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事最近在小鎮上傳的沸沸揚揚, 幾乎每個人都在討論這件事到底會是個什麽結果。
江媽媽和江爸爸出去的時候都有人問他們關於江濤好吳春鳳的事情,不過這些人的意思都差不多,幾乎都是勸說江爸爸和江媽媽不要再計較了, 讓江濤把錢賠了就是了, 都是一家人, 就不要讓江濤和吳春鳳去做牢了。
是啊, 別人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都是他們是一家人,哪裡有一家人互相傷害的道理。
事情發展到現在, 本來道都站在江爸爸江媽媽這邊,然而江書華這段時間出去喝喝酒,找人哭一哭發泄一下,他們一家就變成弱者了。
弱者被同情,江爸爸和江媽媽如果再揪著這件事不放, 好像就有些得理不饒人了。
面對這些說法,江爸爸和江媽媽都沉默以對。
別人不是他們, 沒有親眼見過自己的兒子差點被菜刀砍到的畫面,不懂他們心中的苦楚,要求他們去原諒始作俑者。
江爸爸和江媽媽做不到。
傳言這麽多,江澈肯定是聽到了, 剛開始人家都同情他們家怎麽攤上江書華這樣的親戚, 可是現在都說他們家得理不饒人,是想要了親戚的命。
江澈現在出門都能聽到別人對他指指點點的聲音。
一來他是個同性戀,還把男人給帶回家了,這對小鎮的一些人而言是驚世駭俗的存在, 從心理上就開始討厭他, 二來江濤的事情上是他一直不松口,看在別人眼裡, 就好像他江澈要逼著江濤去死一樣。
“書讀的好有什麽用?沒良心啊,都想逼死自己的堂哥。要是我的兒子像他這樣,我非打斷我兒子的腿不可。”
“就是。江濤還是他哥呢,他都不放過,要是其他人呢?他還不得把人殺了?也不知道腦子有沒有病,自己的家人都下的了手。”
“要是沒病會喜歡男人?你們是沒看見啊,兩個大男人手牽手的,惡心死了。”
……
江澈從家裡出來,僅僅到街上的這一段距離,這些聲音不斷的鑽進他的耳朵裡,充滿了惡意,和之前江澈剛剛被爆出喜歡男人的事情的時候一樣。
江澈面不改色的走到菜市場,把該買的菜買了。
付錢的時候,攤子的老板欲言又止的看著江澈。
江澈接回零錢,他知道這個老板,是他高中一個同學的爸爸,那個同學叫張揚,現在好像就在縣裡的銀行工作。
他回來這麽久,好像都沒有怎麽聯系以前的同學和朋友。
江澈把錢隨意的塞進口袋裡,道:“張叔,你有話就說吧。”
老板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你們家的事情我就不說了,但是我就提醒你一句,有什麽事情多為你爸媽想想。你以後是要出去的,肯定不會在秋水鎮裡生活,但你爸媽呢?叔知道你有能力帶他們出去,可是他們出去後能適應嗎?最後還不是要在家裡。現在鎮上都怎麽說你家的你應該都聽到了吧?你爸媽以後難道還不和其他人往來了?”
老板的話糙理不糙。
有些事情就是這麽無奈,既然在這個鎮上生活,就不可能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很多事情都要顧及。
江澈以後會離開秋水鎮,他的事業他的生活都不允許他一直留在秋水鎮,那麽鎮上的留言於他而言沒有任何的影響,但是江爸爸和江媽媽不一樣,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幾十年了,你讓他們晚年去其他地方生活,他們未必肯出去。
喜歡男人的事情,畢竟是江澈自己一個人的事,上升不到父母身上,其他人或許還會同情他父母,生了這麽一個喜歡男人的怪物。
可是江濤這件事不一樣,別人不管法律如何,在他們看來,江澈和江濤是一家人,是血脈相連的人,沒有趕盡殺絕的道理。或許剛開始江濤和吳春鳳或許是錯的,可是現在不是被關進去拘留了幾天了嗎?該受的懲罰已經受了,到時候給江澈把錢賠了就是了。
江澈要還是要江濤和吳春鳳坐牢,而江書海和鍾幼妹不攔著,別人就會像現在這樣說他們,沒良心都是罵的輕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沒了。
一家人。
這三個字有時候是可以溫暖人心的存在,可大多時候卻是限制行動,讓人無法隨心所欲的存在。
江澈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
他心中本有一把火,然而現實卻澆了一盆冷水下來,把那把火給熄滅了。
他可以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可是他在意他爸媽。
他一房間,孟叔煜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馬上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他身邊問道:“怎麽了?”
江澈搖搖頭,一把把自己摔到床上,臉埋進枕頭裡。
大多數時候孟叔煜是聽不到外面的流言的,畢竟對方說的是方言,而這邊的方言的語調好普通話完全是南轅北轍的存在,他十句裡能聽懂一句就已經很不錯了。
但是孟叔煜卻可以通過那些人的表情隱約猜到他們在說什麽。
他在床邊坐下,輕輕撫摸著江澈的後背,溫聲問他,“是不是聽到一些不好聽的話了?”
江澈沒有回答。
房間裡一片安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澈的聲音才悶悶地傳來,“要不算了吧。”
孟叔煜馬上就理解了江澈的意思,他順勢躺了下去,轉頭去看把臉悶在枕頭裡的江澈,“你不想算了。”
江濤他們家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怎麽可能說算了就算了?
“可是……”江澈一個翻滾,滾進孟叔煜的懷中,把之前菜市場裡張叔和他的話說了出來。
江澈:“我是不在意那些話,可是張叔說的對,我爸媽終究要在這裡一直生活下去的,那他們怎麽辦呢?”
他想想其實也很氣憤,明明做錯事的是江濤他們,他就是按照法律來,可憑什麽最後變成了你弱你有理了?
孟叔煜伸手在江澈的腦袋上揉了一把,輕笑道:“這事還不好解決啊?有必要為此感到苦惱?”
江澈一下子來了精神,“你有什麽辦法?”
孟叔煜就笑:“沒什麽事是錢解決不了的。”
“你難道要給整個鎮上的人封口費啊?”江澈不知道孟叔煜葫蘆裡賣什麽藥,再說了,有錢也不是這麽花的。
孟叔煜吊足了江澈的胃口,沒給江澈回答,隻說等之後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再和江澈說。
江澈自然是信任孟叔煜的,可是抓心撓肺的想要知道孟叔煜到底打算怎麽辦。
很快,江澈就知道了孟叔煜的打算。
這天江爸爸從木材廠下班,煙又抽完了,正走進便利店打算買一包呢,老板就朝他擠眉弄眼的問道:“你大兒子賺了不少錢吧?”
江爸爸被問的莫名其妙,也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隻讓老板給他一包他平時抽的煙。
老板沒有得到江爸爸的會回答也無所謂,繼續道:“今天的公告你看見了吧?鎮政府打算把路給修了。”
“修路?”江爸爸打開煙盒,點了一根煙,有些詫異,“太陽打西邊升起了?”
“我說江書海你就別裝了。”那老板說道:“要不是你大兒子往鎮政府那裡捐了錢,你覺得這路修的起來?”
江爸爸根本就沒聽說過這事,當下也不和老板繼續說了,付了錢就馬上回家。
他回到家問起這件事,江澈也沒隱瞞,“錢是叔煜用我的名義捐的。”
江爸爸也不是傻瓜,最近這段時間什麽話都聽說了,想一想就知道孟叔煜為什麽怎麽做了,想明白之後,他一時之間也是感慨良多。
他其實想問孟叔煜花了多少錢,可是抬頭看著孟叔煜和江澈有說有笑的樣子,已經到了嗓子眼的話又被他吞下去了。
江媽媽撞了撞他,小聲和他說道:“這事就讓他們解決,你別管了。”
“好。”江爸爸想了想,應了下來。
秋水鎮大街上的路是十幾年前鋪的水泥路,經過十幾年的使用這條水泥路早就已經坑坑窪窪的,電動車從上面騎過去,都能震得人屁股疼。
鎮上的人對這條路早就不滿很久了,特別是在臨近的鄉鎮都搞上了瀝青路,秋水鎮主乾道的這條水泥路就備受嫌棄。
然而嫌棄了一天又一天,鎮政府那邊就是沒有透露出要修路的打算,能怎麽辦,就將就的用著吧。
這次鎮政府打算修路的消息一出來,鎮民們先是不敢相信,然後聽說是有人主動出錢修路,這才相信了。
然後鎮民就紛紛猜測出錢的是哪個大老板,連江書翰都猜進去了,結果消息出來是江書海家的江澈。
這下可讓人震驚了。
他們這幾天還在罵人是個沒良心的呢,結果人家轉頭就回報家鄉,要給鎮上修路了。
這下子他們哪裡還有臉說江澈沒良心?人家一不是大老板,二不是買彩票中大獎,卻還願意拿錢出來回報家鄉,像是沒良心的人嗎?
擱古代,造橋修路的都是大好人了。
這麽心善的人卻被江書華一家逼成那樣子,江書華一家到底有多過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