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華覺得,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過如此。
怎麽還真有個卿卿?還是個女人,這也太刺激了,她的小心臟有點遭不住。
余心月瘋狂朝季昭華使眼色,一邊補救道“沒什麽沒什麽。”
季昭華剜她一眼,小沒良心的,有了情郎忘了娘。
秦卿笑容淡淡,和女孩待在一起,似乎怎麽都不會生氣。
余心月歪頭,沒有問她計傅的事,只是說“姐姐,你不喜歡童宋的音樂嗎?”
秦卿想想,“他的風格太陰鬱黑暗,”
確實很有個人特點,但她卻不喜歡。唯一讓她眼前一亮的,是那天余心月演奏的小星星,歡快悅耳,像治愈人心的良藥。
余心月終於岔開話題,與秦卿說起古典樂。
兩人相談甚歡,她暗暗佩服秦卿的知識淵博,而秦卿也十分詫異,眼前的小孩竟然知道這麽多,不管她說什麽,女孩總能第一時間意會,接上話題,熟稔到好像已經相交多年。
當秦卿好奇,余心月小小年紀為什麽涉獵這麽廣闊時,女孩羞赧一笑,微低下頭,說“書上學的,我只是個普通的初中生啦。”
秦卿有點懷疑人生。
是她跟不上時代了嗎?
大人,時代變了?
余心月尷尬地笑笑,掩飾心虛。
“姐姐,那你最喜歡什麽風格的音樂呢?”
秦卿還沒回答,她的手機鈴聲已經替她回答——
是那天余心月演奏的小星星變奏曲。
余心月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心跳得很快。
然而秦卿瞥眼手機,來電的人是秦瑄煌。她把來電摁斷,表情冷漠,
但沒過幾秒,手機鈴聲又響,這次來電的人是秦離儒。
秦卿身體僵硬,死死盯著屏幕上的名字,手指懸在掛斷鍵上,遲遲按不下去。
在看到來電人名字時,秦卿的臉色頓時變了。
害怕與無助一點一點爬上眉梢。她就像個沒寫完作業偷偷溜出去玩的小孩,害怕回家會被暴戾的父親毒打,於是把自己蜷縮在陰暗角落,不敢回應那位暴君的呼喚。
這一切被余心月看在眼裡。
“啪嘰”。
屏幕突然黑下來,緊接著是關機畫面。
余心月拉住她的手,按下了關機鍵。
秦卿垂眸。
黑暗屏幕倒映出一張蒼白的臉,帶著孩子般的惶然無措。
下一秒,又映出了另外一張臉,眼神灼灼。
她們透過屏幕,在互相看著彼此。
女孩彎起眼睛,手掌火熱,“不喜歡的人,都拋到腦後面去吧!”
她的掌心像一團火,體溫傳到另一個女人身上,恍然之間,秦卿竟覺得自己在這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身上汲取到力量。
余心月偏頭,看向天際彩虹。
她曾與秦卿,感同身受,所以一瞬間同病相憐,拉起女人的手,指著天空。
告訴她,也告訴曾經的那個自己。
“你看,雨盡之後,總會有彩虹的。”
秦卿苦笑“可不常有雨,也不常有彩虹。”
更多的時候,看見的是一片灰色天空,壘壘陰雲,蒙蒙霧靄。沒有陽光,沒有彩虹。
“有的。”女孩斬釘截鐵回答。
“在哪裡?”
“在音樂裡,在人心裡。”
——
秦家。
頭髮花白的老者坐在堂中,眾人戰戰兢兢圍在身旁。
秦離儒面無表情地瞥眼暗下的手機。
助理隻覺手裡好像拿著個炸彈,沉甸甸的,又不敢放下。
這時,面帶微笑的老管家端來果盤,“大家慢用。”
他俯身把果盤放在秦離儒前面,身後跟著的仆人依次送上飲品甜點,供在座各位食用。能坐在這裡的,在外面都是呼風喚雨的大佬,但在秦離儒的面前,他們沒有一個人敢動。
秦離儒“老楊,別走,聽他們說說。”
楊昉跟了秦離儒四十年,培養的默契非同一般,望見對面坐著幾個星覺的人,心裡猜了個大概,“是大小姐的事?”
秦離儒冷笑“說說,怎麽跟丟的。”
原來負責保護秦卿的保安隊長一頭冷汗,把事情原封不動說出來,最後小心翼翼說出自己的猜測“先生,我們懷疑是有人綁架……”
秦離儒“蠢材,她是混在人群裡走的,換了身衣服就看不出來,你們是瞎子嗎?”
滿堂寂寂。
秦瑄煌低聲笑了笑,“父親,妹妹玩夠就會回來,不用擔心。”
“回來?”秦離儒拄拐站起,“叫她有本事一輩子都別回家!”
楊昉忙扶著他慢慢離開。
電梯閉合,老者不怒而威的臉消失在眾人面前。
在場的人如釋重負,連坐姿也變得松散。
秦瑄煌摩挲瓷杯,目光落在牆壁油畫上,出了會神。
直到楊昉從電梯走出,像他請求“少爺,讓我去找小姐吧。”
秦瑄煌吹吹燙紅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說“恩。”
“對了,告訴她,”秦瑄煌慢慢勾起唇角,笑容堪稱惡意,“一輩子,都別想逃離這個家。”
楊昉的背影僵了僵,“好的。”
——
余心月想到秦卿留學數年,就找了家私人會所的西餐館。
這家會所隻對會員開放,勝在安靜,季昭華正是其中常客。
大片碧綠草坪,葡萄藤爬滿竹架。
身著燕尾服的侍者面帶微笑,彬彬有禮,端著酒托在莊園裡穿梭。早就有門童替她們泊好車,三人選內場靠窗的位置,大片明麗的陽光從窗戶鋪了下來。
莊園極力還原中世紀面貌,桌上擺放銀質餐具精致,銀燭台上的香氛緩緩燃燒,淡雅香氣在空氣裡慢慢暈開。
這樣奢華富麗,連來過數次的季昭華也讚歎不已,目光在精美絕倫的裝潢上流連。
而坐在她對面的兩個人,卻神態自若,好像對此習以為常。
秦卿從小就看慣這些東西,眼神只在油畫上停了幾秒。余心月則是走進來就被中央鋼琴吸引了目光,幽怨地盯著鋼琴師,好想把他扒拉下來自己上。
季昭華暗中觀察。
對面的女人通身貴氣,氣質不凡,應該是出身大戶人家。
看來不是拐騙未成年人的渣女,季昭華暗松口氣,又陡然警覺,難道是有特殊癖好的有錢人?
為了保護小外甥女,她主動和秦卿攀談。
沒幾分鍾,季昭華就露出笑容,眼睛開始放光。
這小姐姐是什麽樣的瑰寶啊?無論和她聊什麽,她都能準確接過話茬,稍稍延展後,又把談話的主動權交還給對面,堪稱聊天典范。
季昭華愛了愛了,神仙小姐姐!
等等,她好像是給余心月套話來著,怎麽什麽信息都被人家套去了呢?
咦,小月呢?
見她四下尋找,秦卿微微笑道“她在鋼琴那。”
季昭華望去,女孩果然站在鋼琴面前,小手蠢蠢欲動,快要忍不住按到上面了,眼睛像是被黑白琴鍵給粘住,扒都扒不下來。
季昭華無奈,這孩子看到鋼琴什麽都忘了。
秦卿讀懂她心裡想什麽,說道“她在音樂上很有天賦,能有這麽熱愛,並有天賦的事業,是件幸事。”
“若能堅持,必有成就。”
季昭華歎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秦卿微微蹙眉,“家裡人反對她學鋼琴嗎?”
季昭華點頭,撐著下巴,望向鋼琴旁的小孩。
她站在明亮的陽光裡,身上卻像背負許多東西。
季昭華仿佛自言自語“印鴻飛丟掉家裡的鋼琴後,她好像就一夜之間長大了。”
可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會想長大呢?”
丟掉鋼琴?
秦卿眉毛輕輕揚了揚,難怪小孩想去紫羅蘭蹭琴。
話沒說完,她的臉色沉下來,緊皺眉頭。
秦卿“怎麽?”
季昭華把腦袋一轉“看見了個熟人。”
與此同時,印鴻飛也看見了她,對視半秒後,老婆把頭一轉,留給自己一個後腦杓。
印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