想回去休息了。

　鄭維謙本想邀請季知璟去附近走走，可是見她一臉倦色隻好作罷，兩人並肩往廣場大門走。

　“你晚上吃年夜飯了嗎？不會又吃泡麵吧。”

　季知璟想了想，今晚吃了一頓高級料理，還有餃子還獲得了“新年禮物”。按理來說，應該算是年夜飯的。

　可是年夜飯是和家人、朋友或是另一半一起吃才算是年夜飯。

　她和舒明瑤是什麽關系？季知璟想了很久，才得出一個結論。今晚不過是一頓很平常的晚餐，畢竟舒明瑤當時也並不算是邀請的語氣。

　怕鄭維謙又擔心，她隻好說“吃了”。

　兩人邊走邊說，一直走到廣場門口。

　“我打車送你回去。”鄭維謙說著就掏出手機要打車，季知璟很快回道：“不用了，我自己會打車。你送我回去也不順路。”

　“沒關系。”鄭維謙說，“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季知璟定定地看著他，半晌，說：“從小到大，你愛操心這點還是沒變。”

　對上季知璟的眼睛，鄭維謙心下一動，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先一步伸手去揉她的腦袋。

　季知璟：“……”

　氣氛有些尷尬。

　電光火石間，鄭維謙火速補了句：“誰讓我是你哥！”

　一輛沒有開車燈的黑色轎車緩緩向他們駛來，待走近了才把車燈打開，穩穩當當橫著停在他們身前。

　“？？？”鄭維謙一臉疑惑，這輛車想幹嘛。

　車窗緩緩降下來，露出一張精致漂亮的臉，那人的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極快掃過，最後落在季知璟臉上。

　稍抬起下巴，對她說：“上車。”

　季知璟不知道舒明瑤怎麽會出現在這裡，她看起來面色不善的樣子，讓季知璟有些發怵。

　下意識說：“不要。”

　季知璟的拒絕讓舒明瑤更不悅了，面色沉了幾分，鄭維謙以為她是什麽不法分子，立馬把季知璟護在身後，一臉警惕道：“你是誰？”

　他這動作無疑惹惱了舒明瑤，她冷眼看向面前的青年，即便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處於劣勢，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就足以讓這個剛出社會的青年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她沒有理鄭維謙，而是說：“你的東西在我這。”

　那隻熊……季知璟眼睛一轉就看到車裡另一邊座椅上的大熊，沒等她猶豫要不要上車，舒明瑤又開口了。

　“知璟。”舒明瑤隻喊了她的名字，隻一聲季知璟就能聽出她的情緒。

　以前每當舒明瑤有所求的時候就會這麽叫她，尾調會比平時軟一點。

　季知璟抿了抿唇，看向鄭維謙：“你先回去吧。”

　剛才舒明瑤喊的那一聲足以證明她們之間認識，可鄭維謙有些不放心，問：“你確定嗎？”

　季知璟點點頭：“代我向叔叔阿姨說聲新年快樂。”

　“你有空就去看他們嘛，晚上我媽還問你呢。”

　“好吧。”

　舒明瑤：“……”

　上了車，舒明瑤就臭著一張臉。腦子裡全是在廣場上兩人的場景，還有廣場門口那一幕，以為是哪個路人甲，結果倒好還主動向人家父母問好？？？

　感覺到車裡氣壓越來越低，季知璟看向一直盯著窗外看的舒明瑤，她以為舒明瑤叫她上車是有事要說，結果不但一言不發，看起來還更不爽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惹惱了她。但她知道自己不喜歡這樣的氣氛。

　“舒總，我在前面靠邊停下就可以了。”

　舒明瑤下意識看向前面，馬路上烏漆麻黑的，沒好氣道：“在那裡下車做什麽，不嫌黑？”

　“……”

　感覺到自己說話太衝了，舒明瑤緩了緩，說：“你住哪。”

　“……聖庭酒店。”

　話音剛落，舒明瑤就吩咐司機去酒店，臉色看起來好了一點點。

　車廂裡充斥著舒明瑤身上好聞的香水味，混合著她常用的身體乳的味道，讓季知璟心情稍稍定了些，想了想，主動打開話題：“你怎麽會在那裡？”

　舒明瑤反問：“你覺得呢？”

　一下就把季知璟問住了。

　今晚的廣場幾乎全是情侶，想到一個可能性，季知璟神色暗了幾分。

　半晌沒有回應，舒明瑤發出一個鼻音逼問她：“嗯？”

　“……”季知璟看向窗外，兩隻手無意識膠在一起。

　“是去約會的吧……”

　約你個大頭鬼！

　舒明瑤差點就把這一句罵出來了。

　怕自己忍不住罵她，舒明瑤轉了個話題，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問：“你又在做什麽，和男朋友約會？”

　舒明瑤這一無視更加坐實季知璟的猜測。果然是來約會的吧，只是剛好看到自己就順路載了一程。

　“我沒有男朋友。”說出這話時季知璟心裡酸得不行，把臉轉到一邊，卻在車窗看到舒明瑤的倒影，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轉過來看自己的。

　“哦。”舒明瑤一挑眉，心裡舒坦了一些，可並未痛快，緊接著問：“你喜歡他？”

　“……”季知璟咬了咬唇，不作回答。

　她的沉默讓舒明瑤又焦躁了，重複問了遍：“你喜歡他？”

　“不喜歡。”

　舒明瑤眉頭松懈下來，又問：“那你喜歡誰。”

　問出這個問題時，舒明瑤自己也愣了下，總覺得現在的自己太過任性，糾纏別人問隱私。

　可是就在剛才，沒有得到季知璟與他關系的回答之前，她的心裡很煩躁，得到否認後心情明顯變好了。這太奇怪了。

　季知璟是喜歡自己的。舒明瑤在心裡想。

　可是她現在又不太確定了，想從她口裡問出答案，不是想要進一步交往，像是屬於自己的被搶走了，十分迫切的想確定自己的所有權，吃一顆定心丸。

　季知璟皺起眉頭，絞著手指的手收得更緊了。

　她明知道自己喜歡她，還要逼著自己說出來，是想要讓自己難堪麽。還是想要當場拒絕，好讓自己死了這條心。

　“你喜歡誰？”這回舒明瑤語氣變得很強硬，“告訴我。”

　“……”季知璟一直揪著的心莫名就松了，她在心裡歎一口氣，抬頭看向車頂棚。

　也是時候該說清楚了。

　“我喜歡你。”她看著舒明瑤的眼睛，說出這一句時眼裡不自覺流露出柔軟，很快又隱了下去，“但那都是過去式了。”

　自己與舒明瑤而言不過是一個過客，一個一時興起包養的小情人，舒明瑤有她自己的生活，她們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以後會結婚、生子，組建幸福的家庭，怎麽可能會喜歡自己呢。

　她將哽在喉嚨裡的酸楚咽了回去，對她擠出一個笑容：“舒總你放心，作為一個合格的前任情人，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以後不會糾纏你，我也不再喜歡你了。”

　“……”舒明瑤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感覺不到自己是什麽心情，只知道看著季知璟瞬間紅了的眼眶就覺得很心疼。

　季知璟沒給她時間消化，車子到了目的地，她推門下車。

　快速走了兩步，就聽到後面舒明瑤的聲音：“你的熊沒拿。”

　“……”季知璟站在原地，停頓兩秒才轉身走回去。

　接過舒明瑤遞來的大熊，頭也不回急匆匆走了。

　舒明瑤看著季知璟逃也似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

　在沒有弄清楚自己對季知璟是何種感情時，她不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