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周五下午。

　方怡然正為了兩個小時後的家長會發愁，她沒有開家長會的經驗，雖然不用像張雪瑤那樣主導全程，但是她作為任課老師，還是得上台說幾句的，想到這，她便覺得一陣頭疼。

　“在想什麽呢？悶悶不樂的？”

　方怡然看向身側的王藝詞，見她似乎一點兒也不為了家長會的事情擔心，不免好奇地問了一聲：“你不怕嗎？”

　“怕什麽？”王藝詞不明白。

　“就是等一下的家長會啊。”

　王藝詞忽地就明白了方怡然悶悶不樂的症結，噗呲笑出了聲，“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啊？怕什麽，就把那群家長當成是平常上課的小蘿卜頭就好了呀。”

　方怡然：“……”

　不得不說，王藝詞在某種時候心還真的是挺大的，把家長當成小蘿卜頭？她到底是怎麽想出來的？她光是想都想不到啊！

　“哎喲，別擔心啦，放松放松！”

　方怡然扯了扯唇，沒有說話，而是繼續組織語言，把自己要在家長會上說的事情在紙上簡要地寫了幾個關鍵詞。

　王藝詞哭笑不得，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手邊的手機屏幕忽地一亮，是陳翰來了消息，她以為陳翰是想自己了，抿著甜蜜的笑容點開了消息，然而在看清消息內容的那一瞬間，她唇畔的笑意蕩然無存，甚至是抬頭去看了一眼專注於自己事情的方怡然，欲言又止。

　幾分鍾後，王藝詞糾結著開口了，“怡然，我想問你一個事兒。”

　“什麽事？”方怡然頭也沒抬，直接回答。

　“那個，岑廣芃最近還有來找過你嗎？”

　刷地一聲，方怡然手裡的黑色水筆劃破了整潔的本子，一直被她刻意忘卻的記憶就像是被人打開了閘門，爭前恐後地湧進她的腦海裡。

　黑夜、暴雨天、不像人類的岑廣芃。

　方怡然的眸色深深，半晌沒有回應王藝詞。

　王藝詞心知自己不應該問這個事情的，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她不得不去問，“怡然，你別生氣，我知道你不喜歡岑廣芃，只是陳翰跟我說，岑廣芃已經很久沒有去上班了，他和學校那邊都聯系不上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意外，要是再聯系不上，他們估計就要去報警了。”

　陳翰說的那麽嚴重，所以她才會迫不得已問方怡然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岑老師了，他也沒有再微信上聯系過我。”說完，方怡然眼前閃過一個畫面，那是岑廣芃的骨瘦嶙峋的身子在她面前化為齏粉的畫面，心倏地沉了下來，並伴隨著一股強烈的不安，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呼之欲出一般，她強行讓自己鎮定了下來，音色淡淡：“你知道岑老師是什麽時候聯系不上的嗎？”

　王藝詞重新看了一眼和陳翰的聊天記錄，“是周二晚上。”

　轟隆——

　這居然就如同平地驚雷，炸響在方怡然的腦袋裡。

　周二晚上……

　正好是那個雷雨夜，也是自己夢到岑廣芃化為齏粉的那一個晚上。

　會是巧合嗎？

　方怡然不敢去想，臉上的血色褪去，慘白慘白的。

　王藝詞以為方怡然時害怕了，連聲安慰：“你別擔心，岑老師這麽大個人了，肯定沒什麽的，我就是問一問你，看看你知不知道他的消息而已，別放在心上。”

　方怡然扯了扯唇，沒有回答，眼前卻是浮現岑廣芃那一副詭異的模樣。

　紅色豎瞳，臉上分布著像是蜘蛛網一樣的紅血絲，以及抵在唇上的兩顆尖牙。

　那副模樣，像極了傳說中的吸血鬼。

　尤其是他唯一開口跟自己說過的話便是——

　“血，給我血……”

　明明辦公室不冷，方怡然卻無端地感覺到了絲絲縷縷的寒意包裹著她，令她猛地打了個寒顫，也沒有心思在去想一會兒家長會的事情，拿起手機，點開了某度。

　等她回過神時，手機屏幕上滿滿的都是關於吸血鬼的信息。

　方怡然抿了抿略微乾燥的唇，雖然不知道岑廣芃聯系不上跟自己做的噩夢是否有關聯，但是她已經對傳說中的黑暗生物吸血鬼上心了。

　……

　因著岑廣芃這一事打岔，方怡然對家長會也沒有那麽的緊張了，甚至在人前表現得極好，散會時，她還如釋重負一般吐了一口氣，對上外頭一直在注視著自己的奧莉維婭，粲然一笑。

　奧莉維婭手指微微一動，忽地覺得自己的獵物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她應當時時刻刻都保持這樣的心情，這樣，她的血液才會更加甜美。

　想到這，奧莉維婭的眸色深了幾許。

　當晚，方怡然打開了電腦查起了關於吸血鬼的傳說，各大網站各大論壇上都有著關於吸血鬼的事情，五花八門的，看得方怡然眼花繚亂。

　“你不去洗澡嗎？”

　奧莉維婭洗澡出來，看著方怡然還在看著電腦，以為她是在準備什麽課件，也就沒有太在意，反倒是方怡然被驚了一下，下意識看了一眼奧莉維婭，見同往常一樣正常，她松了口氣，把關於吸血鬼各種傳說故事都複製黏貼到文檔上，這才把電腦關上了。

　“嗯，我現在就去。”

　……

　是夜，雷聲轟鳴，豆大的雨點從黑壓壓的夜幕中墜落，砸在人的身上生疼生疼的。

　方怡然無暇顧及，只能看著面前這個類似是吸血鬼的岑廣芃，呲著尖牙就要往她的脆弱的脖子咬去。

　她放聲尖叫，岑廣芃的動作也在她的尖叫聲聲停頓了幾秒，隨後她看到岑廣芃的紅色豎瞳的獸性未消散，其中還夾雜著一絲不敢置信，他垂下頭，看著穿透了自己心臟的手。

　方怡然也看到了，驚慌失措中，她還看到了岑廣芃的身子迅速乾癟，隨後雨點砸在他的身上，他骨瘦嶙峋的身子就像是承載不住雨點的重量一般，瞬間化為齏粉，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看清了穿透岑廣芃心臟的手的女人。

　那竟是……

　方怡然猛地睜開了雙眼，漆黑安靜的房間裡能聽見自己夢醒過後的粗重喘息，給原本不安的她又增添幾分壓抑。

　她伸手打開了床頭暖黃色的小燈，還沒有理清楚自己剛剛夢見了什麽，余光瞥見身旁空蕩了一下，心口猛地一滯，拖鞋也不穿了，赤足踩在冰涼的瓷磚上，腳底生寒，眼中朦朧的睡意跑來，她跑到房門口，把臥室的燈打開了。

　登時，臥室裡亮堂堂的，卻唯獨不見奧莉維婭的身影。

　人去哪裡了？

　方怡然心中蔓出恐慌，趕忙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當她看見本應該睡在床上的奧莉維婭立在客廳，手中還拿著一杯裝有鮮紅的液體，小口小口地喝著時，方怡然隻覺得自己腦袋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崩斷了，下一秒，她聽到了自己近乎尖銳的聲音。

　“奧莉維婭，你在做什麽？！”

　奧莉維婭似乎也被方怡然這個狀態給嚇了一跳，平日裡淡淡的神情裡多了幾分驚慌幾分委屈。

　“我，我沒做什麽……”

　“你手裡的東西是什麽？你在喝什麽？”方怡然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奧莉維婭手裡不知名的鮮紅色液體，某個荒謬的想法刺得她的額角一突一突地疼。

　“我……餓了，冰箱裡只有西瓜，我就榨了果汁。”奧莉維婭神情委屈，藍眸不複以往的清澈，能上了一層霧氣，她手足無措地站著，光是看一眼便讓人覺得心疼。

　方怡然也回過神，再仔細一看，奧莉維婭手裡的液體還真是有一些像西瓜汁，是自己反應過激了。

　她揉了揉刺疼的額角，又想起奧莉維婭說自己餓了，更是內疚，“抱歉奧莉維婭，是我反應太大了，你餓了怎麽不跟我說，我給你弄夜宵呀？”

　“我看老師你睡得熟，不好意思打擾你。”

　聽聽，多麽乖巧的小孩兒啊，她剛剛是失了智才會對她那麽凶！

　這麽一想，方怡然心中的內疚泛濫成災了，連忙走過去，半蹲下來抱住奧莉維婭，“抱歉抱歉，是老師不對，下次你餓了就叫醒我，我給你做夜宵，光喝果汁是填不飽肚子的。你現在還餓嗎，需要我給你做夜宵嗎？”

　“不用了，我已經不餓了。”奧莉維婭的聲音低低的，不難聽出來她的低落的聲音。

　方怡然覺得心都快碎了，自己怎麽就因為一個荒謬的噩夢七想八想的，還覺得奧莉維婭剛剛是在喝血？阿西吧，她這個腦洞大開的都可以去編故事了，寫小說了！

　“老師你怎麽醒了？”奧莉維婭半垂著眼眸，看著自己手裡殷紅的玻璃杯，藍眸深沉，醞釀著旁人看不懂的詭譎。

　“啊，突然想上廁所，看到你不在身邊，可把我嚇了一跳。”方怡然面皮薄，不想跟奧莉維婭說自己是因為噩夢驚醒的，索性編了個謊。

　“是麽？”奧莉維婭的聲音輕輕的，聽不出來她是信了還是沒信。

　“是呀，時間也不早了，你把果汁喝完，再刷刷牙就應該去睡覺了。”方怡然松開奧莉維婭，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

　“老師要喝嗎？”

　方怡然順著她的話看向果汁，繞是知道這是西瓜炸出來的，她仍是覺著膈應。

　“不了，你喝吧。”她笑了笑，笑容卻帶著一絲不自然。

　奧莉維婭微微眯眼，把她細微的情緒盡收眼底，她不像剛剛那樣小口抿著，而是仰頭喝著，不到片刻功夫就把西瓜汁喝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怡然的錯覺，她覺得奧莉維婭在喝完西瓜汁之後，本就殷紅的唇更紅了，就像是要滴出血一樣。

　她看著，不禁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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