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斯一方幾乎是傾巢而出, 軍隊從數個方向撲向了黑森,目標直指最核心的骸宮。
漆黑的森林因為戰鬥而沸騰起來,充斥著嘶吼、大喊、兵刃相接、又或者是魔法呼嘯而過的聲音, 無數的聲音交織起來, 變成了一片讓人難辨的嘈雜。
數不清的人影在林間混戰, 鮮血將原本單調的森林染上了顏色, 鐵鏽味驅散了林間的草木芬芳,枝葉散落一地, 又被不知道誰的腳無情地踩斷, 整個黑森再無曾經的神秘與安寧。
風狼部落隨著布雷斯的大軍進犯黑森,如一道利劍直衝黑森腹地。
風狼的族長揮刀砍翻眼前攔路的不死族,正準備招呼部下繼續時, 前方卻出現了一群有著灰色毛皮的人影。
“煙狼!”風狼族長眼神銳利,停下了收刀的動作。
煙狼族長尼特強手執彎刀:“你們只能到這裡了。”
風狼族長露出了不屑的笑:“嗤, 說什麽大話。還看不出來嗎?布雷斯才是代表未來的那一邊,為了那個死掉的圖塔強, 你居然帶著煙狼族站在黑森那邊送死, 蠢死了。”
尼特強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閉嘴,黃毛!你不配提起征服者的姓名!”
風狼族長露出陰森的獠牙:“別廢話了,灰毛,戰吧。”
此刻雙方的立場針鋒相對, 加上過往的舊怨, 不存在任何緩和的余地。
尼特強毫不示弱地率領煙狼族向前衝:“那就看看誰才是狼族最強!!!!”
“殺————”
同出一源的兩族, 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場廝殺在了一起。
密林中。
耀犬部落小心翼翼地前進著, 他們這次負責了暗中突襲的任務,需要悄然從側邊襲擊,打黑森的聯軍一個措手不及。
“沙沙……”
耀犬族長的動作一頓, 他的耳朵直立起來,不斷朝著四周轉動,捕捉每一個細微的聲音。
“沙沙……”
聲音很小,很微弱,混在林間的風聲裡,似乎只是枝葉被吹動後產生的輕微摩擦聲而已。
耀犬族長抬起了手,示意身後的族人停止前進。
“族長?”隊伍裡有人低聲問。
耀犬族長掏出了武器:“準備迎戰,有人包圍我們了。”
空氣裡突然傳來了低低的笑聲,那聲音很奇怪,和尋常人發出的笑聲不一樣,帶著古怪的音調和節奏,莫名地有種森冷的意味在其中。
耀犬部落既然身為長月沙漠的強大部落之一,自然也對沙漠各族有相當程度的了解,耀犬族長一聽這個獨特的發音就知道,這是息蛇族的聲音。
由於口腔結構的關系,息蛇族的聲音和語言都很特殊,一聽就能分出來。
耀犬族長反手握緊了短刀:“息蛇族,滾出來!”
隨著他這一聲,周圍的樹上驟然出現了許多黑色的影子,這些影子就像是沒有骨頭一樣,極其柔軟地攀附在了黑森高大的樹木上。他們都穿著輕便的黑色皮甲,手執短刺,脖子以上都是蛇頭,一雙雙冰冷的蛇瞳盯著下方的耀犬族,蛇信輕吐,仿佛準備捕獵一般。
按照慣例,開戰前是垃圾話互相問候的環節。
耀犬都用“滾”字了,息蛇這邊肯定要回敬一下,但這個對不擅長通用語發音的息蛇族來說難度有點高。
息蛇的族長卡薩說了幾句息蛇語。
另一道聲音從更高處傳來:“瘋……狗……你……們……脖……子……上……頂……著……的……那……個……東……西……好……像……沒……什……麽……用……啊……”
眾人向上一看,竟然是息蛇族的大祭司拉咕咕,他仗著灰羽族的優勢,盡職盡責地飛在半空中充當翻譯。
沒想到這家夥頂著個大腦袋憨頭憨腦的樣子,竟然還會飛?還罵人?
哦不對,拉咕咕只是翻譯,罵人的應該是息蛇族長卡薩才對。想不到卡薩族長平時穿著個長袍,看著文質彬彬的,一開口垃圾話竟然這麽專業。
“……”耀犬族長也想反擊一下,但耀犬族向來尚武,他的文化水平有限,一時間竟然還想不到什麽針對這個場面的有效語言。
卡薩那邊已經抓住機會再次開口。
拉咕咕翻譯:“你……們……瘋……狗……又……不……讀……書……等……你……想……出……來……都……該……直……接……投……降……了……”
人身攻擊的內容搭配上拉咕咕拖拖拉拉的語調,反而比直接說出來更讓人生氣,大概這就是他榮登息蛇族大祭司之位的秘訣吧。
“……媽的!”耀犬族長發現自己除了罵娘之外,語言庫裡實在沒有帶花樣的庫存了。他就不該跟息蛇族的家夥玩什麽對罵,直接動手不好嗎?
這時,卡薩又說話了。
耀犬族長直覺不妙,果然拉咕咕說:“想……不……出……來……就……算……了……咱……們……可……以……直……接……動……手……的……”
耀犬全族:“……”
媽的!!!
經過了和諧友好的交流,雙方終於正式開戰。
另一邊,黑森的大部隊和布雷斯大軍正面開戰。
空中。
布雷斯飛艇對上了木靈族的紅鳶戰隊。
飛艇有著先進的武器和訓練有素的士兵,但紅鳶戰隊也是常年進行空中支援的,不僅各個都是頂尖的射手,身下的紅鳶也相當靈活,一時間和飛艇戰鬥地勢均力敵。
地面上。
諸位布雷斯的軍長全部遭遇了騎士長們的阻攔。
這些平時看起來主業摸魚副業當鹹魚,主要工作內容疑似翹班的騎士長們,終於露出了他們嗜血的一面。加上隊伍中那些受到征召令出來的黑森大佬們,空氣中頓時死氣彌漫,充滿了瘋狂的戰意和殺戮的欲望。
讓人得以短暫地窺見,當年那個群雄割據的黑森究竟是怎樣的癲狂和危險。
芬裡斯率領的部隊也遇到了阻攔。
兩個渾身血汙,各自有著殘缺的狂獅族亡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一個手持巨斧,斷了一條手臂,一個握著大劍,頭顱不翼而飛。
芬裡斯對這兩個人很熟悉,特別是他們死時的樣子,因為這兩人是死在他手上的。非常難纏、非常頑強,一直戰鬥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肯倒下。
圖塔強向著芬裡斯露出了嗜血的笑容:“又見面了,軍長先生。”
芬裡斯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指向前方:“上一次讓你們逃脫了,這一次可不會那麽好運。”
圖塔強沒興趣嘴炮,他毫不示弱地提起了巨斧:“做個了結吧,我們之間必須有一方徹底終結在這裡。”
隨著他的動作,多雷斯壯也同時亮出了武器。
未盡的夢想、生與死、前路與未來……不論是清算過去的仇恨,還是為了不死族和獸人族的未來,這一戰都無法避免。
避戰向來不是圖塔強和多雷斯壯的準則,既然要戰,那就戰個轟轟烈烈吧。
隨著圖塔強一聲獅吼,兩人默契地朝著芬裡斯衝去,身後是緊隨而上的獸人族戰士們,這既是他們的自保之戰,也是他們的復仇之戰。
白骨殿。
弗羅斯特正在幫蕭止整理衣襟,其實蕭止的衣襟上並沒有什麽皺褶,但弗羅斯特的動作卻依舊很仔細,就像是一個執著於作品的藝術家正在精心對待自己的心血之作。
外界的喧囂四起,即將吞噬室內的靜謐。
安靜的時光還是結束了。
弗羅斯特收回手,鉑金色的眸子直視著蕭止的眼睛,似乎在閱讀一本難以破譯的典籍:“小七,你真的想這麽做嗎?”
蕭止點點頭:“布雷斯的手上有限制你力量的方法,尤其是那個教皇,他一上任就迫不及待地攻打黑森,一定是掌握了什麽可以對付你方法。就算你背後的法陣已經破解了大半,我也不能讓你去冒險。”
“所以,我來對付他。”
弗羅斯特依舊眉頭皺起:“我才是領主,你不需要為了我去承擔這些。”
蕭止的神色卻很鄭重:“他們想在我的地盤打我的人,這怎麽行!”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句“我的人”戳中了心裡的某個地方,弗羅斯特的眼神稍稍柔軟下來,他正想說什麽,卻被蕭止一把捂住了嘴。
捂得特別嚴實的那種。
蕭止突然將臉換成了屬於自己的那張,然後湊近了弗羅斯特,一直湊近到弗羅斯特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拂過自己臉頰的程度。
如果自己擁有心跳,弗羅斯特想自己的心跳可能會驟然上升。
蕭止的眼眸微彎,帶著一點狡黠的笑意:“別忘了我是阿薩納西人,熱愛作死可是我們的種族天賦。”
面對著這張熟悉的臉,弗羅斯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
是啊,小七又不會死。而且小七一直都很強,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辦法,似乎每一次只要有他在,就沒有完不成的事情,不論是很多年前,還是現在都一樣。
這人就像是一個奇跡,突兀地闖入了弗羅斯特的生活,強硬地在他原本荒蕪一片的世界裡開出了一朵花,而且這朵花還迎風招展地佔據了最中心的位置,囂張的不得了。
蕭止趁著弗羅斯特微微愣住的時候松開了手,輕輕吻上他柔軟卻冰冷的唇。
弗羅斯特不想要蕭止替自己冒險,蕭止當然也不想弗羅斯特去冒險,更何況這個危險對弗羅斯特來說可能是致命的,而蕭止卻並不會因此死亡。
所以他是絕對不會讓步的,半厘米也不行。
戰局裡,玩家們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抓緊每一個補刀的機會。
另外,其中有一批玩家還有另一個任務——回收屍體。
不論是倒下的不死族,還是不幸身亡的其他種族,他們都會盡量在對方被聖光淨化之前收集起來,這是黑森發布的特殊任務,專供那些動作靈活反應快的玩家,完成後獎勵的聲望不少。
這些屍體被回收之後,黑森會統一挖坑埋起來,雖然看著像萬人坑,但這是為了讓加速屍體的轉化,以及讓不死族更快恢復。所謂今天種下一大堆不死族,過段時間就能收獲一大堆活蹦亂跳的不死族。
接受了任務的玩家們頂著布雷斯的攻擊滿地打滾,就為了多收集一點屍體。
一個刺客胸口中劍,血量嘩嘩地往下掉,眼看著就剩下一點血皮了。
“哎喲!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嘴裡一邊念叨著,他一邊收起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具屍體,然後迅速轉身朝著黑森深處跑去,跟剛剛做完賊一樣。
布雷斯的士兵見狀,自然不會放過他,在背後緊追不舍。
途中,又出現了別的玩家,兩人攜手狂奔,順便還聊了起來。
“你快死了?”
“是啊。”
“我也快不行了……”
“你看起來比我好一點,肯定是我死得比較快……”
後面的追擊者:“……”
要死了你們為什麽還越跑越快?!一邊飆著血一邊狂奔,也不怕半途暴斃?阿薩納西人果然都是一群怪胎,大陸最讓人疑惑種族名不虛傳。
玩家們互相鼓勵:“加油加油,再跑快點!!活著交任務還能再接一輪!”
戰局的最中心,眾人期待已久的畫面終於出現了。
巨大的骨龍從天而降,讓如火如荼的戰局都停滯了一瞬,黑森領主和攝政官一前一後地從骨龍的背上躍下,朝著在那裡的教皇和三位大主教走去。雙方涇渭分明,形成了對壘的局勢。
只不過……
“等等……為什麽是攝政官對上教皇,而領主去打大主教啊?”
“好像有哪裡不對?”
“難道他們剛剛拿錯了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