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卯卯心中驚懼， 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而白煙中的人也隨著她的後退一步步前進。

　終於，那人走出了迷霧，沈卯卯也看清了他的樣子。

　他的臉上整齊地排列著十三隻眼睛， 看起來只有八九歲大， 身上掛著一些破碎的布條，此刻正在光明正大地遛鳥。

　沈卯卯：“……小祖宗？”

　少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們最好快點離開這裡。”

　他的聲音還有點奶聲奶氣的，用這麽嚴肅的口吻說話， 反而給人一種小大人的感覺。

　婁京墨戒備地看著他：“怎麽說？”

　小祖宗2.0道：“你們已經被拋棄了，與其留在這裡，不如去外面的世界生存，沒準還能活下來。”

　婁京墨接著問道：“外面的世界怎麽了？”

　小祖宗2.0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目光像是穿透幾十米厚的泥土層而看到了地面的景象：“我怎麽知道？我又沒去過地面。”

　沈卯卯：“……”

　小祖宗2.0偏過頭看她：“總之， 不會有這裡糟糕了。”

　“我能感受到的， 這裡已經沒有人類了。我們沒有食物， 只能靠互相吞噬填飽肚子。”小祖宗2.0又瞟了她一眼， 說道，“像你這樣的最容易被吃掉了。”

　他說的是“你”而不是“你們”。

　沈卯卯不服， 她越過婁京墨，怒氣衝衝地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小祖宗2.0後退了兩步， 表情凶巴巴地說道：“你……你要幹嘛？不怕我吃掉你嗎？！”

　沈卯卯伸出了手。

　小祖宗2.0用胳膊擋住了自己的臉， 十三隻眼睛緊緊地閉著， 看起來倒有點緊張。

　沈卯卯把手分別伸進他的兩條胳膊間， 一咬牙一用力直接把它舉了起來，還往上悠了兩下。

　小祖宗驚訝地睜大了位置正常的那雙眼睛，忍不住在空中晃了晃小腳。

　沈卯卯把他放回地上：“我其實也很能打的，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

　小祖宗2.0：“？？”誰擔心你了？？？

　沈卯卯又問道：“我們也想離開這裡，你知道怎麽回到地上嗎？”

　小祖宗2.0：“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每一層都有東西在守著，第五層是最底層，這層的老大目前應該就是我了。”

　沈卯卯給他點讚：“你好棒啊！”

　小祖宗2.0隱隱驕傲地挺了挺胸。

　“所以你能不能護送我們上去？”

　小祖宗面露震驚之色，似乎是想不到沈卯卯居然有這麽大的臉。他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說道：“快點滾！給你們半小時，滾回到第四層去，否則我就要吃了你們！”

　說完轉頭就向著走廊深處跑，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兩人眼前。

　沈卯卯松了一口氣，沒骨頭似的靠在走過來的婁京墨的身上：“我腿好軟啊婁姐……”

　婁京墨：“過去得那麽快，我還以為你不怕他。”

　反正小祖宗2.0已經跑了，沈卯卯放心大膽地開始吹牛逼：“我怕他幹嘛？他小時候我還抱過他，對吧？”

　婁京墨：“呵呵。”

　其實是沈卯卯沒在他身上感受到危險。如果小祖宗2.0失去意識上來就攻擊她們，即使之前他們之前有著那樣的交集，她還是會立刻就站到他的對立面去。

　不過還好，小祖宗還記得她們相處時的那點情誼。

　她摟著婁京墨的肩膀：“婁姐，我們四回去還是再探索一會兒？”

　婁京墨：“找一圈看看，如果沒有向下的電梯，就代表這裡真的只有五層，那我們就可以向上找出口了。”

　另外兩條岔路口她們還沒去過，要是這麽直接走了，強迫症沈卯卯估計會一直惦記著那兩條路裡會有什麽。

　她挽著婁京墨的胳膊，和她回到最開始的岔路口，選了中間的那條路走了過去。

　走廊裡安靜得可怕。之前那些密密麻麻的臉不知道為什麽都不見了，如今她們的周圍竟沒有一隻活物，反而讓沈卯卯有些提心吊膽。

　走廊頂上的燈罩被外力打破，沈卯卯的夜視能力比之前更強，甚至能看清地上那些埋沒在灰塵裡的玻璃渣。

　除此之外，地上還散落著許多蒙上了一層灰的實驗器材，和一些不知道屬於什麽生物的白骨。

　這裡像是荒廢了很久，地上連個腳印都沒有。

　所以那些白大褂下來是在哪兒研究呢？他們是從哪裡離開第五層的？

　相比於沈卯卯的迷茫，婁京墨卻很有目的性。她一路左看右看，表情非常輕松，不像是在參加恐怖遊戲，反而像是來驗證研究結果的投資老板。

　向前走了沒多久，沈卯卯猛地停住了腳步。

　婁京墨幽幽地說道：“你也感覺到了？”

　是的，走廊裡不僅有她們兩個人的腳步聲。那個腳步聲完全和她們的腳步重疊，不仔細聽的話絕對不會發現。

　這種嚇人方法雖然古早，但非常有用。

　沈卯卯抓著婁京墨胳膊的手有點抖：“婁姐，我們……”

　婁京墨笑笑：“不用管它，它不敢出來的。”

　末了對著她挑挑眉，用嘴型說道：孩——子——

　沈卯卯眨眨眼睛。

　小祖宗2.0還挺可愛的。

　兩人繼續前進，她故意大聲說道：“說的也是，我們可認識這層樓老大的人！誰要是敢越過他動我們，肯定沒什麽好果子吃！”

　跟著她們的腳步聲亂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平穩。

　沈卯卯忍不住跟婁京墨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這本來是個挺溫情的場面，但婁京墨看了看她臉上的四條縫，詭異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要不……你還是別笑了。”婁京墨誠實地說道，“辣眼睛。”

　沈卯卯笑容漸漸消失。

　婁京墨老狗逼。

　果然之前的什麽心動都是假的，她怎麽可能會對這麽狗的一女的心動！！

　婁京墨笑出聲，主動拉住了她的手，領著她往前走。

　她的變異比沈卯卯要慢一點，現在身上的溫度比她要高很多，讓沈卯卯覺得很溫暖。

　其實婁姐不說話的時候還挺讓人心動的……要是她是個啞巴就好了。

　沈卯卯忍不住胡思亂想到。

　兩人往前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了盡頭。

　盡頭是一間食堂，兩人站在食堂門口，耳朵輕而易舉地就能捕捉到從裡面傳出來的咀嚼聲——還不止一個。

　至於進食的人是誰，被吃的東西又是什麽，沈卯卯覺得沒必要思考。

　她頭皮一陣發麻，伸出兩隻手指頭做了一個走路的動作，詢問婁京墨是否要離開。

　婁京墨點了點頭。

　兩人躡手躡腳地遠離了這間食堂，沒引起任何東西的注意。

　離了食堂一小段距離後，她們對視一眼，非常有默契地拔腿就跑，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語的交流，很快就跑出了第二條岔路口，返回到最開始的地方。

　沈卯卯雙手撐著膝蓋，微微喘著粗氣：“呼——還剩一條路沒走了。”

　婁京墨：“上去的電梯應該就在那兒。”

　兩人調轉方向，開始沿著第三條路往前走。

　相比於無人問津的前兩條路，第三條路上沒有那麽厚重的灰塵，一看就是經常有人走動。

　沿著走廊往前走了兩步，就出現了一扇不知道被誰撞出來了一個大窟窿的鐵門。

　鐵門的邊緣被掰成了一個扭曲的弧度，沈卯卯湊近看了一下，上面還沾著一些已經乾涸了的褐色痕跡，看起來有點像血。

　越過這扇大門，裡面是一排排七扭八歪的籠子。籠子不足半人高，被摞成了上下兩排，放眼望去全都缺少零件，就沒一個是完整無損的。地面上還散落著一些已經被損壞了的實驗器材，和一些被剔得非常乾淨的骨頭。

　通過這個場面，沈卯卯足以推想出當時所發生的一切。

　被人類所製造的野獸終於脫離了束縛，獲得自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給那些製造出它們的人類一個教訓。

　慌張、奔逃、哭喊、尖叫……

　但仍舊無法阻擋怪物們復仇的火焰，將一切生命焚燒殆盡……

　沈卯卯有些恍惚，眼前好像已經浮現出了那個令人喘不上氣的場景。

　旁邊的婁京墨伸手在她面前揮了一下，輕聲說道：“回神了！”

　沈卯卯打了個激靈。

　婁京墨淡淡地道：“你同理心還挺強的，但是你要記住，眼見未必為實。”

　沈卯卯：“嗯？”難道婁姐又有什麽她不知道的發現？！

　婁京墨：“我有點猜測，但不太確定，就先不說了。”

　“這麽能賣關子嗎？”沈卯卯嘟囔道，“猜錯了我又不會瞧不起你。”

　婁京墨：“……”誰？要瞧不起誰？？

　沈某人真的飄了吧？

　越過這些籠子，就是科研人員進行研究的地方，有些實驗器材運走，還有一些體積過於龐大，不方便搬動，就留在了這裡吃灰。

　她們沒再遇到什麽危險，一路暢通地前進，最後來到了一條向上的樓梯前。

　原來四層到五層只有一部向下的電梯，回來是要走樓梯的。

　樓梯扶手上還有用來運小推車的台子，兩人抬頭看著樓梯盡頭的那扇布滿小手印的大門，已經知道了這扇門會通往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