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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鹹魚人生》第099章 (1)
永平王府那頭, 正忙著感慨陰曹地府的奇特風俗,細想一番又覺得很有道理,畢竟都已經到陰間了, 嗩呐齊鳴多配呢!

 氣氛和寓意都挺好,再加上萬鬼哭嚎, 連那個感覺都到位了。

 在有了陰曹地府這個大前提後, 就感覺怎樣都合適,陽間都有十裡不同俗的習慣,怎滴還指望陰曹地府也守那陽間的規矩?

 反正就挺對味兒的。

 但濟康郡這邊才不這麽想呢!

 對於這邊的老百姓而言,今年鄉試放榜後的情形,堪稱“活久見系列”。

 以前,人家高中了舉人後,都是敲起鑼來打起鼓。還有便是貢院這邊的差人,會特地前往舉人老爺的家裡報喜討賞錢。再便是有那講究的,會請了戲班子給鄉親父老上一台好戲,也有鞭炮炸響等等……

 但嗩呐齊鳴這事兒就很離譜了, 更離譜的是, 假如像考完鄉試那一次熱熱鬧鬧的吹個歡快的樂曲, 也就罷了。可這一回,卻是實打實的喪樂了。

 這就很過分了。

 連楊冬燕這種自詡見多識廣的高門大戶老太太, 都覺得這一出相當有病。

 鄉試放榜那天, 她略去的遲了一些,沒喊窩頭一起去, 而是喚上了休息在家的豬小妹。

 之所以沒喊上窩頭,也是因為她上輩子沒少聽說榜下捉婿的消息,哪怕沒親眼見過,但該有的防備還是少不了。想想看, 她的寶貝孫子喲,長得就算面嫩了一些,但見了不誇一聲少年天才?萬一被哪家小姐看上了,強行奪了去,豈不是一樁麻煩事兒?

 楊冬燕直接就從根子上就將這種可能性掐斷了,反正豬崽是認識字的,由她領著豬崽一起去,既沒了寶貝孫子被搶的風險,又多添了一分胖孫女如願嫁出去的可能性。

 試想想,今個兒會去看榜的,除了那些個吃飽了撐的沒事乾的閑人們,就是應考的考生了,當然也有可能是遣了別人來的,或是像她這般給家中兒孫看榜的。

 甭管哪一種,對於豬崽來說都成呢,萬一哪個老太太看到豬崽那胖嘟嘟的模樣,覺得是個有福氣的,說給自家兒孫呢?退一步說,哪怕是閑人們,那要是家裡沒那個錢,怎會吃撐了跑出來看熱鬧呢?

 一路上,楊冬燕想了很多很多,卻獨獨沒想到會碰上喪葬現場的情況。

 真是喪葬現場啊!

 等楊冬燕領著豬崽走到貢院所在的那條街時,離街還有好長一段路時,她就意識到不妙了。

 “這麽大喜的日子,誰家在出喪啊?”

 沒有人出喪,就是嗩呐隊搞事情。

 人家本來是想著跑來吹個歡歡喜喜熱熱鬧鬧的樂曲,粘粘喜氣,以及討個賞錢什麽的。結果好巧不巧的是,也不知道是他們運氣不好,還是早到的學子運氣不好。反正等來一個是落榜的,再等一個還是榜上無名的,接著往下等……

 就他娘的離譜!你都沒把握考上舉人,幹嘛要趕個大清早的過來看榜?人家榜單都是提前寫好的,又不是先到先得。

 嗩呐隊可生氣了,他們都準備好了,情緒都醞釀到位了,也已經準備開吹了,臉上的笑容都擠上了,甚至都已經將那看榜的學子圍在了中間。

 結果他哭了。

 他們就不信邪了,自己的運氣會那麽衰,立馬又換了個目標,然後對方又嗷嗷哭了。

 連著趕上了幾十個落榜生,那心態還能不崩?

 但其實也是他們先前沒做市場調查,就以濟康郡為例,每年考上秀才的,大約有二三百人,攤到下頭的府城、縣城並鄉村裡,那就不起眼的。但別忘了,秀才是一年年累積的,這次沒考上下次接著考,且考鄉試都是在自個兒的家鄉,都不需要長途跋涉的,就有很多秀才一次次的考,愣是從一個少年郎考到了老翁的年歲。

 也因此,每一屆的鄉試都會迎來少則一兩千多則三四千的秀才,而考上的卻寥寥無幾,每屆取二三百人,對比考生總數,真的太少太少了。

 今年就來了茫茫多的考生,大概三千多人吧,取中的僅有二百七十人,十比一的比例都不到。

 哪怕撇開了那些考完就溜的考生不算,留在省城裡的考生人數也不少,本地人就佔了相當大的比例。所以才造成了嗩呐隊的崩潰。

 兩千多人落榜呢,他們只是迎來了幾十個落榜生,這也離譜嗎?

 並不。

 但他們就是崩了心態,眼瞅著那些昔日矜持的讀書人們,一個賽一個的開始哭嚎,就有嗩呐手一個沒繃住,隻憑借本能的意識,吹響了嗩呐。

 有道是,初聞不知嗩呐意,聽懂已是棺中人。

 在落榜學子佔了絕大多數的鄉試放榜現場,再聽到那一聲嗩呐吹響,眼淚那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媽呀,等楊冬燕領著豬崽終於走到了貢院前頭時,周遭已經成為了一片眼淚的海洋。

 放眼望去,周遭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抹眼淚,有那默默無聲落淚的,有那眼淚鼻涕一大堆的,也有邊哭邊嚎的,更有雙眼哭得紅腫一副快喘不過氣來的慘烈哭法。

 太慘了,真的是太慘了。

 見多識廣的楊冬燕由衷的表示,先帝爺去了的時候,后宮妃嬪皇子公主勳貴權臣們,都沒哭得那麽慘烈。

 連楊冬燕都驚呆了,更別提傻乎乎的豬崽了。

 豬崽滿臉的驚疑不定,左看看右瞧瞧,半晌才用極度震驚的語氣問道:“奶,他們都是沒考上的?沒考上就哭成這樣?是不是考砸了要被爹娘打屁股?會打死對吧?不然為啥要哭得那麽慘呢?”

 不等楊冬燕回答,她又接著問:“有那考砸了的,肯定也有考得好的,那為啥所有人都在哭呢?”

 這話就問得特別好。

 但問題是,悲傷和快樂一樣,都是極易被感染的。你以為高中舉人就不用哭了?不,因為太過於高興而痛哭流涕很正常啊!更別提,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高興的。

 一想到自己那些年吃過的苦頭,如今一朝達成夙願,但老父老母卻已經駕鶴西去,兒獲得如此成就,卻無至親可以分享。再往深入去想,考上舉人就是前途無量,但父母已逝卻無法享受這些,子欲養而親不待……

 反正就是哭唄,哪怕本身沒啥傷心事兒的,聽著那一聲聲的嗩呐悲鳴,再看看周遭人都在哭天抹淚,真的少有心性堅毅之人能忍得住的。

 楊冬燕就是那心性堅毅的,她蔑視的掃了一圈後,就拖著豬崽去了鄉試榜單前,那頭當然還是有人在看榜的,不過所有人都是眼含熱淚邊哭邊看的,末了還會很大聲的擤一下鼻涕,可把楊冬燕惡心得不輕。

 “看啊,看你哥的名字在不在上頭。”

 豬崽挨個兒的看下來,從鄉試第一名看到了鄉試的最後一名,然後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沒有呀,沒有我哥,沒有魏窩頭……啊!”

 於是,她挨打了。

 “誰讓你看魏窩頭了?你哥叫魏承嗣!”楊冬燕那大嗓門簡直了,甚至在一瞬間蓋過了嗩呐聲。

 也叫回了好些人的魂兒。

 魏窩頭?魏承嗣?

 哦,明白了,這老太太就是當日請了嗩呐隊來搞他們的人。

 被勾起了慘烈回憶的考生們,紛紛回想著方才有沒有在榜單上看到過“魏承嗣”這個名字。但其實蠻難的,正常人看榜單都是看自己的名字,再說了,二百七十人對比三千多應考學子當然是顯得少了,但寫在榜單上,卻是密密麻麻的好幾張大紙。

 “魏撐死……”豬崽皺了皺眉頭,她想起來了!

 還記得當初老魏家還在礁磬村的時候,好像她哥就跟她說過,他先生給他起了大名,大名叫撐死。

 豬崽覺得吧,他先生一定很恨他。

 跟魏撐死這個名字比起來,連魏豬這個名字都顯得誠意滿滿了。

 但這話又沒法跟她奶說,豬崽只能從頭來過,再度尋起了魏撐死這個名字。

 找啊找啊找,她在其中一個名字上面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往下找。

 就有那時刻關注她的學子忍不住看向她方才視線停留的地方,定睛一看,差點兒沒吐出一口心頭血來,那個位置赫然寫著“魏承嗣”三個字,還有號舍編號以及籍貫。

 那學子是個急性子,當下就拿手指狠狠的戳了一下“魏承嗣”三個字,用力之大差點兒沒把自己的手指頭給撅了:“胖姑娘你仔細看,你瞪大眼睛看,這三個字是啥!”

 胖姑娘——豬崽幽幽的看過來,如果眼神能殺死人,那麽這人如今已經安詳的離開了。

 “是啥?”楊冬燕又不認識字的,她隻下意識的接口問了一句。

 豬崽一字一頓的念道:“魏!承!嗣!”

 楊冬燕品了品這三個字,然後手起刀落……哦不,曲起手指頭就在豬崽的腦殼殼上狠狠的彈了個腦瓜崩:“那不就是你哥的名字?”

 “我哥的名字是這麽寫的?”豬崽驚呆了,“原來是這樣啊!承嗣承嗣,傳承子嗣的意思啊!我還以為……”

 驀地,她閉上了嘴。

 這可急壞了方才那急性子的學子,當下就追問道:“你以為是啥?”

 豬崽再度眼神幽幽的看過去,心說這人怎那麽煩呢,但還是老實的開了口:“我一直以為我哥他叫魏撐死,他說這名兒是他啟蒙先生給起的,我還道這什麽先生啊,多大仇啊,要人家吃撐死。”

 楊冬燕:……

 急性子學子:……

 周遭圍觀的人並眾學子們:……

 摸著良心說,就因為豬崽那番話,甚至連哭聲都停頓了一刹那。

 豬崽真的是實實在在的氣氛殺手。

 楊冬燕就覺得吧,她帶著豬崽來貢院看榜單的其中一個目的是徹底涼了。就豬崽這表現,應該是沒可能叫人家看對眼了。

 “所以窩頭這是考中舉人了?他的排名怎樣呢?”

 “對,他考中了……我看看啊,中不溜丟的排名吧。”豬崽拿手比劃了一下榜單的寬度,吧唧了下嘴,小胖臉上滿滿的都是嫌棄,“中間略靠後的排名吧,大概一百五十名開外。嘖嘖,還不如我呢,我一般都是前三十名,最差的一次也考了第三十五名。”

 楊冬燕不慣著她,當場就開懟:“因為你們學堂一共就三十五個女學生!你都倒數第一了還擱這兒顯擺呢!我看你跟你爹一樣蠢,也就比你娘略好那麽一點點!”

 一句話罵了三個人,這老太太也是真的能耐。

 “走了!回頭還要去老家擺流水席呢!”這話透出來的信息量更大,那個魏承嗣莫不是鄉下泥腿子出生?

 因為省學本身就是面向所有學子,它其實是不看籍貫的,只看本人的學識如何。當然,有個硬標準是秀才功名,倘是不曾得到秀才功名的,那麽連入學考試的資格都沒有。但除此之外,哪怕是其他郡城過來的,也可以酌量入學,就是不會給那麽多的福利補貼而已。

 早先沒人想到魏家是泥腿子,這會兒得了提醒,又想起那嗩呐隊本身就是老太太請來的……

 不能提嗩呐啊,一提這眼淚就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再說了,泥腿子又怎樣?英雄不問出處,再說本朝對這方面本來就很寬容,隻規定了賤籍者不得參加科舉,又沒說鄉下泥腿子就不能考。

 魏承嗣啊,他不光是個半大的少年郎,還是個出身低微的農家子。

 這事兒不能深想,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實打實的蠢貨,就有人忍不住抬起給了自己倆巴掌。然後這一行為也造成了大規模的模仿,一時間,貢院前邊不光是哭聲四起,還多添了清脆悅耳的摑掌聲。

 **

 楊冬燕自是第一時間將好消息傳給了她的倒霉兒子們。

 當然,改頭換面是必須的,她毫不羞愧的將考上舉人的人改成了她自己。在誇大了自己的能耐後,還繪聲繪色的描述了貢院門口的奇景,直歎稀罕。

 可不是稀罕嘛,大型哭喪現場啊!

 不過稀罕過了也就翻篇了,接下來要安排的事情還多著呢。

 早在窩頭考上秀才那會兒吧,楊冬燕就向村裡人承諾過的,只要窩頭考上了舉人,老魏家就會在村子裡擺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宴,宴請全村人。

 這個承諾是必須要完成的,但如今情況卻是有些特殊的。

 不是指窩頭,哪怕窩頭要參加來年的會試,那辦流水宴一事也跟他沒關系。問題是出在親眷們分開來了,那些跟自家關系好的親眷們,如今是待在省城郊外的莊子上,還有更多的則是留在了鄉下地頭。又因為莊子上挺忙的,又是種糧食又是種蔬菜,還有養家禽家畜的,他們不可能丟下這麽一大灘事兒跑回礁磬村去,那麽就代表請客吃席這事兒,必須分成兩撥了。

 兩撥也成啊,不然直接給錢給物都成。

 楊冬燕還是很了解她這些親眷們的,特好忽悠,給啥都是歡歡喜喜的,但當初是她自己做出的承諾,如今自是要完成。

 這是兩碼事兒,完全可以既請客吃席,又送禮物的。

 商量過後,家裡人決定先回一趟老家,畢竟認真算起來,他們已經有三年不曾回去了。大牛二牛也罷,中間還是回去過的,像楊冬燕並方氏、小楊氏,還有底下的幾個孩子,都已經離開太久了。

 回老家,辦流水席!

 對了,窩頭還不能立刻走人,他得先在省城裡辦一場謝師宴。

 省學的先生們為著先前鄉試一事,很是忙碌過一陣子。但如今,榜單都出了,想來也都閑下來了。不過,省學卻不會立刻開學,而是得空出時間,容先生們去赴宴。

 這是慣有的習俗,本朝講究尊師重道,還提倡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學期間一應的三節兩壽禮物斷是少不了的。即便是離開了學堂,倘若自身沒什麽出息倒是無妨,但凡有些能耐的,還是會記掛先生,送一些禮物請先生赴宴喝酒等等。

 甭管是朝廷還是學堂,都不禁這些。因而,每次科舉考試結束後,各大酒樓茶館都會迎來一波波的謝師宴。

 至於謝師宴的檔次,倒是沒太多的規定,但鄉試不比童生試,稍微次一些的斷然是拿不出手的。

 幸好,老魏家有錢了。

 楊冬燕盤算著親眷們可以在自家辦席,但先生不行。那就兵分兩路好了,一隊由她和二牛帶著往莊子上去,先準備安排起來,畢竟流水宴要置辦起來也怪麻煩的。另一隊就由窩頭和大牛來辦,直接將省學的先生請到大酒樓裡,好生吃一頓,等這邊辦完了再去莊子上也不遲。

 當然,窩頭這邊相對來說要麻煩許多。

 別以為楊冬燕會想出拿家禽家畜獎勵族裡的孩子們,就真的以為她啥都不懂了。上輩子的她,可沒少見她那倒霉兒子往莫名其妙的地方花錢。

 大兒子劉諫是酷愛寶刀寶馬,曾一擲千金但求一匹汗血寶馬。二兒子劉誥更誇張,他是喜好孤本古籍,以及畫卷扇面之類的東西,曾因為千金購扇差點兒被老王爺打成傻子。

 但不得不說,人的喜好確實不是相同的。

 楊冬燕吩咐窩頭:“禮物這事兒你不用管,你隻管去邀請你先生,確定啥時候有空,咱們趕緊把請客的時間定下來,就定下省城裡最大的那個什麽雲酒樓?就是你爹老送食材過去的那家!”

 大牛如今給很多家酒樓送食材,不過令人哭笑不得是,人家明顯是看在安平王世子的面子上,故意給老魏家送生意的。明明自家是開酒樓的,但訂的食材卻是給自家府上的下人吃的。

 好在老魏家是窮苦出身,尚不到膨脹的地步,有買賣做有利潤賺就偷著樂了,斷沒有往外推拒的道理。

 不曾想,這“合作”關系到了如今倒是成了好處,方便大牛提前預定酒樓裡的席面。

 楊冬燕正沾沾自喜呢,她卻是不知道,就算沒有這層關系,人家也不會拒絕的。且不說窩頭小小年紀就考上了舉人,已經是注定了前程無量,單說他們背後還有安平王世子這個巨大的靠山在,對方就肯定不會拒絕。

 定下上好的席面倒是容易,但送給先生的禮物就不太好辦了。

 窩頭牙疼的看著他奶:“奶,我們先生不喜歡豬牛羊……”

 他真的好怕他奶回頭就牽了一群咩咩叫的羊羔子過來,給每位先生發一頭。

 楊冬燕才不會這麽乾。

 “你可放心吧,告訴我大概需要多少份禮物,記住隻多不少,寧可回頭送不出去留著自用,決不可少了一兩份。”

 窩頭說了個人數,楊冬燕自個兒又往上加了三份,轉身背著窩頭就開始了罵罵咧咧。

 罵啥啊?

 當然是跟倒霉兒子要禮物啊!

 得把話給說明白了,說是自己考上了舉人,然後要感謝她的先生們,又強調了先生們都是老學究,是溫潤儒雅的學問人,所以送禮不能是金啊玉的,要有品位、有內涵。

 重點當然是……

 “劉誥你個小兔崽子,你要是讓老娘丟人了,老娘回頭親自去找你算帳!”

 哦,千萬不能丟人,那就真得用心準備了。

 可憐的劉二老爺,他後來才發現,原來老太太這一次隻給他一個人托夢了,完全沒跟他哥說話!

 不是啊,送禮物這種事情怎麽就不能兄弟二人齊心協力共同準備了?再說這又不是一兩份,完全可以一人準備一半嘛!

 王爺倒是特別想得開,他覺得肯定是因為老太太嫌棄他是個粗鄙之人,選的禮物沒辦法討得大儒歡心。

 “你怎麽就知道,老太太的先生一定是當世大儒?”

 “不,肯定不是當世大儒,是去世的大儒。”王爺一本正經的糾正道,“能在十年之內,讓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老太太考上舉人,這樣的先生不是大儒又是什麽?”

 有道理。

 再說這要是想尋找當世大儒拜師可能挺難的,但假如是已經去世了的,估計就會容易很多。

 劉二老爺接受了這個說法,隨後找了二太太幫忙。

 送禮文化盛行於整個勳貴圈子,但有個問題就是,這種事兒一般都是由當家主母來操辦的。雖說劉二太太並非當家主母,但她好歹也是出身自大家族的,擬個禮單對她而言完全不是問題。

 “可是老爺同僚過壽?您與對方的交情如何?”既是要送禮,那對方的情況肯定是要問清楚的。

 劉二老爺微微一笑:“並非本老爺的同僚,而是老太太的授業恩師。因老太太中了舉,便想設宴款待恩師,席面倒是訂好了,卻還差一些拿得出手的禮物。記住,萬不可俗氣,這禮物並非是送給老太太的,而是送給當世……哦不,去世大儒的。”

 明白了!

 二太太一面點頭應下,一面卻在心中腹誹,什麽叫“因不是送給老太太的所以萬不能俗氣”?那反過來豈不是,送給老太太的所以可以盡管俗氣?

 撇開這些腹誹不提,二太太不愧是大家小姐,很快就擬出了一份禮單,為確保萬無一失,她還非常謹慎的拿去給王妃瞧了瞧。王妃還真挑出了一些不妥之處,主要是二太太習慣了以某樣為主禮,忽略了各個先生的禮物最好在價值上能夠統一。

 哪怕禮單擬好了,最後二太太還是親自查看了由管家捧出來的禮物,又一一用禮盒包裝好,統一放在了一個巨大的篾筐裡。

 哦對了,裡頭還放了禮單,介紹了禮物的品名,以及備注了格外的一個大布包是送給老太太的賀金。

 賀金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擔心老太太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請了先生吃飯,她自個兒該不夠用了。

 其實這放在大戶人家是常態,哪怕是個人的謝師宴,也沒得說由個人掏腰包的。只要沒分家,一應的三節兩壽禮物都是由公中出錢置辦的。包括請客吃飯這種情況。

 當然,前提是師出有名,像考上舉人請授業恩師赴宴贈禮,那公中自是會出。但如果是自己花天酒地,那就不好意思了。

 二太太做好這一切後,就靜靜的立在一旁。

 待她親眼看到東西都不見了後,這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隱隱約約的她仿佛想到了什麽,但最終還是甩了甩腦袋,一身輕松的離開了祠堂。

 當天晚上,劉二老爺就得了老太太的誇讚,表示他很棒。

 但高興了不到一天,劉二老爺就哭了。

 他萬萬沒想到啊!二太太竟然為了準備給老太太送給先生的禮物,將他的書房和庫房洗劫了一遍!

 說是洗劫有些過分了,二太太又不可能將整個庫房打包給老太太送去,她只是精心挑選了一些文雅又有些來歷的物件,又生怕價值太高反而會讓過世大儒不悅,因此選擇都不是特別貴重,但又很有內涵的物件。

 總結一下就是,差不多都是劉二老爺的心頭好。

 面對劉二老爺悲憤欲絕的模樣,二太太一臉的淡然:“老太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她為老爺付出了這般多,含辛茹苦的將您養育成人,為您操碎了心,您竟是不舍得幾樣身外之物?說是心頭好,可老爺您的心頭好不下千余件,我不過擇了一二十件,您就舍不得了?”

 劉二老爺無言以對。

 見狀,二太太反而輕歎了一口氣:“罷了,我這就去祠堂裡給老太太跪下認錯,求老太太將老爺的‘心愛之物’送回來。”

 “別!”劉二老爺差點兒一口氣沒接上來,趕緊告饒。結果說著說著,不知道怎的又被繞了進去,非但沒討回心愛之物的劉二老爺又失去了別的“心愛之物”。

 二太太把他心愛的美妾打發去了佛堂裡,美其名曰,為老太太祈福,期盼老太太能在來年的會試裡一舉奪魁。

 這理由就特別有靈性。

 那些美妾差點兒沒把一口銀牙咬碎了,期盼老太太在會試裡一舉奪魁?你還不如盼她起死回生呢!!

 氣歸氣,還不能不祈福。

 ——老太太啊,您一定要金榜題名啊!

 ——老太太啊,要不您乾脆就回來吧,好好收拾您那倒霉兒媳婦!

 可惜,這些話老太太全都聽不到,她這會兒已經包袱款款的去了莊子上。

 禮物什麽的,都交給了窩頭。窩頭也一一翻看了,對於裡頭的孤本古籍畫卷扇面,那是相當得滿意。

 就是吧,這個數量可能有點兒不太對。

 “奶,我記得當初我同您說的是八份?”省學並非私塾,並不是一位先生帶一個班級的,而是每位先生教授他最擅長的科目。因此,窩頭是有八位先生的。

 其實本來應該更多的,只是有幾位先生因為當年蔣郡守一事,運氣極好的被調去了其他官職上,逐漸就失去了聯系。窩頭也沒打算去找那幾位高升的先生,隻琢磨著送禮物給授課的先生。

 當下,楊冬燕就提醒他:“我特地多要……買了三份,就是想著你把書院的院長給忘了。那個是叫院長吧?還是別的稱呼?反正就那麽回事兒,就算人家沒教過你,禮多人不怪,都請來吃一頓。”

 “奶您說的對。”窩頭頓了頓,又道,“但這裡一共有二十份禮物。”

 楊冬燕:……

 她居然到如今才知道,她上輩子的倒霉兒子竟是個連數數都不會的笨蛋!!

 “咳咳,你忘了算你先前的先生。我說的不是高升的那幾位,是你在縣城裡的先生。”跛腳的廖先生嘛。

 窩頭很想提醒他奶,就算把縣城的,乃至南田村的先生都算在內,這禮物也太多了。

 但他是個好孩子,他不想揭穿他奶連數數都不會這個事實。

 於是,就這樣吧。

 窩頭按著自己理解的先生喜好,選了禮物送過去,同時將請帖呈上。哪怕一早就跟先生打聽過空閑的時間,但一碼歸一碼,該有的禮數是萬萬不能少的。

 送禮物送請帖由窩頭去辦,訂酒席以及確定菜色則由魏大牛來決定。不想,還不到請客的日子,閔秀才就來魏家尋人,說有一事請托。

 說是一事,其實拆分開來卻是兩樁事兒。

 其一,便是那閔秀才也考中了舉人,名次遠不如中遊略偏下的窩頭,他是墊底考上的。但甭管怎麽說,既是高中了舉人,便也該大辦謝師宴。

 可閔秀才是小縣城人士,哪怕來到這省城足足三年光景了,但事實上他對省城裡還是不太熟悉。尤其像酒樓飯館一類的地方,他至今未曾涉足,倒是去過幾次小茶樓和小食肆,但那樣的地方如何辦謝師宴?

 因此,聽聞窩頭連請帖都送出去了,閔秀才趕緊過來討教一二,看能不能找門路也定下一桌。

 那自是沒問題的,魏大牛聽了窩頭轉述後,一口答應了下來。

 這是其一,還有另外一樁事兒,自是一同結伴前往南陵郡一事。

 閔秀才已經打聽過了,此次高中舉人的學子當中,多半人還是出自於世家大族,再不濟也是殷實人家。

 其實,閔秀才倒也不窮,他在省學裡吃穿用度都不用花費一文錢,還有衙門發放的米糧,以及這次高中後,省學會單獨撥一波路費,因此手頭上還是捏了一筆錢的。

 可那也不能跟高門大戶相提並論,一路往南走,加之江南一帶自古以來便是富庶之地,只怕到了那頭花費更大。因此便想找人結伴同行,自然,農家出身且本就與他關系不錯的窩頭,就成了最好的人選。

 唯一嚇人的是,窩頭他奶一心想去安平王府打秋風。

 但這也不要緊,到時候再慢慢勸好了,閔秀才一心想讓楊老太太明白,安平王世子不過就是一時的客套,搞不好人家都忘了這老太太。

 對於這事兒,老魏家這邊暫時還未給出答覆,主要是到時候不光得去莊子上辦席面,還得回一趟鄉下老家,一來一回估摸著起碼半個月。

 也因此,閔秀才跟窩頭約定了十月初再見面。

 虧得本朝的國都在南方,哪怕十月中下旬再出發,也不會凍出毛病來的,據說南陵郡一年到頭都不下雪,若一年冬日裡下了雪,全城百姓並達官貴人都會跑出來看熱鬧。

 過了兩日,便是輪到窩頭宴請恩師了。

 窩頭隻覺得先生們的態度較之以往熱情了許多,但他也沒往深處想,隻道是自己考上了舉人,又不日後將遠行,這一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相見了,略熱情一些倒也無妨。

 理論上來說,中舉後就能授官,當然實際情況肯定還是有出入的。但可以確定的是,一旦中舉就不可能再回到省學念書了,倒是能應聘成為先生,或者就索性留在南陵郡苦讀,以等下一次會試。

 是的,哪怕窩頭這次考上了舉人,也沒有哪位先生認為他能通過會試的。

 但那也不要緊,窩頭至今仍處於上升階段,況且他時至今日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半大孩子,很多人在他這個年歲都不曾考上秀才,他便已經是舉人了。至於通不過會試完全沒關系,留在南陵郡苦讀個三年,希望還是很大的。

 當然,沒人會在謝師宴這種好日子裡,故意說這些掃興的話。先生們隻祝福窩頭,鵬程萬裡,前程似錦。

 謝師宴之後,窩頭便同大牛一起連帶在鋪子裡乾活的其他親眷,趕往了城郊莊子。

 老魏家可能耐了,直接對外宣稱關店五天,理由就是店主的兒子高中了舉人。

 對於這個理由,眾主顧們都特別服氣。

 他們強烈要求粘粘喜氣。

 也行叭,魏大牛給了地址,也告知了時間,讓他們想去就去,拖家帶口也沒關系。正好,莊子上的親眷還是略少了一些,流水宴這種事兒,本來就要人多才有意思的。

 那些主顧去了嗎?

 非但人去了,還真就是拖家帶口一起去的。畢竟,莊子離省城也不算遠,甚至好多人本來就在郊外是有莊子的。而除了拖家帶口之外,生怕老魏家準備不足,他們還自帶了食材和廚子。

 總算是看出他們的行當了。

 於是,在那兩天裡,省城好多食客都發現了,經常光顧的幾個酒樓的大廚不見了……

 莊子上還算是小型的流水宴,哪怕連帶那些不請自來的賓客算在內,充其量也不過才百余人。等這邊的事兒辦完了,大牛將鋪子裡的事兒托付給了他堂弟,這才領著家裡人輾轉往縣裡趕。

 先去自家曾經住過一段時間的鄰縣,得讓窩頭去給他那個跛腳先生送個禮,然後再往老家去。

 值得一提的是,在縣城裡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卻是先生被同行所排擠,質疑他教學能力不足。結果好巧不巧的,魏家人出現了,窩頭用自己給先生正名,這能培養出舉人的先生……

 教學能力不足?

 您哪位啊!

 縣城這邊只會將本縣考上舉人的名單貼在縣衙門口,卻不會管其他地方的人。又因為窩頭並非本縣人士,故而並未出現他的名諱。

 但這事兒是做不了假的,擁有舉人功名當相於是官身了。以平民之身冒充官員,在本朝是重罪,沒人會為了給別人解圍,而將自己陷入於險境之中的。

 來挑事兒的灰溜溜的走了,想來從今以後,廖先生的私塾應該是不愁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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