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然的情感被封住了，連帶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但是她唯一記得的十分清楚的是，在第二個世界一刀捅向她心臟的蕭滿鈺。

　那個瘋女人，是讓方怡然感覺到恐懼的存在。

　同時，蕭滿鈺這三個字也讓百襄頓了頓，她想到自己曾經在赤盈和方怡然身邊虛與委蛇的日子，那愚蠢至極的模樣讓她的眉頭擰得緊緊的。

　“蕭滿鈺？這個名字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百襄笑了笑，“看來你的記性不錯，還記得我。”

　說著，她想起來了那最致命的一刀，笑得更加燦爛了，“怎麽樣？喜歡我在那個世界送給你的禮物嗎？”

　“瘋子！”方怡然努力瞪大眼睛看清百襄這會兒的表情，但是她失血過多，眼前一片模糊，壓根看不清百襄的表情。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瘋子”二字觸碰到了百襄哪根神經，她表情凌厲了幾分。

　“瘋子？我變成這樣子是誰害的？！如果不是她，我會失去我在乎的人嗎？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她讓我失去了我在乎的人，還讓我一無所有！我恨她！我也讓她知道失去自己在乎的人的滋味！我要讓她後悔這麽對待我！”

　百襄說了這麽多，方怡然的意識在不斷下沉，只能捕捉到“在乎”、“一無所有”、“我恨她”、“後悔”這幾個字眼。同時，她還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拉扯著自己，讓她無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百襄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時，百襄冷靜了下來，她看著方怡然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原本對她還心存憐憫的，可想到她是那個人在乎的人，她的心就冷了下來。

　“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是她在乎的人。”

　看著方怡然的生命力在慢慢流逝，百襄的眸光暗了暗，準備再推波助瀾一把，然而還沒有來得及出手，方怡然的身子在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內就僵硬了下來。

　她死了。

　但並不是自然死亡，是精神力被抽離後，軀殼沒有精神力的支撐後呈現的死亡狀態。

　百襄咬緊牙根，把手中的匕首狠狠插.進泥土當中。

　“黎佳敏！！！”

　又是她！

　又是黎佳敏這個瘋女人！

　因為憤怒，百襄的面容有幾分猙獰，這時熟悉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朵裡。

　“大師姐！大師姐！大師姐！”

　許是冥冥之中的感應，陶靈靈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地來到了陣眼，同時她還覺得心慌慌的，總覺得大師姐會發生什麽事情一樣。然而在進入到睜眼，看清楚躺在血泊中不知生死的方怡然時，她隻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起來。

　“大師姐……”

　“不！這不是真的！”

　陶靈靈的目光凌厲了下來，圓圓的眼睛都赤紅了起來。

　她看向唯二在場的百襄，手中的桃木劍要朝著她攻擊過去。

　百襄迅速反應過來，躲開了陶靈靈的攻擊。

　“百襄，我就知道你心懷不軌！你說，你把我大師姐怎麽了？！”

　“呵，這還看不明白嗎？她死了。”

　“胡說八道！我大師姐才不會死！”話雖如此，但是聽到方怡然死了這句話時，她已經有些站不住了，心慌得厲害，連小腿都在發軟。

　“可事實就是她真的死了。”百襄看著陶靈靈煞白的臉，雖然計劃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成功，但是看到陶靈靈這幅模樣，她仍是滿足了。

　看看啊，她失去了自己的在乎的人，感覺到痛苦了吧？

　但是這還不夠，她要的是方怡然真正的死亡！讓她永遠活在悔恨當中！讓她後悔曾經那麽對待過自己！

　“傷心了？難過了？這還遠遠不夠呢。”百襄作勢要在方怡然的屍體添幾道傷口。

　陶靈靈一下就急眼了，十分肯定方怡然肯定是百襄害死的，連忙舉著桃木劍衝了上去。

　兩個人戰到了一塊，因為方怡然的死對陶靈靈的衝擊很大，幾乎是把百襄壓著打，不到一會兒，百襄身上已經遍體鱗傷了。

　這時，百襄也感覺到自己的機器在拉扯著自己的精神力了，看著陶靈靈刺過來的桃木劍，她不再反抗，任由桃木劍狠狠刺進了自己的肩膀裡。

　百襄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吃吃笑了，眼中閃著瘋狂的情緒，“陶靈靈，這僅僅是開始，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她會讓她更加痛苦的。

　說完，百襄就在陶靈靈殺氣騰騰的目光下瞬間死亡。

　陶靈靈見狀，下意識倒退了一步，已經死去的百襄沒有了支撐，轟然倒地。

　“怎，怎麽會這樣？”

　桃木劍刺入肩膀並不是致命的傷口，百襄怎麽可能就這麽死了？

　陶靈靈來不及思考這件事情，看著方怡然還在陣法當中，她拔出桃木劍，用自己的蠻力破開了陣法。

　她蹣跚著走到方怡然的身邊，帶了絲哭腔，“大師姐你怎麽了？是睡著了嗎？別睡了，地上涼，我們回天師門再睡呀。”

　她一邊說，眼淚一邊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滑落，她把身體尚且溫熱的方怡然抱在懷中，不敢去試探她的鼻息，看著她被劃破的臉頰，輕柔地幫她擦掉血痕。

　“大師姐你醒醒，不要嚇我好不好？這裝死的遊戲一點兒也不好玩。”

　“你睜開眼，看看我……”

　“看看我啊！”

　說著說著，陶靈靈忍不住嚎啕大哭，把臉埋在方怡然的肩窩，不敢相信就分開了這麽短的時間，她喜歡的大師姐就這麽離她遠去了。

　不！她不相信！

　陶靈靈猛地抬起頭來了，使用了搜魂術。

　大師姐剛死不久，她的靈魂肯定還在的！

　肯定！

　然而令她失望了，方圓百裡內，壓根沒有方怡然的靈魂。

　“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大師姐你醒醒，別玩了！你睜開眼看看我！我是小師妹，我是靈靈啊！”

　“求求你，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

　三長老等人破開了幻陣，把作惡多端的幻妖收服之後，帶著孫海菱等人順著陣法的痕跡來到陣眼時，看到的就是陶靈靈抱著渾身失血的方怡然的畫面。

　三長老他們愣住了，孫海菱的眼眶一下就紅了，不敢相信自己敬佩的方師姐居然……

　“陶師妹，方師姐她……”

　“別過來！我大師姐只是睡著了，噓，小聲點，你們別吵到她。”

　見陶靈靈認真地說出這句話，孫海菱忍不住了，伏在倪永康的身上痛哭出聲。

　倪永康的表情也不太好，他的心情沉重，眼眶都有些泛紅。

　四周的氣氛都沉痛異常，三長老不願意再去看陶靈靈這般模樣，又見同時天師門的百襄也死在了不遠處，準備上前去查看百襄的屍體。

　這時，陶靈靈忽然暴起，靈力操控起了桃木劍。

　“都是百襄這個瘋女人！如果不是她，我大師姐就不會變成這樣！別以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我要讓她屍骨無存！”

　這番話的信息量太大了，但是三長老看著得陶靈靈周身的靈氣暴起，似乎有走火入魔的姿態，連忙用自己的靈力鎮壓住了陶靈靈。又見她情緒激動，三長老狠了狠心，把陶靈靈打暈了。

　“三長老？！”孫海菱錯愕。

　“陶靈靈的情緒太激動了，先讓她安靜地睡會兒吧，這樣對她比較。現在把怡然和百襄的屍體運回天師門，由門主定奪吧。”

　三長老也是看著方怡然長大的，知道鐵名把方怡然當成女兒疼愛，現在方怡然死於非命，他的心情不好受，更是能想到鐵名看到方怡然屍體後的心情。

　他長長歎息了一聲，讓人把屍體運回天師門。

　果不其然，方怡然的死引起了天師門的軒然大波，鐵名也在一夜之間老了幾十歲。

　整整幾日，天師門都沉浸在方怡然去世的沉痛當中。

　尤其是知道了百襄勾結幻妖一事，他們恨不得把幻妖千刀萬剮，以祭方怡然的在天之靈。

　而被三長老打暈的陶靈靈昏睡了好幾天，就像是自己不願意清醒過來一樣。

　等方怡然的頭七過去，陶靈靈醒了。

　可醒來之後，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曾經活潑開朗的陶靈靈不見了，整個人變得不苟言笑，對妖物嫉惡如仇。

　短短三年，她就接了不下一百個除妖任務，三品天師的她也在三年內進階為六品天師，足足甩了伍清衡一條街。

　這時，鐵名作為一個門主已經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方怡然的死對他打擊很大，已經想退位讓賢，頤養天年了。

　他準備把門主之位讓給陶靈靈，卻被陶靈靈拒絕了。

　她不想做門主，她想除盡天下作惡的妖怪，還天下太平，也讓方怡然在天之靈能得到安息。

　於是，門主一位，鐵名給了伍清衡。

　伍清衡成為新一任的天師門門主，陶靈靈也掛上了長老的名號，成為天師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四長老。

　在陶靈靈二十七歲這一年，她進階為九品天師，成為天師屆歷年以來最年輕的九品天師。同時她以九品天師的身份與妖界訂下了規則，自此人妖互不相犯，若是妖與人類違反了規定，定然會受到懲罰。

　此舉贏得了世人的稱讚，然而當事人就像是沒多大的感覺一樣，對任何事情都抱著不喜不悲的心態。

　唯一能引起她心情波動的，大抵就是每年方怡然的生辰與祭日。

　又到了一年的祭日，許久未見陶靈靈的時盛與伍清衡果真在方怡然的墳前看到了陶靈靈。

　伍清衡已經從方怡然的死又出來了，幾年前已經結婚生子，有了一個一歲的兒子。時盛還是想守著陶靈靈，而經過這麽多年的觀察，他已經看出來了陶靈靈對已經逝去的大師姐有著特殊的感情。

　但是他不在意，堅信陶靈靈終有一天會看到自己的存在。

　祭拜完方怡然，時盛叫住了準備離開的陶靈靈。

　陶靈靈不傻，知道時盛對自己的感情，但是她拒絕過很多次了，這一次，她仍是拒絕了時盛，跟他說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讓他選擇別的更加適合他的女子。

　“大師姐已經走了這麽多年了，你到底還要守著她到什麽事情？”時盛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不懂。”陶靈靈摸了摸耳朵上的水滴形的白玉耳墜，這是她當時準備送給方怡然卻又沒有送出去的禮物。她定定地看著時盛，道：“不錯，大師姐是走了，但她永遠地活在我的心裡。”

　所以她會帶著大師姐的那一份活下去，帶她看遍大好河山。

　“二師兄，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你應該看看別的女子，總有適合你的。”

　說完，陶靈靈不帶任何留念地離開。

　時盛望著她的背影苦笑，他閉上眼，再次睜開時已經堅定了幾分。

　看來，他是時候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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