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般泛起一陣癢意。
不過片刻,江畫終究垂下眼睫,不再掙扎了。
…
臨近二月,a市氣溫回暖。
被趙夜白拖出家門,兩人乘車來到嗨街附近,下車後,江畫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不得不承認今天天氣確實不錯。
幾天過去了,他一頭粉色頭髮還沒褪色,因為洗完澡亂吹了一通而顯得蓬松柔軟,沒有特意修飾卻透著種慵懶的自然,再搭配那張寫滿了不樂意的臉蛋,以及粉嫩嫩的外套,在路上非常有回頭率。
“我的媽!那個、看那個!好可愛!!!”
街道旁,一個長發少女壓低聲音尖叫,順手拉了一旁的短發妹子一把。
短發少女一回頭,忍不住驚呼:“臥槽,活的漫畫臉,還是小妖精型?!”
“拍照!快拍照,把旁邊的痞痞的大帥哥也拍進去,值了,這趟出門太值了!!!”
“我先補個妝行麽...”
“補個屁!啊啊啊啊他倆已經鎖死了!這他媽也太配了叭!”
這些小聲的議論江畫並沒有聽到,他只是覺得後背發涼,被來往行人盯得渾身不自在。
“...煩死了,看什麽看。”
江畫越走越慢,沒多久就想打道回府,手腕卻先被趙夜白一把扣住。
相比之下,趙夜白好像根本不以為意:“那是看你長得好看,你要頂著張路人臉,哪還有人看你。”
江畫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著他問:“你喜歡被人盯著?跟盯猴子似的。”
“小少爺,你這是什麽比喻,那明明是想吃了你的眼神。”趙夜白嫌棄似的掃了他一樣,嘖嘖搖頭:“你這腦回路,難怪十七八才談戀愛。”
江畫:“...”你這腦回路更可怕好吧!
“我剛轉恆安時還挺納悶呢,你這小臉花容月貌的,怎麽在學校那麽不招人待見。”
江畫一把甩開他的手:“靠!誰不招人待見了!”
趙夜白人挺好,可惜偏偏長了張嘴,狗嘴吐不出象牙,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趙夜白聳了聳肩,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這樣也挺好,要是性格再好點,追你的人都得從恆安排到懷水了,我哪還有機會啊!”
說完,他拉著江畫的胳膊接著朝嗨街廣場走,江畫一開始聽著像誇他,半分鍾後才反應過來不對勁,當即用力踢了趙夜白小腿一腳。
“我性格怎麽不好了?你再說一遍?!”
嗨街上人來人往的,趙夜白想躲,抓著手指動了動,沒舍得松,索性生生挨了一下,疼得面上肌肉直抽動。
他小口抽著氣,無奈服軟:“沒怎麽...多可愛啊。”
江畫看出他在忍疼,這才滿意地露出抹得意的笑,傲嬌地‘哼’了聲,不搭理他了,沒發現他撇開頭的瞬間,趙夜白揚起了嘴角。
他們出門時剛下午五點鍾,天色漸暗。
今晚嗨街好像有活動,四周的街道掛滿了彩燈,卡通玩偶四處賣萌,一個個分發著彩色的氣球,廣場布置得很夢幻,江畫東看看西望望,一時被轉移了注意力。
進入人多的鬧市區,四周灼灼的視線也更加洶湧,嗨街裡流連最多的就是打扮前衛的年輕男女,不管是結伴前來還是獨自閑逛,驚豔的目光總是會在江畫臉上定格停駐,偏偏當事人遲鈍得令人發指,因為排斥,早已已經習慣了無視。
趙夜白看向正四處張望、稍微有了點精神的江畫,心裡確實生出了幾分若有似無的慶幸。
正巧江畫這會兒轉過頭,對上他目光時眼神頓了頓,隨即飛快翻了個白眼,看得趙夜白忍俊不禁。
他問:“瞪我幹嘛?”
“看你煩!”
對周遭的好奇心逐漸減弱,江畫收回注意力,甩開了趙夜白的手。
趙夜白虛空攏了攏手指,掩飾般捏了捏鼻梁:“...行吧,你開心就好。”
嗨街有很多遊走的商販,許多未畢業的學生都會趁閑暇時間在這裡做些小生意,遠遠望見兩個人,一個帶著貓咪頭飾的妹子眼睛一亮,擠過人群湊了上來。
“兩位帥哥,買個頭飾吧!都很可愛的,今天新進了情侶款,有興趣嗎!”
路被攔住,兩人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趙夜白時常在嗨街玩耍,對於這類無證小販早已習以為常,但攔下他詢問的這倒是頭一個,畢竟他看起來就不是能裝可愛的氣質。
他只是略略掃了一眼便打算繞路,視線中途忽地定格在了一對兔耳朵上,說:“那就買兩個。”
對於沒問價就表示要買的主顧,妹子笑靨如花,看在兩個帥哥的份上,並沒有坐地抬價:“好嘞,兩個給您打個折,三十。”
江畫一臉驚訝地瞪向趙夜白:“你買兩個幹嘛?我可不戴,你娘不娘啊!”
趙夜白瞥了眼他頂著的粉毛,又瞥了瞥他那張明媚豔麗的小臉,張了張嘴,雖然沒說話,但眼裡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還行吧。”他含糊說,先指了指那個兔耳朵,猶豫了一下,又選了個狼耳朵。
妹子收完錢,興奮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很有眼色的走了。
買下頭飾,趙夜白對著江畫邊比劃邊忽悠:“小少爺,你覺不覺得這耳朵跟你頭像那兔子很像?”
“哈?哪裡像了?”
趙夜白遞過去讓他自己瞧,江畫接過,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漸漸的,竟真覺得挺像的。
但像又怎麽了?
“你要不信,戴上我給你拍張照,你對比一下。”
江畫嘴角一抽,沒好氣地瞪了過去:“趙夜白,你是不是真覺得我傻啊!”
趙夜白無辜眨眼,自己先把耳朵戴上了:“我沒有,我就想拍個照,要不也讓你拍我。”
“騙鬼呢!你狗不狗啊,我才不戴!”
趙夜白突然也火了:“靠!天天罵我狗東西,我才買個狗耳朵讓你拍,不拍拉倒,反正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他聲音大得太突然了,江畫先懵了幾秒,而後遲疑道:“...你那是狗耳朵?”
趙夜白撥弄了兩下黑灰色毛絨絨的耳尖,臉不紅氣不喘地編瞎話:“狼狗,不是為了逗你開心麽。”
江畫:“...?”
沒想到趙夜白買這種東西是為了逗他開心,江畫面上一陣糾結,有些猝不及防。
確實...要不是趙夜白,他可能現在還蒙在鼓裡,家人朋友都不在,唯獨趙夜白這個知情人耐著心哄他,甚至不惜自貶戴上對狗耳朵,這讓他有點不忍心辜負對方的好意。
...反正只是丟個人,不會有什麽損失。
扯了兩把兔耳朵,江畫不太樂意地戴上了。
他的粉色頭髮和兔耳朵意外的很搭,再加上這幾天哭過,一雙桃花眼眼尾泛紅,因為不情願,臉頰微微鼓著,不止趙夜白,許多路人都扛不住衝擊,偷偷拿出手機拍照。
拍好照片,趙夜白又和他拍了張合照,滿意地喟歎道:“這下收集兩張了。”
“什麽兩張?”
“加上上次的狸貓。”
江畫努力回憶,片刻後,臉一黑,正想罵他,趙夜白余光瞥到什麽,表情突然變了變,長臂一伸,攬著江畫就朝廣場走。
江畫下意識想掙扎掉肩膀的手,問:“你幹什麽!”
“別動。”趙夜白壓低聲音,面色嚴峻,繼續目不斜視地朝前走:“我看到越歌了。”
江畫掙扎的動作僵住,心臟瞬間刺痛起來。
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趙夜白手臂緊了緊,又將他往懷中帶近幾分。
溫熱的體溫因此貼近,低沉的聲音像響在耳畔。
“他正在旁邊的綠貝打工,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你這頭粉毛太顯眼,我得藏起來。”
68、躲什麽 。
趙夜白擋的太過嚴實, 路過綠貝咖啡店的一段路程,江畫什麽都沒能瞧見。
其實他是挺想看看越歌的,但要是越歌和平日一樣神采奕奕, 他又害怕自己氣死。
一直到了廣場, 只能遠遠望見咖啡店的門牌後,趙夜白才紅著耳朵松手, 掩飾著尷尬自誇:“嘖,幸虧我反應快,今天竟然是周六。”
江畫心不在焉的哼哼了兩聲,目光不住朝咖啡店的方向飄,趙夜白笑容淡了些,好不容易轉移掉江畫的注意力, 結果因為一句話前功盡棄, 說不鬱悶是假的。
臨近六點, 五顏六色的絢爛彩燈點綴著夜幕, 廣場上的人流越來越密集, 走近表演的舞台,江畫驚訝發現那裡竟貼著夜話樂隊的海報。
“今天他們有表演?”
趙夜白雙手插進口袋,嘴角有些邪氣地勾著:“對啊,所以帶你來看看。”
江畫仔細瞧著嶄新的海報, 問:“現在的主唱是誰啊?”
“一個學弟, 還不錯。”
演出在六點開始,趙夜白離開後,夜話樂隊的人氣重創, 雖然仍有許多死忠粉,但流失了不少顏狗,所以他們這次的演出現場稱不上人擠人。
調試器材耽擱了一些時間, 當調動情緒的鼓點響起時,時間已經臨近六點半了。
江畫捧著趙夜白買來的果汁,在離舞台不遠不近的一顆楊樹下等著,趙夜白去上廁所了,半天沒有回來。
他獨自一人,便不可避免地遭遇了被搭訕的情況,江畫明明正在擺弄手機,嘴上卻一律以‘沒帶手機’的借口拒絕,一點面子都不給。
在接連幾人碰壁後,雖然仍有不少人暗中關注他,實際上前的人卻漸漸少了,倒是附近圍攏過來不少人,搭訕不成,總可以近距離偷看。
刷手機刷得無聊,江畫不自覺打開微信,想起越歌被自己拉黑了,癟了癟嘴,心煩地收起手機。
舞台上已經開始演出,新來的主唱是一個清清秀秀的男孩子,聲音很乾淨,但沒有趙夜白那種與生俱來的故事感,總顯得有些單薄,偶爾稍稍走調,不過不傷大雅。
江畫有些挑剔的聽著,漸漸的,感覺這樣出來透透風也挺好的,晚風吹過時,胸口積攢的鬱結好像也跟著一點點消散了。
一首結束,廣場上響起一陣掌聲歡呼,主唱面頰微紅,不斷朝台下鞠躬,那種與搖滾形成反差的羞澀又引得女孩子一片尖叫。
然而很快,尖叫著突然凝固了一瞬,幾秒後,猶如火山爆發一般炸裂開來。
江畫注意力被拉回台上,看見拿著話筒站在舞台中央的趙夜白時,著實呆住了。
他真以為趙夜白去了廁所,沒想到所謂的魔法,就是聽他唱歌。
一片歡呼中,趙夜白在舞台中央站定,即便相隔很遠,拿起話筒時,那雙漆黑的眼睛也準確望了過來。
可能是趙夜白帶著對兒毛絨耳朵的原因,台下拍照的熱情非常高,閃光燈接連不斷,夾雜著紛紛擾擾的激動交談。
時隔幾個月,趙夜白再次回歸夜話樂隊,確實是一樁激動人心的新聞。
台上,他端起話筒,一如既往的從容不羈:“我認識一個小傻瓜,他原本就像是生活在城堡的小王子,日子無憂無慮,每天簡單而快樂。”
江畫後悔了,他後悔沒找機會把趙夜白打死,實在不行,提前封住他的嘴巴也好!
“不過最近,這個小傻瓜被欺負的差點自閉了,總是悶悶不樂的,今天呢,我想做個壞蛋,不再哄他開心,而是讓他認清現實,盡早回到自己的世界裡。”
趙夜白聲音越發深沉,強行無視江畫的眼神,說:“下面是一首抒情歌,《就當他沒來過》”
隨著有些悲傷的前奏響起,廣場安靜了下來,趙夜白唱歌時閉著眼睛,他的聲線深切動人,在某個瞬間,透過一段段歌詞,江畫好像真的在他身上看到了這幾天的自己。
然而他只聽了不到三十秒。
痛處被一層層揭開,在代入感太強,眼眶都紅了時,耳邊的聲音突然消弭了大半,與之替代的,是兩隻溫涼的手心。
江畫霎時僵住,掙扎就要反抗,就在這時,鼻間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清香中混雜著咖啡的苦澀。
他扭過頭,果然對上了越歌淡色的眼眸。
兩隻手隨著姿勢調換了位置,再次罩住了江畫的耳朵。
“不要聽。”
其實用不著越歌這麽做,此刻江畫腦袋裡嗡嗡作響,根本就聽不清什麽音樂,他只是怔怔看著越歌的眼睛,思緒遲遲無法跟上。
越歌的眼眸清淺明亮,第一眼看去便清澈無比,就像折射著晨光的潺潺溪流。
然而,如果仔細盯著,就會發現那玻璃珠一樣乾淨剔透的心靈之窗只是天生優勢而已,窗外無形遮著一層屏障,根本透不進外界的光芒。
越歌半抬他的臉,清雋的眉微微皺起,掃過舞台上的趙夜白,摘掉了江畫頭頂的兔耳朵。
“很可愛,但現在不要戴了。”
聽到他又說自己可愛,江畫眼神一陣顫動,無意識咬緊了嘴唇。
越歌目光下移,空出隻手端著他的下巴,強行撫出了那片唇。
“說了很多次,不準咬。”
幾天不見,按理說,越歌並不知道他偷看到了什麽,就算真的逮到他沒去旅遊在撒謊,見面後最先問的應該也是他怎麽在這才對。
他把越歌拉黑三天了,越歌一直沒有打來電話詢問,江畫基本認定這家夥恐怕壓根沒發現,但如今碰面,越歌這番強硬陌生的語氣又著實把他嚇到了,不禁懷疑難道自己還沒發脾氣呢,越歌先因為被拉黑而生氣了。
因為不爽,所以偽裝出現了漏洞,才流露出與溫柔不沾邊的一面?
江畫眼睛睜得更大,嘴唇翕動,想回嗆‘關你什麽事’,但對於這樣的越歌,一時竟沒能說出來。
可憋著不說反而更難受,他本來就不是能忍氣吞聲的人,最後,江畫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竟然自虐似的狠狠咬了嘴巴一口,在下唇咬出了一排小牙印,然後挑釁地瞪著越歌,眼神裡赤.裸裸寫著‘我樂意’!
越歌沉默半晌,似乎氣極反笑,他又朝舞台看了眼,江畫被捂著耳朵聽不清楚,視力卻沒受影響,清楚從他的嘴型裡看出一句髒話。
“...?!”
江畫用力眨了眨眼,幾乎以為自己被彩燈晃花了眼睛。
四周小范圍的觀眾若有似無地往楊樹這邊瞥,顯然是注意到了他們親密的舉動,其中就包括剛剛兩個偷拍的女孩,她們一眨不眨地盯著,也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像是覺得趙夜白礙眼,越歌不由分說,把他拉到樹後的陰影處,江畫被迫抵在樹乾上,總算找回了語言功能。
他問:“你幹什麽啊?!”
越歌盯著他嘴唇上的牙印,嗓音空幽:“你說的旅遊,原來是在a市旅遊。”
江畫僵了僵,而後梗著脖子問:“對,不行麽。”
說完,他咬牙切齒地補充一句更像埋怨的質問:“你也沒問我去哪啊,我就喜歡在a市旅遊。”
他怒瞪著越歌,眼神火.藥味十足,偏偏越歌一臉的平靜,一腔怒意打在棉花上,江畫氣得直喘,胸腔不住起伏。
不知不覺,伴奏的聲音結束,江畫沒注意,隻覺得越歌放下了手。
他說:“江畫,我以為你出國了。”
騙子,避重就輕。
他出不出國,跟越歌有沒有問他有什麽關系,根本不是一個問題!
大冬天的,江畫生生被氣得漲紅了臉,都想一拳揍過去:“你...!”
結果,懸在身側的右手剛要作勢抬起,忽然被人從後方扣住了。
不是越歌,越歌在他身前,一隻手搭在他耳邊,另一隻手還插在口袋裡。
江畫有刹那的迷茫,就在他轉頭去看時,被只有金屬才能反射出的寒光晃了下眼。
電光火石之間,越歌從口袋裡掏出什麽,朝他被抓的手腕直直揮下。
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越歌的動作太快了,從他的手勢和那道反光來看,趙夜白下意識以為越歌揮的是把小刀,瞳孔緊縮,身體比大腦更快地松開了手。
下揮的趨勢停在了江畫手腕上方。
趙夜白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地看向越歌,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躲什麽?”
越歌偏了下頭,櫻色的唇畔勾出一抹譏誚玩味的笑。
手心翻轉向上,輕輕拋起一道閃爍的銀光,金屬製的鑰匙串在半空彼此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
看著趙夜白瞬間褪去血色的臉,他隨手接住下墜的鑰匙,重新揣回口袋。
“鑰匙而已。”
69、分手 。
江畫萬萬沒想到, 是趙夜白拉住了他想揍越歌的手。
要不是清楚兩人之間積怨頗深,他都要懷疑趙夜白是不是被白蓮花蠱惑的內鬼,突然倒戈了。
楊樹下的氣氛有些異樣, 江畫看了看越歌, 又猶豫轉向趙夜白,暗忖這兩個人碰面不會打起來吧。
見識過越歌另一面, 他不再天真地認為越歌弱不禁風,那遠超高中生的手段絕非趙夜白能比的。
再度回憶起陰影般的一幕,江畫飛快做出了決定。
他轉向趙夜白:“趙夜白,你先回去吧,我想和他聊聊。”
趙夜白不放心,在他眼裡, 越歌就是個沒有心的冷血混蛋, 自始至終都在玩弄江畫感情罷了, 現在越歌裝不下去了, 讓這兩個人獨處的話, 說不準會發生什麽。
在江畫沒了利用價值後,他不覺得越歌還會保留那份耐心,但剛才發生的事又讓他心生疑竇。
江畫看不出來,他卻感受得到那佔有欲十足的舉動。
...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趙夜白眼眸忽明忽暗, 在江畫無聲露出拜托的眼神後, 嘴唇動了動,終是火大地轉身走了。
他不想管了,江畫這沒良心的, 根本就不領情。
傻成這樣,活該被騙的團團轉!
走出五十米,趙夜白插在口袋中的手一點一點攥成了拳頭, 腦海裡久久縈繞著越歌方才似笑非笑的表情。
剛經歷過一場演出,廣場許多人的視線仍在他身上徘徊,趙夜白知道自己應該忍著,起碼忍出這片鬧市再發作。
但在路過一顆差不多的楊樹時,他終究沒忍住,泄憤似的狠狠踢了一腳,枝丫上的積雪簌簌落了一地,四周傳來或驚或嚇的抽氣聲。
這股怒火不是來自江畫,而是來自自己。
趙夜白撐著樹乾,鼻間呼出陣陣白色的水汽,樹乾上的拳頭再一次攥緊。
艸,只是把鑰匙而已!
他打過那麽多場架,又不是從沒受過傷,就算真是把刀,用手臂擋一下就是了。
他怎麽就松手了呢。
......
這個問題的答案越歌非常清楚。
人在突然面對無法判斷的危險時,大腦也會進入混亂狀態,這時候,身體就會像膝跳反射那樣,本能的選擇保護自己。
這只是身體的選擇,不一定是趙夜白的選擇。
當然,如果他真明晃晃拿著把刀,越歌也不認為趙夜白會舍己為人。
不過對於這種有人擦屁股的富家公子哥,他一向懶得招惹,後續處理起來太麻煩,所以一把鑰匙就夠了。
礙事的人走了,越歌掃過圍觀偷拍的路人,用沒在商量的語氣對江畫說:“去我家。”
江畫剛要點頭,中途才想起現在不是以前,越歌是個危險份子,眼不眨就能讓人下巴脫臼那種。
他點頭的動作僵在半路,越歌看出他的想法,自嘲似的笑了聲。
“你在想什麽?”
江畫不想承認自己害怕,死要面子:“去你家就去你家!”
反正是司機送他們去,越歌如果不傻的話,肯定不會在這時候對他下手的。
還有一半原因,潛意識裡,江畫總是有種他不會傷害自己的盲目感覺。
畢竟除了偶爾咬破他的嘴唇,越歌從沒有傷害他的前科,幾天以來搭建好的防備意識在遇見本人之後,終是被稱作習慣的東西打敗了。
他們離開嗨街時將近七點。
從嗨街到陽明區又用了半個小時,一路上,車子後座的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江畫本來想說的,但顧忌到司機還在,說得太多擔心司機會告訴江父江母,而越歌則全程眉頭緊鎖,頭偏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司機也很緊張,後排活脫脫就是一副分手前的冷戰氣氛。
到了許久沒有光顧的筒子樓,江畫肢體僵硬地下了車,穿過昏暗的樓梯間時,第一次沒有抓住越歌的衣服。
越歌走在前面,上樓一路也沒有管他的意思,直到兩人走到三樓,一個穿著灰背心的乾瘦青年突然從拐角出現。
男人腳底趿拉著雙髒兮兮的拖鞋,手裡拎著個黑色垃圾袋,似乎正打算下樓,瞥見江畫時,那雙三角眼色眯眯地在他臉上轉了一圈。
老舊樓房的樓梯非常狹窄,擦肩而過時,在男人刻意貼近的舉動下,江畫根本無處可避。
他正低頭走著神,視野裡突然伸來一隻指甲縫裡滿是黑泥的髒手,作勢就要往他臉上摸。
江畫嚇了一跳,本能的想抓住越歌,然而他剛抬起手,忽然聽到一聲驚恐的慘叫,那隻髒手隨著男人的身形一起滾下了台階。
越歌不止何時停下了,面上寒氣氤氳,一腳將男人從樓梯踹了下去,動作利落得好像壓根沒考慮對方摔下去的後果。
“...嘶!”
江畫被這一幕懾得屏住了呼吸,白著臉朝二樓的平台看去。
男人滾落平台,抱著膝蓋慘厲尖叫,確認他沒有生命危險後,江畫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這也太嚇人了...!就這麽把人踢下去?!
更可怕的是,他回頭後,發現越歌竟然已經走了。
江畫呆滯片刻,也顧不得那哀嚎的男人了,拖著發軟的兩條腿便追了上去。
一路追上頂樓,在天台大門前的平台,越歌靠在牆邊站著,樓道昏暗,凸顯出了照在臉上的屏幕亮光。
江畫氣喘籲籲地爬上樓時,越歌正在翻看手機。
澄澈的眼底映出了兩張照片,是趙夜白剛發的朋友圈,一張是被化成狸貓的江畫,另一張是他剛剛見過的、戴著兔耳朵的江畫。
“...你、你就不能等我一下麽?!”憋了一晚上,江畫扶著把手,終於爆發了。
怒氣蒙蔽了頭腦,他也不管是在誰的地盤就發脾氣:“你走那麽快幹嘛!”
越歌仍在看手機,語氣很敷衍:“抱歉。”
江畫:“...!”更生氣了。
江畫想回家了。
他就是再遲鈍也感覺出了異樣,今天的越歌沒有半點白蓮花氣質,裝都沒有裝一下。
要麽就是越歌在生他撒謊的氣,要麽就是越歌知道他發現了,索性不演了。
江畫第想到了那個油嘴滑舌的光頭,很可能他已經被光頭出賣了。
“我以為你會被嚇跑。”越歌收起手機,樓道內只剩昏黃的感應燈:“挺意外的,你跟上來。”
“還不是因為我有問題要問你!”
江畫確實嚇得夠嗆,現在的越歌讓他感覺非常陌生,陌生的他有些想逃,但如果不問清楚,他又不甘心被騙得不明不白。
越歌像是猜到了他會這麽說,靠著牆壁笑了下:“你想問什麽?”
他的笑容懶洋洋的,在昏暗的光線下有種迷離的美感,還是白蓮花的長相,背後卻好似彌漫開了純黑的底色,莫名更加勾人眼球。
作為唯一的觀眾,江畫沒心情欣賞美色,對比越鮮明,他的怒氣值就越攀升。
“為什麽騙...?!”
話剛說出口,越歌突然動了。
越歌站直身體,腳步朝江畫逼近,兩隻手分別搭上他身體兩側的樓梯欄杆,眨眼之間將他圈在了原地。
熟悉的氣息籠罩而來,江畫愣愣抬起頭,理智告訴他應該害怕,趕緊逃走,感性卻讓他在看見近在咫尺的臉時,變得異乎尋常的委屈難受。
他一拳打上越歌的肩膀:“走開!離我遠點!”
這話因為帶著哭腔,軟綿綿的沒一點威懾力。
越歌任他打了一拳,悶哼一聲,不退反進。
他無奈歎了口氣:“明明是你先湊上來的。”
江畫罵道:“你放屁!你剛從那裡走過來!”
越歌見他沒聽懂,也懶得再翻舊帳,抬手想擦掉江畫的眼淚,江畫卻瑟縮了一下,偏頭躲開了。
氣氛再次陷入沉寂,空氣如同凝固了一般,讓人喘不上氣。
越歌的手指僵在半空,而後緩緩放下。
“害怕?”他似乎能看穿江畫的心事:“想起剛剛被踹下去的人了?”
摸臉的動作,確實讓江畫想起了越歌將想摸他臉的男人踹下去時的狠厲。
沒等他回答,越歌想了想,突然說:“他沒站穩,自己摔下去的。”
江畫緊咬嘴唇,一直憋著不想哭出聲,聽到這番話,不敢置信地抬頭。
“你說什麽?”
“他自己摔的。”越歌面不改色。
“...”
...很可怕。
性格和外表截然相反,卻一直在利用外表的迷惑性偽裝自己,真的很可怕。
江畫能感覺到,身體在不受控的打顫。
他嘴唇動了動,在越歌古井無波的注視下,緩緩垂下眼睫。
江畫問:“越歌,我是不是很好騙啊?”
好騙到讓越歌覺得,即便發生了這種事,他也不用解釋,可以不緊不慢地繼續撒謊。
“嗯,好騙。”越歌不假思索,給出了答案。
突然,他強製抬起江畫的下巴,對上那雙盛滿失望與難過的眼睛時,微不可查的頓了頓。
“樓道裡沒有監控,如果我想,還會多出幾個證人,就算他報警,結果也是自己摔下去的。”
他輕蔑地笑了笑:“當然,那是個剛搬來的逃犯,根本就不敢報警,你想幫他申冤,他可不會領情。”
“...”
江畫臉色慘白,被迫消化著他說的話。
越歌目光下移,停在色澤變淡的嘴唇,望著上方沒有消去的牙印。
“江畫。”他一點點湊近:“我就是這樣,以後也是這樣。”
江畫終於回過神,掙扎著想躲,卻被卡在欄杆退無可退。
就在他準備狠狠咬上越歌一口時,還差幾毫米的距離,越歌停下了。
越歌保持這個動作,沉默了很長時間,耳畔只剩兩人交錯的呼吸聲,分不清誰平穩誰凌亂。
最終,越歌退開距離。
“趁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
江畫紅著眼睛大罵:“...你這個混蛋!”
“進來,我給你做晚飯。”越歌繼續說:“或者現在分手,你回你的江家,我就沒機會騙你了。”
江畫哭的直打嗝:“你說喜歡我,也是騙我的?”
越歌問:“我說喜歡你,你就心甘情願被我騙嗎?”
“...”
他算是聽明白了,如果不分手,越歌在跟他保證,以後會接著騙他!
江畫險些要氣瘋了。
越歌臉色也不好看,他像是在竭力隱忍著什麽,說:“再給你五秒鍾,你如果不選,我就幫你選了。”
江畫將這句話理解成了要麽分手和被分手,心情被惡化到了至高點,一把將人推開,哆嗦著給了他一耳光。
“分手...我要和你分手!”
他抹了把眼淚,轉身就走,嘴裡邊哭邊罵,隻後悔沒聽喬修遠的話。
喬修遠說得對,沒人有義務哄著他,越歌每一次哄著他都有目的,目的就是耍著他玩罷了。
在他轉身下樓的瞬間,越歌抬了下手,手指觸到衣料時,他看見了江畫哭得通紅的鼻尖,僅是一秒的猶豫,便沒能將人拉住。
目送江畫跌跌撞撞地離開視野,越歌背靠牆面,輕輕閉上了眼。
再睜開眼時,翻滾的情緒被壓下,淡色的眼底恢復了沉寂。
他打開鐵門,回家後,做了一人份的晚飯。
回房後,一眼瞥見寫了江畫姓名的習題冊,越歌在桌旁站立半晌,拿起那本冊子,丟進了垃圾桶。
70、出國
一月未過, 分手後,江畫讓管家訂了m國的機票,第二天便出了國。
說是逃避也好, 回歸正軌也罷, 總之,他在第一時間離開了a市, 如往年一般開啟了長假遊玩。
要不是他頂著對紅腫的眼睛,這一計劃可能更具說服力,然而事實卻是在去找爸媽之前,江畫因為嗓子啞了,商定過程都全靠管家傳話。
江父江母的工作還沒處理完,上飛機前, 江畫都佩服自己竟然這種時候還有閑心考慮會不會被看出端倪。
要是爸媽看出他心情很糟, 再挖掘出他分手的消息, 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
江畫沒有準備好說辭, 登機前猶豫一番, 還是打給了同在m國的蘇聞,打算乾脆避開父母,假期去投靠朋友。
總之,他就是不想一個人留在a市。
蘇聞和喬修遠最近正在準備期末考試, 氣候原因, 國外的假期要比國內來得晚一些,蘇聞本來住在學生公寓,得知江畫要來, 連夜安排人整理出了蘇家在m國的房產,江畫待了幾天,便怎麽也不願意住了。
原因無他, 兩人在忙,只有他自己住在這,這和他獨自住在國內時基本沒差別。
一個人呆著,江畫難免想起不好的事,一系列的逃避功虧一簣,又因為在別人家,氣火攻心都不能砸東西,情緒又惡化了。
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把越歌拉黑了。
那樣的話起碼可以在線咒罵一頓,解氣了再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