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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千金不乾啦》第118章 番外
歌劇廳外人來人往。

 顏霽手裡揣著一張票,另一張她偷偷塞童雅提包裡了。

 這是歌劇魅影第一次來國內演出,童雅提過一嘴,她很喜歡。

 顏霽不怎麽喜歡。

 雖然有這麽多堪稱大咖的音樂家在身邊,這個人依舊沒有什麽音樂細胞,要她說,隨便找個場兒,聽幾個人說相聲,或者講評書,或者二人轉,哪個不比叮當叮當彈鋼琴有趣。

 但每次余心月和童雅的演奏會她都會去,如果來不及,也會堅持守在網上看完全程。她覺得那兩人美極了,連帶陽春白雪曲高寡和的音樂,也變得溫柔近人許多。

 上次童雅隨口提過一嘴,她就特地托人買好這兩張票。

 一張藏在懷裡,另一張,趁童雅不注意,偷偷塞在在她的包裡。

 好像童雅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會放在心裡,牢牢記住,從前她只是當這是因為好閨蜜情,然而自從余心月點明後,那份所謂的“友情”開始慢慢變了一副樣子。

 原來澄澈碧藍如洗的天空,漫上橘紅、昳麗、曖昧的晚霞,抬頭望,雲霓重重複重重,再叫人看不明白。

 顏霽本來不是什麽愛繞繞彎彎的性格,可是於此事上,格外忸怩,總被余心月罵作是“拿不起放不下”。

 她苦苦在歌劇廳在等著,人來人往,沒有看到童雅的身影。

 最後顏霽在第一排看完那場歌劇,周圍空著一個座位。全場漫不經心,絞著手指,周圍人的眼淚微笑仿佛都與她無關。她只在想,雅雅是沒有看到那張票嗎?

 還是看到了,故意不來呢?

 或者是遇到什麽事情阻礙了,自己在她心裡,並沒有多重呢?

 種種猜想環繞在心頭,讓這位向來大大咧咧粗神經的顏大小姐也擰起眉,覺得委屈,又覺得自己無病呻吟。

 離開歌劇院後,她幾天沒有找童雅說話,童雅也沒有找她。

 顏霽懨懨坐在沙發上,低垂著眸子,像是被抽去所有精氣神。她拿起手機,心裡想,如果童雅打電話過來,如果她給自己發消息,如果她告訴自己沒有看到演唱票……

 但是一個電話、短信、消息,都沒有來。

 顏霽心中腫腫澀澀的,像是泡在酸水裡,泡得都發白生出褶皺了。她原來羨慕余心月和秦卿在一起很甜,很想談場甜甜的戀愛,但她不知道,原來戀愛也會這麽酸澀,滿心苦楚的。

 該怎麽、該怎麽辦呢?

 這時候顏垣走進來,坐在她旁邊,推她一把:“怎麽啦,跟個病人似的。”

 顏霽懶懶瞥他,沒有說話。

 顏家單身技巧可能是祖傳的,比如她這個黃金單身漢的好哥哥,比她還要多單身好多年。這樣想著,顏霽倒不覺得很苦了,居然還苦中作樂笑起來。

 “哥哥,月月和秦總在一起啦。”

 顏垣:“對啊,這事大家不都知道嗎?”

 顏霽:“你怎麽還單身啊?”

 顏垣掩唇,瘋狂咳嗽起來:“這、這個……單身、單身怎麽啦?找不到適合的,一個人過不也挺好。”

 顏霽問:“如果找到適合的呢?”

 顏垣想也不想:“那肯定是勇往直前往前面追啊!”

 “可是,”顏霽垂下眼睛,攥緊那張捏得發皺的票,小聲說:“如果她不喜歡你呢?”

 顏垣笑,雙手癱在沙發背上,翹起二郎腿,“我這麽好,她不喜歡我又喜歡誰?”

 顏霽:“……”

 顏垣:“好啦好啦,不開玩笑,如果她不喜歡,你就讓她喜歡唄,讓她發現你的優點,讓她眼裡只有你,追人嘛,你不追,怎麽知道她喜不喜歡呢?”

 顏霽抬起眼睛,眼裡隱隱有光浮動:“哥哥?你知道……”

 顏垣拍拍她的肩頭,嘴角上翹:“趕快行動吧,等你結婚,爸媽就不會催我了,也好救救你哥。”

 “走啊!”

 ——

 然而被開導一上午,又被余心月拉去做半天情感治療,顏霽依舊沒有把那句話說出來。

 她側臥在床上,手裡握著手機,那句話在聊天欄裡,打了又刪除,刪除又打出來,幾次手指懸在發送鍵上,依舊沒有勇氣摁下去。

 好像感情這件事就是這樣。

 就算一往無前的勇士,遇上心上人時,也會變得怯懦而柔軟,優柔寡斷,又躊躇不前。

 可以為她摘上天上的星星,撈出水中的明月,披荊斬棘摘下最美的玫瑰,不惜把手上鮮血累累,滿是傷痕,到最後一步時反而又躊躇了。

 那朵玫瑰,明明已經被攥在掌心,被不敢把它拿出來。隻好背在身後,赧然地低下頭,倉促說聲:“今天也沒有什麽事。”

 不知不覺,顏霽慢慢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自己瀟灑半生,在酒吧玩的時候,遇到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孩。那孩子很乖,小鹿般的眼睛,透著與世情不相容的柔軟天真,一瞬間就擊中她的心臟。

 而那時的她已經是情場高手,自然手到擒來,把小鹿握在掌心。

 清晨的陽光灑下來,照亮女孩臉上淺淺的絨毛,像是鍍一層金,她撥起女孩柔軟的長發,玉白脖頸上,綻開一顆血紅色的小痣。

 她彎下腰,親在那顆痣上,吐息淺淺掃過,嗅到青草一樣乾淨清新的氣息。

 “啊,好癢。”女孩轉過身來拍她,臉頰紅紅的,眼裡還有晚上胡鬧流轉的波光。

 豔色在一瞬間綻開。

 那樣的旖旎美麗,讓顏霽砰然心動。

 這場夢境虛幻而迷離,五光十色,混雜著傍晚的霓霞,酒店轟炸的歌聲。

 再後來,所有的色彩都在一瞬間消失。

 她失去了那個孩子,就像失去一場夢。

 在無盡的痛苦中,她選擇了相信神秘的力量,選擇在不同的國度輾轉,尋求能夠改變過去,拯救愛人的神神跡——

 可是所謂宗教,所謂神跡,只是編造出來撫慰人心的良藥。

 世界上哪有這樣的東西呢?

 她隻好不知疲倦地奔波著,像隻沒有足的鳥,為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永遠振翅在天空飛翔,從來沒有停歇的時候。

 地上沒有可以讓她歇腳的地方,她隻好不斷尋找,直到死在路上。

 好友總埋怨她拚命,其實顏霽想,如果能真的把這條命送出去就好。

 她知道自己在這個世上有親人朋友,不能這樣自私地拋擲自己的生命,那些人深愛著她,如果知道她離開,肯定會有錐心之痛,就像自己失去童雅一般。

 可是,真的太痛了。

 每天如行屍走肉活在世上,天空灰暗,世上所有的東西都失去顏色。

 她曾這樣愛過的人間,好像眨眼間就變成了煉獄,冰冷、黑暗,沒有光。

 而活下去,似乎成了最困難的事情。每一次呼吸都要用盡所有的力氣,像魚離開了水,被迫孤零零地生活在陸地。

 顏霽經常在深夜啜泣,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幅樣子,明明之前、之前遇到的時候那樣歡喜、那樣開心,好像每一個瞬間都五光十色,每一個角落都在閃閃發光。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從南美回來了,她就已經下定決心,回韓江去見自己最好的朋友。

 有時候她會把余心月當成童雅,明明是兩個不相同的人,黑眼睛裡卻流溢著格外柔軟的光。天真、溫柔,與世界又格格不入。

 如果她們能夠早點認識,大概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一起討論音樂,一起登台演奏,一起……

 顏霽不敢再想下去,喝下一杯酒,人生哪有那麽多如果,層層遺憾包裹在她心頭。她沒有從前那樣痛楚了,只是覺得空虛。

 余心月在彈琴。

 顏霽總是很喜歡聽她的琴聲。其實顏霽不算個有音樂天賦的人,或者說,是個徹頭徹尾的大俗人,她不喜歡高雅的音樂廳,覺得還不如拎一袋酒鬼花生去聽相聲,經常因這點被哥哥嘲笑,被評“徹頭徹尾大俗人”。然而在聽到余心月的琴聲時,總會很喜歡。

 那人的琴聲中,好像有股治愈人心的力量。

 就像陽光、春風、柔軟的綠波。

 就連只會聽相聲的顏霽也能感受到那其中的溫柔。

 每次余心月彈琴時,顏霽靜靜等在一邊,連心中叫囂的黑暗也被陽光驅散。

 她看著她,眉眼深深。

 心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又想,要是雅雅在這裡,一起合奏,該多好。

 彈完之後,酒保送過來一束花,說是老板送的。

 顏霽瞥了眼,認出所謂老板的字跡。

 顏霽玩味地瞥眼那扇微開的門,和好友一起離開雨落。

 車上,她送了自己準備的禮物,傳說能夠改變命運的薩滿項鏈。

 好友笑問她,為什麽自己不用?

 顏霽只是苦笑。

 她好像……沒有那麽想改變命運了。

 長期浸在痛苦中,內心被絕望折磨得千瘡百孔,甚至,磨平了欲望悔恨,和愛情。

 車窗上映出張憔悴的臉,表情像是朽木死灰。

 十年前她在酒吧瘋玩的時候,怎麽會想到現在?

 可是……她也並不後悔。

 顏霽閉了閉眼,再張開時眼睛裡空落落的,她輕聲說:“我好像已經沒那麽在乎了。”

 好友眼睛亮起,欣慰地笑了:“早該放下,你也該有新的生活。”

 然而等到印鴻飛打來電話時,她看著好友那副猶豫退縮的樣子,忍不住又生氣。在車廂裡互相指責,又互相溫暖,十幾年來,她們就像兩隻深夜裡獨自依靠舔舐傷口的獸。偶有爭吵,互相嫌棄,但……

 “沒有你我不行。”

 顏霽笑笑,拍拍她,極小聲地說了句話。

 余心月問:“你在說什麽?”

 顏霽搖搖頭,卻在心裡又念一次:對不起。

 這一次,本來就是懷著再見眼最重要的人,然後釋然離開的心思回韓江。

 所以當看到雪亮刺目的燈光撞來,她居然忍不住騰起絲歡喜,別過頭,卻在好友眼裡,窺見同樣的情緒——仿佛如釋重負,又像欣喜若狂。

 原來你也和我一樣……這樣疲倦了啊。

 ——

 顏霽猛地睜開眼睛,從那場噩夢中驚醒過來,下意識抬手摸摸自己的額頭。

 沒有血、沒有傷,夢境中那慘烈的車禍不是真的,只是那痛楚太過真實,讓她至今臉色蒼白如雪,難以從失落的情緒中抽身而出。

 枕頭已經全濕了,她摸到臉上,一手濕潤。

 顏霽沒有開燈,就這麽坐在黑暗裡,捂住唇,小聲哽咽著,情不自禁拿起手機,撥通那個人的電話。

 “喂——”

 童雅的聲音睡意朦朧,帶著濃濃鼻音:“阿霽,有什麽事嗎?”

 顏霽想說話,吐出卻是破碎的哽咽。

 “阿、阿霽?你哭了?”童雅頓時焦急:“出什麽事了嗎?你在哪裡,我來找你。”

 “不,”顏霽揩把淚,覺得自己被一個噩夢弄成這樣實在是丟人極了。她吸吸鼻子,哽咽著說:“你為什麽、為什麽不和我一起去聽歌劇?”

 童雅發懵:“什麽,哎?什麽歌劇?”

 顏霽眼圈紅紅,哆哆嗦嗦半天,才把事情原委講出來,越說越委屈,覺得自己可勁兒矯情,可還是忍不住難過,委屈。

 童雅啞然,半晌,才弱弱地說:“可是、可是……阿霽,你真的放在我的包包裡了嗎?我沒有找到呀。”

 顏霽點頭:“你還丟下去不管,讓我這麽、這麽難過……”

 童雅更加茫然無措,“我、我沒有丟下你,阿霽,你怎麽啦?”

 顏霽抹把淚,“沒事。”

 童雅:“肯定有事,我來找你吧,你現在在家裡嗎?”

 “不許過來!”顏霽心裡一跳,想到夢裡的事,連哭都顧不上了,“這麽晚,不許一個人出來,我沒事的,只是做了個噩夢。”

 童雅笑了,輕聲說:“做個噩夢就要哭成這樣呀。”

 顏霽咬咬唇,“嗯”了聲,語調拖長,像在撒嬌。

 童雅被她勾得笑起來,盤坐在床上,柔聲安慰:“那我們一起睡覺好不好?”

 顏霽臉一熱,“什麽、什麽一起睡覺?”

 “我們不要掛斷電話,這樣你做噩夢的話,我就把你叫起來,好不好呀?”

 顏霽心裡有點失落,還是低低應了聲,躺在床上,耳畔是童雅清淺的呼吸聲。她枕著手,摸了摸微微發燙的耳機,閉眼又是那個既旖旎纏綿,又痛苦絕望的夢境。

 夢裡,女孩有雙小鹿般的眼睛,清晨睜開時,長睫眨動,眼睛亮得驚人。後頸上那顆紅色的小痣,就像純潔的雪地燃燒的欲望,又純又欲,勾得人心裡發麻。

 顏霽攥著枕頭,臉微微發紅,“雅雅。”

 她輕聲喊了下。

 那頭沒有回答,呼吸均勻,仿佛已經睡熟。

 顏霽放下心,這才繼續說:“我好喜歡你,在夢裡,也那樣喜歡你……”

 “嗯?”

 顏霽嚇得全身僵硬,冷汗冒出來,瞪圓眼睛盯著手機。

 等好久都沒有再等到什麽,顏霽松口氣,心想,看來只是呢喃的夢話。

 但又不由微微失落起來。

 她幽幽歎了聲,跟童雅小聲說了句:“晚安。”

 然後閉上眼睛,埋進被子裡。

 一個多小時後,手機叮咚了聲。

 “我知道了哦。”那人回。

 作者有話要說:要回家了,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

 祝大家前程似錦,再見。

 謝謝一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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