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重物落地的聲音全部消失後, 充滿霧氣的世界裡再次恢復了寂靜,就連林間的蟲鳴也消失,風也仿佛被扼住了喉嚨一般, 周圍安靜到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聾了。
眼前狀況明顯不對勁, 蕭止的視線掃過周圍, 視線中的一切卻都被越來越濃烈的霧氣遮住了。
他試探著朝記憶中人多的區域走去, 動作間,衣料摩擦的聲音在這樣的死寂裡竟然顯得有些刺耳。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很多人, 有黑森一方的、還有玩家就連布雷斯的士兵也沒有幸免, 活著的那些生命體征都還在,卻像是睡著了一樣躺著。
樹上掛著紅鳶戰隊的木靈族們,還好黑森的樹木多, 他們落下來的時候沒直接摔在地上。
蕭止快步在滿地人體中穿梭,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阿森!”蕭止衝上前, 將倒地的弗羅斯特半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裡。
弗羅斯特安安靜靜的, 沒有絲毫回應。
他的鎧甲上有很多傷痕, 血液從鎧甲的縫隙中流出,帶著濃鬱的血腥,一些可能是在和三位大主教戰鬥的時候留下的,更多的一些則是替蕭止承擔的傷害。
頭盔下的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 蕭止伸手摸了摸弗羅斯特的臉頰, 柔軟, 卻冰冷, 沒有呼吸和心跳讓蕭止難以判斷他此刻的狀態,只能匆忙地掏出療傷藥物給他灌下去再說。
看著弗羅斯特身上的傷口有愈合的跡象,蕭止稍稍松了口氣。
他這才看向周圍, 三位大主教現在就剩一個了,看那個慘狀也只是勉力支撐而已,不再受到力量壓製的弗羅斯特對上他們三個,結局可以說是毫無懸念的。
確認弗羅斯特沒事之後,蕭止開始思考起了現在的局面。
這是什麽情況?
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就連其他的玩家都倒下了,卻只有蕭止一個人還保持著清醒。
蕭止掏出了通訊簿,想看看玩家們是怎麽說的。
黑森外的玩家們是懵逼的。
“黑森裡面發生了什麽?全是霧,我怎麽進不去了?”
“我也是,進去沒幾步就走回原地了,看來大家都一樣。”
“我用貿易區的傳送石都進不去,難道地圖限制人數?”
“怎麽可能,每次有國家大戰的時候人數都很爆炸,從來都沒限制過人數,也沒卡過,zero的主腦又不是地球時代的土豆服務器,哪有那麽垃圾。”
看了玩家的討論,蕭止檢查了下自己背包裡的傳送道具,果然都是不能使用的狀態。
黑森裡面的玩家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在黑森裡面,剛剛黑袍大佬和教皇大招對決,之後安靜了一陣,再然後我就不知道了,現在我在一個奇怪的世界裡,正打算到處看看。”
“別看了,這裡什麽都沒有,我也出不去,無聊到摳腳。”
“噫……有味道了……”
“我也轉了好大一圈,一個人也沒遇到,連個蚊子都沒有。”
“+1,下線重新上也不行。”
蕭止又翻看了其他玩家的說法,基本上都是大同小異。
看來他能保持清醒並不是因為他是玩家。
他又想到了自己穿越的事情,會和穿越有關嗎?但他自從離開遊戲之後,也和其他玩家一樣是通過遊戲艙登錄的,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忽然,蕭止的手摸向了自己的頭頂,聖焰冠冕。
這是布雷斯教皇代代相傳的寶物,對於不死族有著強大的克制能力,會不會是聖焰冠冕的關系?他能感覺到冠冕上傳來微熱的溫度,替他驅散著身邊的死氣。
蕭止也不敢取下來試試,要是一拿下來他也倒下的話,就玩脫了。
包裹了黑森的霧氣和眼前的情況肯定有關,再加上桑尼克死前提到的那個“大人”,還有施展靈魂獻祭的詭異表現,蕭止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那個幕後黑手出手了。
是誰呢?
勢力根植於布雷斯,就連教皇都能被他操控,對黑森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弗羅斯特有著強烈的渴望……
一個名字已經呼之欲出了——安德烈。
眾所周知搞迷信並不會延年益壽,甚至可能會讓你又窮又短命,所以,他能一直到現在還存在著的話,肯定不是神的功勞,最大的可能性是轉化為了不死族。
這個以神的虔誠信徒形象出現的人,布雷斯的教皇,死後竟然變成了不死族嗎?
簡直就像一個快狠準的巴掌,狠狠地糊在了布雷斯那位神的臉上,並且余音繞梁三日不絕,對打擊封建迷信起了相當良好的帶頭示范作用。
安德烈的目標的是什麽,再明顯不過了。
蕭止看著陷入沉睡的弗羅斯特,安德烈一定會來找阿森的,可黑森已經封閉,連傳送都不能進出,扛著阿森到處跑早晚都會被找到,他必須要在對方到來之前之前阻止才行。
首先,要找個安全的位置把弗羅斯特藏起來。
思考了一下,蕭止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挖了個又大又深的坑,然後把弗羅斯特埋了進去,黑森的泥土帶著自然的死氣,和整個環境融為一體,可以遮蓋弗羅斯特的氣息。
不過那個畫面……有點像入土為安。
埋完之後他還不放心,又從旁邊拖了幾個玩家蓋在上面,將大坑表面的痕跡掩蓋起來。
蕭止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傑作,覺得還是不夠保險,又拖了幾個布雷斯士兵過來,擺出了雙方正在戰鬥的架勢,這才罷手。
他能做的也就這樣了,能拖延一陣是一陣吧。
還好弗羅斯特原本就是個不死族,非常耐儲存,埋多久都沒事。
最後看了一眼弗洛斯特所在的位置,蕭止轉身離開,開始尋找安德烈。他感知著霧中的死氣,朝著死氣最濃烈的方向前進。
鬱鬱蔥蔥的林間彌漫著濃霧。
這些樹木原本都是常年與死氣共生的,可以抵抗死氣的侵蝕。但此刻卻正在受到霧中死氣的腐蝕,葉片一點點地乾枯褪色,最終從枝頭落下,發出一聲脆弱的細微聲響,像是無力地掙扎。
一道身影正不疾不徐地在林間前進。
這是個怨魂,他的身形乾枯,蒼老至極,如同一截枯槁的爛木頭,眼窩深陷,眉骨卻顯得極為突出,投下的陰影將下方的眼眸遮掩的更加死氣沉沉。
是安德烈,比起蕭止窺見的那段記憶,這人又老了許多,頭髮都不剩幾根,甚至遠比記錄中他死亡的實際年紀看起來還要衰老得多,原本偏胖的體型也變得極為枯瘦。
安德烈的身上穿著一件華麗卻空蕩蕩的教皇服飾,頭上戴著做工繁複的冠冕,聖潔的服飾並沒有讓他看起來有絲毫神聖的氣息,反而在對比之下多了幾分詭譎。
隨著他的前進,濃鬱的怨氣從他的身上溢散出來,侵蝕著腳下的草地和附近的樹木,所過之處宛如死神的鐮刀一般,收割著膽敢靠近他的一切生命。
“呵呵呵呵……”安德烈一邊發出滲人的笑聲,一邊打量著周圍,“黑森……真是久違了……”
“那麽多年……太久太久了……呵呵……”
林間一片寂靜,只有他自言自語的聲音回蕩開來,更顯寂寥。
忽然,他前進的動作停住了。
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安德烈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這個笑容原本應該是欣喜的,但在這張枯槁的臉上卻多了幾分嗜血的味道。
朽木般的手指狠狠地箍住地上那人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陰森的聲音帶著笑意:“格雷亞塔……”
格雷亞塔閉著眼,宛如沉睡一般,沒有絲毫反抗的力量。
安德烈的手指收得更緊,幾乎要將格雷亞塔的脖子捏斷:“你的運氣真不錯,幾百年過去,居然還能重見天日。”
格雷亞塔這種人是他最討厭的,良好的家世和出身、優異的外表、天生的親和力,以及過人的天賦,所有安德烈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去獲取、學習和偽裝的,格雷亞塔卻生來就擁有,並且絲毫不以為意。
他好不容易才讓這人從歷史中銷聲匿跡,並且讓他永久的在造夢者之書裡受折磨,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這人竟然還能出來?
安德烈露出猙獰的笑容:“沒關系,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注定的命運。”
他的另一隻手抬起,指尖醞釀著深灰色的死氣,朝著格雷亞塔的頭部抓去。怨魂雖然是不死族,被打散了也能重聚,除了聖光淨化之外,要是把一個怨魂徹底吞噬,他也會徹底不複存在。
“格雷亞塔,你還是徹底消失在世界上吧……”
危急關頭,一個灼熱的火球來勢洶洶地朝著安德烈撲了過來。火球上帶著令他討厭溫度和暗藏的威脅感,讓安德烈下意識地松開了手,並極速後退,躲開之後接連不斷的火線。
蕭止一個火焰幻象衝上前,撈起正在下落的格雷亞塔,然後靈活地將本就輕盈的怨魂團吧團吧成了個球,緊接著朝廣袤的森林全力一扔。
有經常和阿裡法玩遊戲的鍛煉,讓蕭止的投擲能力有了顯著的提升,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流暢到不可思議。轉瞬間,被團成球的格雷亞塔已經被扔到不知道那個犄角旮旯去了。
見格雷亞塔已經消失,蕭止這才轉過頭對上了試圖殺“人”的怨魂:“在我黑森的地盤,打我黑森的鬼,你個過期教皇很囂張啊?安德烈先生。”
被對方叫破了身份,又被冠上了過期教皇這個稱呼,安德烈很是不快,怒意讓他身周的死氣翻騰起來,加速了森林的衰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