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下了一陣, 漸漸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竹簾微動,江沚躺在熱水裡, 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她的手捧起一把浴桶裡的玫瑰花, 湊近一聞,還有花的香味, 像是清晨剛剛采摘下來的。
這家客棧雖然是暗店的產業,但是和江沚想象的黑店不一樣, 它不但不黑,而且還很實惠貼心, 除了洗澡用的熱水, 連飯菜都很實惠。
江沚揉了揉腦袋, 她有點想不通這家客棧開在這兒的意義了,難道只是為了霸佔東西南北四個方位角,那暗房的掌舵人也太傻了吧。
水墨竹林屏風外突然傳來指節叩擊的聲音, 她抬起眼,看到崔晚舟的身影從屏風前走過,屏風上搭著一套白色棉質睡衣。
江沚心裡一暖, 從浴桶裡站起來,赤腳走到屏風前,拿起搭在上面的衣服。
她穿在身上試了一下,睡衣袖口長了一點,穿在她身上也比較寬松, 聞著還有一股好聞的馨香,一看就是崔晚舟用的。
她不由得臉色一紅,這還是她第一次穿別人的衣物。
江沚擦乾頭髮,從裡面走出去, 一陣風吹過,覺得有些冷。
她看見崔晚舟在桌前坐著,衣服也很單薄,被風吹得袖口鼓起,就走到她的身邊,悄聲道:“我現在去讓小二去換一桶乾淨熱水,你等下就可以洗澡了。”
崔晚舟淡淡嗯了一聲,手裡繼續拿著生死簿翻看辦公。
江沚站在原地,想了一下,還是真誠道謝:“謝謝,你給的衣服穿著很舒服。”
崔晚舟放下手裡的生死簿,轉頭打量江沚,她的頭髮濕漉漉的,打著卷,散落在胸前,勾起一個優美的弧度,湛藍色的眼眸含著一層淡淡的水汽,松松垮垮的衣服穿在衣服,不太合身,卻多了一分纖細瘦弱之感,還有衣服包裹下姣好的身形。
若是這樣直接下樓,定然會引得登徒子上前調戲。
崔晚舟多看了幾秒,很快就收回視線,沉聲道:“過來坐下。”
江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嚴嚴實實的,雖然領口大了一些,她還特意把衣帶系到最緊,只能露出白皙的脖頸,也沒有什麽問題啊。
她依言坐在旁邊的凳子上 ,望著崔晚舟的眼睛有一絲不解。
崔晚舟抬起手,拂過江沚頸間的發絲,手指由上而下施展法術,發稍上緩緩有白色熱氣冒出,江沚感覺頭皮也變得熱乎乎的,有一種腦袋單獨進了桑拿房的感覺,暈乎乎的,她不由得半眯起眼睛,雙手搭在桌子邊上,下巴抵在上面,舒服地享受了一會兒。
頭髮吹乾後,江沚整個人都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崔晚舟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在江沚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
而熟睡中的江沚也只是眉頭蹙了蹙,並沒有多大反應。
崔晚舟看了看江沚小巧精致的鼻子,眼睫微顫,在江沚的鼻頭上輕輕戳了下,直到微微泛紅,她才松開手,單手抵唇,唇角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弧度。
--嗯,這個樣子更像一隻小豬豬。
等江沚再醒過來時,人已經躺在了床上,她揉了揉眼,盯著青紗帳發了會兒呆,想起來要給崔晚舟重新要些水洗澡。
她一個鯉魚打挺,立刻從床上坐起來,卻發現崔晚舟穿著睡衣在床上打坐。
江沚:.......???
大晚上的修煉不睡覺?
要不是她心態好,差點要被嚇到了。
不過她還沒見過人家修煉的樣子,江沚半跪在床上,身體前傾,輕手輕腳地湊到崔晚舟的耳邊,扭頭看了一眼崔晚舟。
她雙目緊閉 ,雙手放在膝上,掐著指訣,和睡覺時好像也沒有什麽區別,這樣就能進行修煉了,有點神奇。
江沚呼出的熱氣噴在崔晚舟的耳垂上,擾得她有點心神不寧,她皺緊眉頭,準備重新入定,可偏偏熱氣擦著面頰而過,讓她腦海裡不由得想起和江沚不小心親吻的畫面。
心裡一直緊繃的那根弦,斷了。
她收起手訣,氣息微亂,一隻手緩緩撫上心口,她能感受到心臟此刻比平時要快的跳動。
江沚看到崔晚舟捂上心口,以為崔晚舟要走火入魔 ,連忙幫她拍了怕後背,問道:“你沒事吧?”
崔晚舟看到垂落在她手上黑色發絲,心念又起,視線匆匆移開:“我沒事。”
“嚇死我了,沒事就好。”江沚松了口氣,確認崔晚舟臉上確實沒有吐血的征兆,好奇問道,“冥界之人每天晚上都是不睡覺修煉嗎?”
崔晚舟淡淡道:“我是神籍,睡與不睡沒有區別。”
江沚更想不明白了:“那神仙不是已經得道成仙了嗎?為什麽還要修煉?”
崔晚舟轉頭凝視著她,黑眸深邃,一針見血:“你已經是十八線小演員了,為什麽還要拍戲?”
江沚心口一痛,那還不是因為她之前接的爛劇太多,只能當個十八線,不過幸好崔晚舟不知道十八線根本不能和小演員聯系在一起,她只是一個有點人氣的小明星罷了,還拔不到演員那個高度,不然她早就靠綜藝收點人氣,何必辛苦演戲呢。
為了她幾乎不存在的面子,江沚只能生生改口道:“因為我缺錢,所以要拍戲賺錢。”
崔晚舟垂眸,語氣頗為淡定:“我和你一樣。”
江沚狐疑的小眼神在崔晚舟身上掃了一圈,隨隨便便就是一張黑卡 ,出門付錢也都是整錠銀子,衣袖裡永遠有掏不完的寶貝,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根本不像缺錢的樣子。
崔晚舟眸光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攤開手,歎了口氣:“出門的錢是向地府預支的,之前攢的錢也要替你還債,現在沒錢了。”
江沚立刻心虛了,崔晚舟沒錢還不是她害的,上次還是手握黑卡的霸道崔總,豪擲千金給她買手機小紙人紙扎馬,替她還錢毫不手軟,轉眼之間成了窮光蛋崔晚舟。
誰聽到了,都要歎一聲可憐。
江沚也心軟了,臉色微紅道:“我就算砸鍋賣鐵,也會把錢還給你的,還有你之前給我買的手機小紙人紙扎馬,我都在小本本上記著呢。”
崔晚舟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江沚,微微勾唇,淡淡道:“我平日也用不上錢,只是會花些錢買點吃食。”
“我會做菜的,我做的超好吃的,我不但會做你愛吃的小餅乾,還會做甜品,蛋糕,只要你想吃的我都可以學的。”
崔晚舟眼瞼微垂,思考了一下,在江沚期待的眼神中,緩緩點了點頭:“你以後每天給我做一道菜,做20年就行了。”
江沚像極了一個賣力推銷自己的飼養員,滿心歡喜地以為可以多投喂幾次小動物,卻被告訴每天還是按照原來的食量喂養,不加量不加價,隻加期限。
她有些失望:“隻用做一道菜嗎?能不能一天三頓都做,再加上一次夜宵?”
崔晚舟微微搖了搖頭:“我並不是每日都在地府。”
“好吧。”
雖然不能盡快還完負債,但是這個結果也是最輕松最簡單的了,崔晚舟不挑食,她目前做過的幾次食物,崔晚舟都吃得挺歡,所以每天一道菜對於她來說其實是輕而易舉。
而且據她觀察,崔晚舟比較嗜甜,喜歡鮮豔的顏色,而且極為專一,是那種就算一百天都吃同一道菜也不會膩的人,所以對她來說的負債可能也就不算是負債了,頂多算是每日和崔晚舟一起共進一餐。
江沚的壓力小了很多,此時窗外忽然傳來了一聲嘹亮的雞鳴。
她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經蒙蒙亮了,再不睡覺就沒得睡了,便拉起被子,對著崔晚舟問道:“你真的不要休息一下嗎?”
崔晚舟微微搖頭,披起衣服轉身離去。
江沚無言地看了眼空蕩蕩的床鋪,說走就走,真是一個狠心的女人呢。
江沚拉過被子,蒙上自己的腦袋,準備接著補眠。
她閉緊雙眸進入冥想狀態,數到第一千個水餃,不由得默念成了第一千個鬼魂,心裡一驚,驟然出了一身冷汗,腦袋裡浮現出的都是放大的紅色藥丸,被煉製的痛哭哀號的鬼魂。
她的身體蜷縮成一團,越想越是害怕,思緒被這種東西纏上揪成一堆亂麻,睜開眼睛,一團漆黑,慌亂地扯下眼前的被子,額頭早已被汗水濕透。
一個微涼的手掌放在她的額頭上,失神的目光漸漸恢復,看清人後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握住。
手心裡滿是汗,眉梢上也浸透了汗。
江沚的眸子帶著一絲哀求:“陪我一會兒,我有點怕。”
崔晚舟坐在床邊,視線落在兩人交纏在一起的雙手上,心裡泛起了點點漣漪,應了聲好。
她剛剛看到江沚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副遭受夢魘的樣子,查探了一下,周圍並沒有夢魔存在的痕跡,料定是江沚自己的心魔,便走過來,就看到江沚一副噩夢初醒的樣子。
崔晚舟心底有了些許疑慮,她應該繼續磨練她的意志,還是直接把她保護起來呢?
也許當初應該讓江沚投胎重來一世,便不會再有今生的牽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