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
通訊器裡, 拉菲爾叫得幾乎都要破音了。
薩基爾淚眼朦朧地轉頭立刻就看到拉菲爾轉過了氣罐的方向打算追著艾倫而去。
只不過拉菲爾這種從未經歷過太空活動訓練的文職人員顯然不適合做這樣危險的舉動,氣罐方向的改變不僅沒有讓他追上艾倫,反而讓他整個人都開始旋轉了起來。
“哇嗚……”
他發出了一聲短促而驚慌的叫聲。
“拉菲爾, 你冷靜一點!調整姿勢, 你需要讓自己的軌跡穩定下來。”
薩基爾嚴厲地喝止道, 一邊說著一邊緩慢地調整了氣罐, 開始朝著拉菲爾的方向靠過去。
之前在基地裡發生的那種事情又重複了——薩基爾放棄了自己理想的任務目標,反而一次又一次地把拉菲爾的安危放在了工作之前。
這種詭異的自發行為讓薩基爾感到難以控制的焦躁,對待拉菲爾的時候也變得格外粗暴。
艾倫離去的方位不是很好,他們之前找準的方向相對來說比較空曠,而在無垠的宇宙中空曠代表著相對的安全。
而艾倫失去控制後, 他正在逐步滑向的方向即便以肉眼觀察都能看到一大片閃閃發亮的光點。
那是飛船爆炸後散落在宇宙中的殘骸。
在基地徹底被毀掉之前,那個方位正好是納迦人來襲的方位, 而現在那裡殘留著大量被人類攻擊後產生的太空垃圾, 每一片飛船碎屑都像是無聲的子彈, 在人類靠近後可以輕而易舉地將碳基生命脆弱的肉體射成篩子。
薩基爾不斷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呼吸逐漸變得粗重。
“我抓住你了——”
他漂浮著,從後部直接貼上了拉菲爾然後用力地抱緊了對方。
他感覺到拉菲爾的手舞足蹈停止了下來, 在兩個人的備用氣囊的作用下,他們兩人作為一個整體, 終於緩慢地恢復了原本的平穩。
只不過拉菲爾的情緒卻並沒有按照預想那樣平穩下來。
“該死, 艾倫,艾倫你怎麽樣?!”
他還在內部通訊頻道裡不斷呼喚著艾倫。
“滋滋……滋滋……我……沒事……滋滋……”
薩基爾隨後也聽見了艾倫的聲音。
當然, 艾倫表示自己並沒有大礙——薩基爾卻並不這麽認為。
艾倫的聲音幾乎都快要被電流聲完全淹沒了,而是因為彼此之間的距離已經拉得很遠, 幾乎已經超過了內部通訊網絡的極限。
簡而言之就是, 艾倫已經不受控制地脫離了所有人。
“你們……等……會有……滋滋……救援……滋滋——”
就像是在印證薩基爾的猜測, 艾倫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間他的通訊就戛然而止了。
“艾倫?艾倫!”
拉菲爾惶恐地喊了起來。
“他脫離網絡了,拉菲爾。”
薩基爾牢牢地卡著拉菲爾的胳膊然後厲聲說道。
事實上,薩基爾從來都沒有擔憂過他們的方位問題。
從基地躍入無垠宇宙的那一刻,從他們盲目地聽從艾倫的吩咐開始這樣無目的漂浮的時刻開始,他們就已經開始了生命的倒計時。而以工作服氣壓作為能量推動引發的方位變動,在薩基爾看來其實壓根沒有任何意義。
死在這裡或者是更遠一點的地方都沒有太大的差別(當然,如果在糟糕和非常糟糕裡選,他很大概率還是會選擇前者,畢竟如果在真空中被飛船殘骸碎屑切割成肉泥,聽起來實在不是他喜歡的死亡方式)。
在看到艾倫的工作服破口的那一刻,薩基爾考慮的壓根就不是艾倫的位置而是他的維生系統。
他沒有對拉菲爾提起這件事情,以免自己的同伴陷入更嚴重的惶恐境地——以老式工作服脆弱落後的衛生系統來看,在艾倫的工作服被切開的一瞬間,艾倫恐怕就已經提前踏入了死地。
低溫,失壓,以及氧氣泄露,這些都可以將他們原本可以延續幾個小時的生命減短到幾分鍾。
甚至……就在艾倫的聲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薩基爾懷疑對方可能早就已經……
這對於艾倫也許是一件好事。
薩基爾又看了一眼正在不斷逼近的大量飛船碎片然後在心裡想道。
“我知道他脫離網絡了,所以我們得去找他——我們不能丟下艾倫。”
在耳機裡,拉菲爾哽咽著衝著他吼道。
“拉菲爾——”
就在薩基爾準備開口讓拉菲爾冷靜的時(當然,他也很清楚這根本沒有什麽意義),他眼角的余光瞥見另外兩道橘色的身影,早在他與拉菲爾之前就朝著艾倫飛了過去。
是貝利安和烏劜雅達。
也許是因為身體裡擁有其他種族血脈的緣故,跟笨手笨腳的地球人相比,蘇族人哪怕套上了如此厚重的工作服也顯得格外靈巧。他們輕巧地調整著姿勢,宛若深海中的遊魚一般迅捷無比朝著艾倫消失的方向滑了過去。
薩基爾:……
拉菲爾又喊了一聲“艾倫”。
“其他媽的!”
薩基爾從齒縫中擠出一聲詛咒,隨後一把勾住了拉菲爾的腰。
“好吧,我們去找艾倫。”
他說道。
也跟著貝利安和烏劜雅達的方向滑去。
……
艾倫當然不知道自己的遠離差點讓薩基爾和拉菲爾之間產生嚴重的隔閡。
他在這時候顧不上這麽多。
就像是薩基爾在遠處預料到的那樣,工作服的破口非常嚴重地縮減了他的生存時間。
當然,在發現破口之後艾倫立刻利用工作服外置工具箱裡的膠帶給工作服進行了包扎,但之前的意外還是浪費了太多的氧氣,他的頭盔面板上立刻就亮起了氧氣不足的紅燈,而且工作服脆弱的維生系統也因為低氧而陷入了糟糕的故障狀態。
溫度正在下降。
艾倫可以感覺到自己體內生命的流逝。
有什麽東西自他旁邊飄過。
艾倫側過頭,看見一團蒼白色軟肉緩緩地漂浮在宇宙中,看上去就像是深海中自在漂浮的水母。
不過那實際上只是一團死去的納迦人屍體。
屍體並不完整,哪怕只是簡單的一瞥艾倫也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光滑的皮肉上清晰可見的圓形瘢痕。
一段場景無比清晰地在艾倫的腦海中重現:發了狂的納迦人皇帝揮舞著觸手捕捉到了某隻倒霉的納迦個體,它的吸盤深深地扎在了自己同類的身體上以至於留下了如此深的傷痕。
只不過,祂還沒有來得及將這隻納迦完全吸收,來自於瑪利亞的“抓捕”開始了,白皇帝的觸手一瞬間失去了控制松開了這塊屍體。
艾倫的心跳開始變得越來越快,意識卻一點點開始混沌。
不過,艾倫卻一點都沒有驚慌。
他可以感覺到一些東西……一些在他處於靈魂狀態時候就已經知道的東西……
不,不會死亡。
他心底似乎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對他說。
……越來越多的納迦人屍體飄過。
無形的鏈接在他的靈魂深處被點亮了。
怦怦——
怦怦——
怦怦——
原本因為超出通訊范圍而陷入了白噪音的通訊系統裡,逐漸傳出了有規律的聲音。
就像是某種生物的脈動。
“你知道該怎麽做。”
艾倫開始自言自語。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在他身側的話,會發現艾倫的瞳孔中閃耀著一層薄薄的銀輝。
在艾倫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放松……
他嘴角泛起了一絲甜蜜的微笑。
接著,他幾乎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輕聲地開始哼唱起來。
那不是人類的歌曲。
那不是一直以來他唱的那些旋律。
而是更古老,更幽遠的低吟。
“是什麽聲音?”
正在努力靠近艾倫的薩基爾等人自然也聽見了通訊器裡回蕩的聲音
“唔……電流聲吧……”
拉菲爾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
“我的系統快不行了,你的呢?”他又問了一句。
“我的也是。”
薩基爾審視著自己的控制面板,眉頭完全的糾纏在了一起,他的臉色很糟糕,整個人的面部都籠罩著一層青灰色,他此時已經來到了拉菲爾的側面,在問話的同時他也轉過頭望向了拉菲爾。
就跟薩基爾一樣,拉菲爾的臉也是青色,而這一方面是因為心情的極度焦慮,另一方面則是無法避免的身體反應——
無論是薩基爾還是拉菲爾,此時此刻他們頭盔上的生理狀況監測面板上都已經是一片警告。
維生系統的警告彈窗幾乎要佔據整個頭盔,特別是工作服裡氧氣系統已經出現了紅燈。
可現在,兩個人類甚至連動一動手指將這些警告從面板上移除的力氣都沒有。
漂浮到這個區域花了他們快一個小時的時間,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非常幸運的沒有被流彈以及飛船的殘骸傷害。
偶爾,他們還會與真空中那些死於戰爭的納迦人的屍體擦肩而過……
但那些納迦人的屍體已經硬入石塊,沒有絲毫的活性了。
只不過在這種“幸運”也許也可以說得上是不幸。
薩基爾不知道蘇族人特殊的體質是否能夠讓他們活得更久一點,他只能確定,按照現在的情況繼續下去,他與拉菲爾的工作服可能還能維持10多分鍾的工作時間——而在10分鍾之後,他們的工作服維生系統會迅速地進入能量枯竭狀態。
而他與拉菲爾也將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
大概也就是因為這樣,之前還會因為惶恐時不時地與薩基爾吵架,又徒勞無功企圖與艾倫聯系上的拉菲爾,現在也已經非常沉默了。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這個家夥很討厭。”
通訊器裡拉菲爾的呼吸聲很困難,他忽然開口衝著薩基爾說道。
薩基爾咬著自己的舌尖,通過疼痛維持著自己神智的清醒。
“哦,你表現得很明顯。”
他說。
接著他就聽見拉菲爾繼續說道:“我真沒想到最後我竟然會跟你這家夥死在一起。”
“我很遺憾。”
“你知道最奇怪的一點是什麽嗎?一直到這一點之後,我竟然沒有覺得很糟糕。”
薩基爾沉默了,他完全沒想到拉菲爾竟然會這麽說。
他本來還以為拉菲爾會因為這個結局而抱怨不修呢,在他看來,拉菲爾很顯然更希望跟艾倫在一起。
“我也覺得不錯。”
他小聲的嘟囔道。
“什麽?”
拉菲爾問了一句,剛才薩基爾說的那句話因為系統能量不足而淹沒在了電流聲中。
薩基爾卻死死閉緊了嘴唇,仿佛自己壓根沒開口。
當然,他剛才的那句話是真的,他並不討厭跟拉菲爾死在一起的這個結局,雖然,他還是有點不太甘心。
他並不想死。
尤其是在付出了這麽多之後,薩基爾和拉菲爾最後也沒有追上艾倫。
根據他的目測他們現在與艾倫還有著不短的距離。
就在薩基爾已經決定平靜的面對死亡的這一刻,忽然間……他又聽到了那種聲音。
而這一次,薩基爾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所謂的通訊設備的電流聲。
薩基爾又重新檢查了一下通訊面板,他很肯定現在的艾倫還處於通訊范圍之外,可是他們的通訊器裡卻傳來了完全不屬於他們的聲音。
那是一陣飄渺的低語,聽上去就像是什麽人正在他的耳邊竊竊私語;像是半夢半醒時自窗外傳來的隱約風聲;像是母親在你嬰孩時期,一邊搖晃著搖籃,一邊凝視著哼唱甜蜜的搖籃曲;又像是你瀕死之際,因為死亡而產生的幻聽……
也許後者是最有可能的。
薩基爾想。
只不過,哪怕已經預料到死亡近在咫尺,聽到這聲音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感覺自己汗毛都已經倒豎了起來。
“你聽到了嗎?”
片刻之後,他啞著聲音向拉菲爾確認。
“我,我想,我聽到了。天啊,這是什麽聲音,聽上去就像是什麽人在唱歌示愛……”
拉菲爾立刻開口回應道,從聲音上聽起來,他也有些不太確定。
“是召喚。”
接著,從通訊器裡傳來了貝利安的回應,這個年輕的孩童又在用那種與他的年紀完全不符合的神秘語調喃喃低語。
“召喚?召喚什麽?”
薩基爾有些浮躁和不安,他覺得那聲音似乎變得越來越響亮了。
而且……
而且那聲音似乎並非是從通訊器裡傳來的,反而像是從他腦子裡傳出來的。
薩基爾克制住自己體內不斷湧起的恐慌,然後追問起來:“你是說艾倫在召喚?這不可能——艾倫不可能在這個距離就與我們聯系上,我們聽到的聲音絕不可能來自於艾倫。”
薩基爾十分肯定地說道。
但貝利安顯然並不這麽想。
他和烏劜雅達如今正飄在薩基爾的前面,因為已經拉開了一段距離,他們看上去也只是兩團橘色的光影。
隔得遠遠的,薩基爾看到貝利安抬起了手,他指了指遠方。
“那就是艾倫的召喚……而他召喚的是屬於他自己的眷族。”
貝利安說道,那聲音混雜著通訊器的雜音聽上去鬼魅莫測。
薩基爾順著貝利安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最開始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之前就已經知曉的那一切:黑暗,宇宙,漂浮的飛船碎屑,戰爭的殘骸以及……
等等,那是什麽……
忽然間,薩基爾睜大了眼睛。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他有些懷疑自己也許是因為死亡的到來而開始發瘋了,不然他怎麽會看到如此可怕的東西。
在最開始,薩基爾甚至以為那只是普通的納迦人的屍體。
畢竟這些漂浮在宇宙中的軟體屍骸,無論是哪一個看上去都是如此面目可憎。
可隨著漂浮,視野裡的“東西”開始逐漸逼近。
薩基爾意識到,自己如今所看到的納迦人屍體,是“面目可憎”加強版。它醜陋得不可思議,甚至讓薩基爾對自己的過去產生了懷疑:大概只有十惡不赦的人,在下了地獄之後才能看到那樣的生物吧……
他忍不住這麽想。
隨著他狂亂的思索,視野中那隻可怕的怪物也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
薩基爾不得不糾正了自己的想法。
那不是屍骸。
他死死地盯著那玩意,因為恐懼和厭惡而咬緊牙關,連喉嚨裡都泛起了血腥氣。
是的,那不是屍體,雖然它看上去確實就是由無數的屍體碎片拚湊而成的。只不過……屍體可不會像是它這麽亂動。
在宇宙中飛行過程中,那些拚湊而成的軀體依然在孜孜不倦蠕動,然後進行自我消融的過程。它的皮膚上遍布縱橫交錯的經脈,肉塊與肉塊之間依然有粘液在閃耀,從皮膚的縫隙之中伸展開來的觸手有粗有細,有長有短。
而無數的觸手就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的海葵一樣,在那一團軟肉的身體表面不斷的揮舞。
在舞動的過程中,那隻怪物正在朝著薩基爾等人靠近
“那是……那是……什麽……”
薩基爾急促地喘息著,只不過在這一刻哪怕是喘息,對於他的工作服運行能力來說,也是一種不應該的奢侈行為。
很快他的氧氣燈就已經從常亮的紅燈變為了閃爍的三色燈。
薩基爾無意識地拽了拉菲爾一把,讓拉菲爾轉移到自己的身後。
而這麽一個小動作而已,薩基爾卻做得無比艱難。
他感覺自己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他已經缺氧了,他……正在死去。
薩基爾懷疑拉菲爾恐怕早就已經暈厥了過去,因為他身側那穿的橘色笨重外套的男人已經很久都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
而薩基爾在這一刻卻前所未有地希望拉菲爾還保有意識,這樣的話,他就不至於一個人面對那正在靠近的怪物。
他現在已經能夠完完全全看清楚那怪物了。
更多的細節湧入他的眼簾。薩基爾看見了怪物體表無數拚湊的屍塊組成了一張類似人臉的輪廓,而在它的“口部”,有一個橘色的身影。
雖然大家都套著類似的工作服,完全無法單憑外貌就判斷身份,可在看到那個橘色身影的一瞬間,薩基爾就無比肯定地認出來——被那隻怪物放在口中的橘色身影一定是艾倫。
緊接著他又看到了貝利安和烏劜雅達,另外兩個人被隨意地勾在兩條相對比較粗壯的觸手上。
伴隨著那隻怪物的靠近,他們也在觸手之中搖搖晃晃,宛若孩童手中的玩偶。
薩基爾沒有等太久,那隻怪物也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它探出了另外一隻觸手,薩基爾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叫,隨後就感覺自己也被觸手勾住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就是,無論這隻怪物打算對他做什麽,將他撕成碎片或者是直接吞噬,薩基爾都不會感覺到了。
薩基爾瞥了一眼控制面板,氧氣含量右邊的數字現在是血紅的0。
好吧,希望這怪物吃掉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這是薩基爾在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的想法。
而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包括貝利安和烏劜雅達,也都因為工作服的內置維生系統抵達了工作的極限而逐漸失去了意識。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並沒有看到那隻可怖的納迦怪物接下來的行為。
那隻怪物靈巧的揮動的自己的觸手……
它將一艘相對來說更為完整的戰艦殘骸從遠方拖了過來,無數觸手在宇宙中蔓延,把其他一些散落在宇宙中的部件與飛船的殘骸拚湊在一起。
將這些部件連接在一起的正是它自己的身體。
半生物半機械的艦船就這樣近乎奇跡一般出現在了黑暗之中。
在成型之後,這隻縫合怪一般醜陋軟肉,如同寄居蟹一樣滑入了飛船內部,徹底地與飛船合二為一。
與此同時,已經陷入了瀕死狀態的人類,也它被送進了艦船。
只不過薩基爾,貝利安以及烏劜雅達都只是被它粗暴地丟進去的,而艾倫則是被小心翼翼地送入了艦船內最舒適,最堅固的艙室之中。
昏迷的男人被安頓在了一張柔軟的床鋪之上。
他微微側過頭,一條觸手從半空中垂落下來,輕輕地碰了碰他——然後就被無數新生的觸手猛然撕成了碎片。
粘液,碎肉掉落在了地面,轉瞬之間就被吸收殆盡。
【檢測到氧氣充足。】
【檢測到外部環境穩定……】
【對搭乘者進行生命修複……】
艾倫眼睛緊閉,依舊在昏迷之中……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剛才那一刻發生在自己身側的小小屠殺,同樣的,他也沒有看見自己頭盔內部的面板上那一條一條彈射出來的指令。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的呼吸正在變得平穩。
而他的心跳也變得越來越穩定。
細小的銀色光點在他的皮膚下方一閃而過,隨即消失不見,仿佛他真的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地球人類。